85、殘局

賈朝軒被雙規的消息不脛而走,肖鴻林和袁錫藩連夜就知道了消息,肖鴻林興奮地約袁錫藩到辦公室下棋,袁錫藩如約而來,但並未像肖鴻林那樣興奮,反倒顯得心事重重。肖鴻林早就擺好了象棋,不過不是從頭下,而是一盤殘局。

“鴻林,怎麽是殘局?”袁錫藩不解地問。

“是呀,錫藩,你不覺得東州目前就是殘局嗎?殘局好呀,開局和中局缺少刺激和懸念,隻有殘局充滿了命運的變數,每一步都麵臨命運的結局。”肖鴻林老謀深算地說。

“鴻林,你是說收拾殘局的是我們?”

“錫藩,沒那麽簡單,什麽叫殘局?殘局是以微弱不全的子力,進行將近結束的尾盤決戰,壓倒優勢的局麵,其實隻屬於中局,不能算殘局。”

“鴻林,我越聽越糊塗了,難道目前我們的局勢還不叫壓倒優勢的局麵?”

“如果是這樣就沒什麽意思了,殘局的結局要麽被對方殺死,要麽殺死對方。這是一盤棋叫勁的時候,我對殘局的看法有三,一是優則圖勝,二是劣則謀和,三是均勢則應創造戰機,爭取立於不敗之地。”

“鴻林,眼下的局勢你如何判斷?”

“錫藩,你來看這盤殘局,馬少了絆腳,進攻性增強了;炮少了架子,進攻性削弱了;不宜輕動的帥(將)、士、相(象)逐漸在戰場上活躍了起來;(兵)卒的比重升級,幾乎成為一時的天之驕子;車勇猛迅速,為了和較弱的子力取得協調,有時不得不表現為柔勁潛遠,剛健含婀娜的姿態。棋局好似戰場,恰如人生啊,常勝將軍沒有,不犯錯誤的人難覓,況且每個弈者在對弈中都會竭盡全力,充分發揮,製造和利用對方錯誤,擴大己方優勢,最終縛其蒼龍。隻是雙方都作如意算盤,那就隻能看誰的功深謀高,經驗老到,臨場發揮淋漓盡致了。雖然殘局已無中局階段那種宏大場麵和最為複雜多變的局勢,卻決不可等閑視之。布局合理,中局占優,殘局若一招不慎,照樣前功盡棄,優勢化為烏有。正所謂一招不慎,滿盤皆輸啊!所以,眼下正是我們慎而又慎的時期。”

肖鴻林說完,袁錫藩倒吸了一口涼氣。肖鴻林覺得袁錫藩氣色不對,滿腹狐疑地問:“錫藩,你今天的情緒有點不對頭啊,像是有什麽心事,不妨說出來,要不這盤棋我贏了,也勝之不武呀!”肖鴻林說完哈哈大笑,笑得袁錫藩臉都扭曲了。

“鴻林,錢學禮也出事了。”袁錫藩慎重地說。“我聽說了,錢學禮隻是個小卒,進去了對我們也沒什麽威脅。”

“鴻林,錢學禮這小子收了薪澤金小舅子七百萬,這小子死定了。”“他收人家七百萬跟我們有什麽關係?他死定了不是更好嗎?”

“鴻林,可是我走錯了一招棋。”袁錫藩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地說。“錫藩,你今兒怎麽了?吞吞吐吐的,莫非你收了這小子的黑錢?”“不是我收了,是你收了!”

“這話怎麽講?”肖鴻林急得大聲問。

“鴻林,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你不是讓我踅摸一塊田黃石嘛,我就找了錢學禮,錢學禮沒過多久就給我送來一塊福壽如意的佛像,我又轉給了你……”

“你給他錢了嗎?”肖鴻林迫不及待地問。“沒,沒有……”袁錫藩越說底氣越不足,低下頭說道。

肖鴻林氣得一把將棋盤打翻在地:“袁錫藩,你糊塗!你笨蛋!這下好了,這就叫一招不慎……”肖鴻林並未說出“滿盤皆輸”這四個字,他知道殘局才剛剛開始,還不到輸的時候。肖鴻林焦躁地在地上來回踱步,心裏不停地盤算著補救的辦法。

“老袁,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肖鴻林一邊踱步一邊指著袁錫藩。

“我本想疏通一下市檢察院,如果事兒不大,讓他們趕緊放人,沒想到一打聽,這小子這些年受賄索賄加貪汙,弄了一千多萬,死定了,根本弄不出來了。這兩天我盤算著跟你說,你忙著接待理查德,我知道花博會在你心目中的分量,怕說了影響你的情緒,就沒敢打擾你,沒想到賈朝軒也出事了。賈朝軒跟我們明爭暗鬥這些年,知道我們的事太多了,中央巡視組又在東州,我怕節外生枝,這才不得不告訴你。”袁錫藩就像泄了氣的臭皮囊,沒精打采地說。

“錫藩,你繼續疏通市檢察院,想辦法保住錢學禮的命,並想辦法見一見錢學禮,把我保他命的事告訴他,隻要他保住命,就不會亂講,弄個死緩,過個十年八年就能出來了,就這麽辦了。問他還有什麽要求,我們替他辦,總之,想盡一切辦法堵住他的嘴。”肖鴻林說到這兒,反倒平靜了。

“鴻林,你放心,我一定按你的意思把事情辦好。”

“錫藩,你剛才不是問我殘局怎麽收拾嗎?我告訴你,優勢者要力戒驕躁,宜追窮寇,不可心慈手軟;劣勢者決不能氣餒,要開拓思路,頑強抗爭,爭取力挽狂瀾;而當勢均力敵時,要設法製造戰機,巧出奇兵,爭得先手。我希望你做背水列陣、孤注一擲、反敗為勝的英雄,不要做大江東去、無力回天、投子告負的壯士,來,把棋撿起來,咱們正兒八經地對上一局。”

86、未雨綢繆

丁能通也是當天晚上就知道賈朝軒被雙規的消息的,他是從鄭衛國那兒得到信息的,丁能通聽到這一消息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東州大地震開始了。

衣雪是搞新聞的,消息得到的也很快,她一聽到消息,就給丁能通打了電話,衣雪是擔心這場大地震刮著丈夫。果然丁能通承認這場大地震有可能牽涉到自己。

衣雪有些急了,問:“怎麽還會涉及到你?”

丁能通沮喪地說:“我是肖市長一手提拔的,又被賈市長主管,我天天圍著領導轉,他們到北京幹什麽,送什麽,都是我陪著,他們要是有事,我丁能通能脫離得了幹係嗎?說白了這是政治鬥爭,我早就料到會有今天。”

丁能通在電話裏情緒低落,把衣雪嚇得夠戧,第二天一大早沒跟丁能通打招呼就飛到了北京。

丁能通沒把衣雪安排在北京花園,他不想讓同事們知道衣雪來了,他把衣雪安排在一個不起眼的三星級酒店,目的就是為了掩人耳目。

此時,丁能通心中充滿了怨恨,肖鴻林和賈朝軒已經是人上人了,但仍不滿足,鬥來鬥去,終於鬥進去一個。賈朝軒雖然進去了,但他不會束手待斃的,賈朝軒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必然是一場暴風雨。

丁能通覺得賈朝軒、肖鴻林都是騎在虎背上的人,但他們是自己要過景陽崗的,既然沒有武鬆的本事,就別裝打虎英雄,人為什麽不懂得留條後路呢?當年和珅要是懂得為自己留後路,何至於死在嘉慶手裏?許多人不明白命比利重要,隻有臨死前,才會明白這個道理。

丁能通白天並沒有陪衣雪,他為聯誼北京名流之事忙了一天。晚上,他連平時開的奔馳都沒用,悄悄打車去了那家三星級酒店。

一進房間,丁能通就滿臉堆笑地問:“雪兒,這一天都幹啥了?”

“我自己逛了一天王府井,這是我給你買的衣服,你看你身上的內衣都爛成什麽樣子了?你的內衣穿成這樣,也不怕你的情人笑話你!”衣雪不溫不火地說。

丁能通聽了臉猛地紅了一下,隨即平和地說:“雪兒,你說話能不能不帶刺兒?”

“怎麽?說到痛處了吧?我知道你不愛聽,以後想聽還輕易聽不到了呢,我看出來了,這官場啊沒什麽意思。”“雪兒,晚上咱倆好好搓一頓,你想吃點什麽?”

“人家都說我老了,我想吃燕窩,燕窩美容。”衣雪嬌嗔地說。“那好,咱就吃燕窩。”“能通,我來的路上就想,東州官場有你說的那麽嚇人嗎?”

“賈朝軒想讓我求石存山幫蘇紅袖代賈朝軒看望陳富忠,多虧存山警惕性高,將賈朝軒托蘇紅袖給陳富忠的洋酒做了檢驗,不然,陳富忠就死在蘇紅袖的手裏了,你說可怕不可怕?”

“賈朝軒想借蘇紅袖的手殺死陳富忠,他這是想殺人滅口啊!”衣雪聽後瞠目結舌,去了餐廳。

別看這家酒店隻是三星級,但餐廳的檔次絕對是五星級的,兩個人選了一個僻靜處坐了下來,丁能通為衣雪要了一份燕窩,又隨便點了兩樣粵菜,弄了瓶法國幹紅,兩個人小酌了起來。

“能通,錢學禮是你的副手,他出事不會牽涉到你吧?”衣雪擔心地問。“我和姓錢的是兩回事,他是他,我是我,沒什麽關係。”“能通,這錢學禮怎麽說進去就進去了。”

“錢學禮進去是遲早的事,這家夥太貪婪,而且一肚子壞水,背後沒少壞我。白麗娜告訴我,有一年春節,她陪錢學禮去看望一些部委領導,送的是咱們東州瓊水湖產的甲魚,由於甲魚的重量不同,又須按職分配,為了避免出錯,錢學禮想了個辦法,將官號都貼在了甲魚的背上。當天有一些甲魚沒送出去,這家夥就想都歸自己,到他們家樓前時,天已經晚了,不小心弄翻了竹簍,眾甲魚乘著夜幕爭相逃命,錢學禮驚呼:麗娜,趙局長跑了!快攔住它!快抓住錢司長,小心它咬手!那堵牆角裏黑糊糊的莫非是孫處長吧?李秘書個頭小,爬得快,怕是找不到了。”

丁能通說得眉飛色舞,聽得衣雪心花怒放。

87、絕食

早晨,王元章剛剛走進辦公室,就接到劉鳳雲打來的電話,說賈朝軒絕食了。王元章問絕食有幾天了,劉鳳雲說,快三天了,王元章趕緊要車。

賈朝軒被雙規的地方很特殊,東州人管這裏叫軍區大院二號,曾經是國民黨一位將軍的官邸,解放後曾經住過兩任清江省的省委書記,為坐北朝南的一座二層小樓,坐落在東州軍分區大院內,為歐式建築風格。門前一對石獅子,大鐵門由兩方巍峨高聳的方形雕花石柱相擁而成,透過歲月的痕跡,仍然能看出小樓設計上的新穎別致,造型上的高雅壯觀,裝飾上的富麗堂皇。仿佛樓內羅裙窸窣作響,長衫呼呼拂動,脂香粉氣,英雄豪情,佳人美眷旖旎而過,達官鴻儒談笑往來。

然而時過境遷,此時此刻,躺在寬大而柔軟的**的賈朝軒,雙手放在胸前,微閉雙目,腦海中萌生的不再是欲望,而是速死的絕望。

王元章來到軍區大院二號時,劉光大、洪文山、劉鳳雲等人一直在會議室等候王元章,王元章一跨進會議室的門,洪文山就說:“王書記,你可來了,這個賈朝軒不吃不喝兩三天了,中紀委的同誌無論怎麽做工作,他都聽不進去,剛才送早餐,他連門都鎖上了……”

“這樣吧,我跟他談談。”王元章冷靜地說。“可是他連門都不開……”洪文山氣憤地說。

“鳳雲同誌,你跟我一起去吧。”劉鳳雲點了點頭。幾分鍾後,王元章和劉鳳雲走到了賈朝軒的門前。“賈副市長,王元章書記來看你了。”劉鳳雲平和地說。

“朝軒,我是王元章。”賈朝軒根本想不到此時此刻王元章還會來看望自己,賈朝軒的心猛然跳動起來。“朝軒,連我你都不想見了?亂彈琴!”

王元章說完,當當地砸起了門,賈朝軒被砸得心驚肉跳的,他再也躺不住了,猛然衝到門前打開了門。

才幾天的工夫,賈朝軒明顯消瘦了許多,也蒼白了許多,望著王元章的神情呆若木雞。

“怎麽?不請我坐?”

賈朝軒苦笑了笑說:“王書記,我有什麽資格請你坐?”

“那我就請你坐,坐吧,坐下來咱們好好談。”

幾個人坐在沙發上,賈朝軒哭喪著臉說:“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隻恨一個人!”

“誰?”

“肖鴻林,是肖鴻林把我害成這個樣子的!”

“你自己就沒有一點責任?到賭船上去豪賭也是陳富忠逼著你去的?”王元章嚴厲地問。

“這件事我是沒有把握住自己。”賈朝軒的表情在絕望中開始掙紮。

“你沒有把握住自己的事情多了,說說你和蘇紅袖是怎麽回事?”王元章質問道。

“我和蘇紅袖就是一般朋友關係。”賈朝軒輕描淡寫地說。

“一般關係?一般關係你會送她價值三百萬的別墅?一般關係你會帶她頻繁出境豪賭?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朝軒,你被雙規前,我就想好好和你談談,可是你說你沒問題,標榜自己是個好幹部,說什麽有人整你,冤枉你。你走到今天,我心情很沉重,也很慚愧,我沒能及時拉你一把,但是你自己就不覺得羞恥與慚愧?你到北京亂跑關係,還出手送出價格不菲的‘永子’,也是別人誣陷你?我看一開始你就沒安好心,想害別人,賈朝軒,你是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利欲熏心的?黨真是白白培養了你這麽多年!你背著組織幹了這麽多不法勾當,難道組織就不該查你?”

賈朝軒渾身顫抖了起來,頭垂得很低。

“想一死了之,沒那麽容易,不吃東西,你拿死嚇唬誰?恐嚇黨嗎?你虧不虧心?我勸你,從今天開始,好好吃東西,配合組織搞清楚問題,你不僅要講清楚自己的問題,還有責任講清楚其他人的問題,隱瞞是沒有好下場的。”

王元章書記說完猛然站起身,大步走出屋去。工作人員趕緊端進飯菜,劉鳳雲把飯菜放到賈朝軒的麵前,賈朝軒呆滯地望著眼前的飯菜,慢慢地拿起桌上的筷子,一陣哽咽,淚如泉湧……

88、欺騙

衣雪、丁能通送兒子從首都機場出境,薪澤銀全程陪同,衣梅和石存山也去了機場送行。衣梅和石存山已經訂了婚,兩個人商定陳富忠的案子一了,就結婚,衣梅知道石存山想給段玉芬一個交待。

人是有兩麵性的,就像托爾金寫的《魔戒》裏的古魯姆,身體內的兩個“我”不停地在鬥爭。自從賈朝軒被雙規以後,肖鴻林體內的兩個“我”就不停地在鬥爭,一個是人性的,就是願意為老百姓多做一些事情,而且願意為此犧牲自己的利益,甚至像李為民那樣犧牲自己的生命;另一個是魔性的,就是私心和貪欲不斷膨脹。肖鴻林也曾想做個無欲則剛的人,但是太晚了,一切都是潛移默化的,外界的力量太強大了,監督自己的力量太微弱了,一個人的力量怎麽可能與整個外界的力量抗衡,他覺得自己體內的魔性與外界的力量互相吸引,最終戰勝了人性。

經過長時間的思索,肖鴻林明白了一個道理:人類製造了鬼來嚇唬自己,又創造了神,用來拯救自己的靈魂,卻難以戰勝魔,因為魔就是人類自己。然而,人類卻成不了徹頭徹尾的魔,或先知先覺的神,因為人類生來就有患得患失的毛病,活著隻能遊離在神魔之間,死後隻能做孤魂野鬼。

肖鴻林自己有沒有問題,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了,這年頭誰沒有問題呢?肖鴻林想解決這些問題,他梳理了自己所有的問題,覺得最不讓自己放心的就是自己的老婆關蘭馨。

兒子肖偉自從被陳富忠恐嚇以後,一直神經兮兮的,華宇集團交給了總經理,一個人跑到了美國讀書去了。

這是最遂肖鴻林心願的事,隻有自己的老婆自從知道白麗娜是自己的情人後,整天看著他,還擅自參政議政,經常給各部門打電話,要求辦事,人家問她是誰,她就說是肖鴻林的愛人!肖鴻林對自己的老婆太頭痛了,他開始想讓關蘭馨到美國跟兒子陪讀,並做她的工作。關蘭馨怕這一走,肖鴻林和白麗娜就如魚得水了,死活不走,這下可愁壞了肖鴻林。他真擔心在東州的非常時期這個母夜叉給自己捅出什麽婁子來。

肖鴻林隻好向袁錫藩討辦法,袁錫藩平時就喜歡研究《易經》什麽的,他還真有辦法,為肖鴻林請了一位算命先生,就是曾經給丁能通算過命的孫先生,也不知道袁錫藩是通過錢學禮認識的這個孫先生,還是孫先生通過袁錫藩認識錢學禮的,反正兩個人熟得很。

晚上,袁錫藩把孫先生領到了肖鴻林的家,關蘭馨是最信算命的,更崇拜世外高人,看見孫先生仙風道骨的樣子,早就相信這一定是個世外高人。

果然,孫先生十分投入地掐算了關蘭馨的命運,把她的大半生算得樣樣準確,條條有理,由不得關蘭馨不佩服得五體投地。

最後,孫先生睜開小眼睛說:“關大姐,眼下,你們家有一個大的劫難啊!”

“什麽劫難?”關蘭馨緊張地問。

“不是血光之災就是牢獄之災!”孫先生拿腔捏調地說。

“孫先生,那可怎麽辦呢?怎麽才能避災呢?”肖鴻林也煞有介事地問。

孫先生思忖一會兒說:“要想避災,惟一的出路就是出國,關大姐,否則連你丈夫、兒子都難逃大劫呀!”

關蘭馨這些天正為賈朝軒被雙規的事鬧心,賈朝軒的老婆韓麗珍到處上躥下跳地求人托關係要救她丈夫,還經常到她家找肖鴻林想辦法,威脅肖鴻林如果不救她丈夫,大家同歸於盡!

關蘭馨認了,看來這是命啊!其實自己非常想兒子,隻是白麗娜那個狐狸精老放騷,不然自己早就找兒子去了。

在孫先生的哄騙下,關蘭馨答應肖鴻林等花博會忙完,就去美國,肖鴻林總算鬆了口氣。

89、溝通

一晃過去兩個多月了,丁能通認為紀委或檢察院一定會找他,但卻遲遲沒有找他,他發現很長時間沒有人在他麵前談論羅小梅了,他意識到,也許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他和羅小梅的關係了,好在衣雪不在身邊,他也就少了一份緊張。

偶爾與金冉冉通個電話,但是金冉冉為了考上研究生抽出所有空餘時間複習功課,連見個麵都怕耽誤時間。

正值陽春四月,陽光當頭不熱,微風拂麵不寒,綠肥紅瘦,芳草萋萋,空氣中飄**著一股溫馨的沁人心脾的清香。

熏風掠過田野,麥苗翻起白色的葉背,好似綠海飄過一陣白波。田埂上長著一簇簇野草,偶然,草叢中還探出一兩枝黃花。田畦中的土幹鬆鬆的,春風吹過,升騰起肉眼看不見的細尖,使人覺得咽喉幹嗆。

肖鴻林還是覺得關蘭馨越早離開東州越好,他每天都勸關蘭馨不要等到花博會開幕後再走。關蘭馨起初覺得自己一走,沒有人照顧丈夫了,花博會開幕之前是肖鴻林最忙的日子,這一走,不知什麽時候能回來,就一直拖著,見肖鴻林苦勸隻好答應。

然而,已經晚了,因為隨著賈朝軒案情的進展,肖鴻林和袁錫藩的問題也越來越清晰地暴露出來。倒了一個賈朝軒就夠讓省委書記林白鬧心的了,難道肖鴻林、袁錫藩也要腐敗掉?

正在林白對省紀委送上來的《關於對肖鴻林、袁錫藩經濟問題立案調查的請示報告》猶豫不決之際,劉光大和洪文山急匆匆地推門進來了。

“老林,肖鴻林的老婆關蘭馨失蹤了。”劉光大焦急地說。

“你們判斷有可能去哪兒呢?”林白冷靜地問。

“我們通過航空公司的訂座係統查了一下,去北京了。”洪文山說。

“去北京了?”林白踱著步,沉思片刻問,“關蘭馨在北京最有可能在哪兒落腳?”

“駐京辦!”劉光大和洪文山異口同聲地說。

“對,她最有可能在東州駐京辦落腳。”林白一揮手說。

“駐京辦主任丁能通曾經給肖鴻林當過秘書。”洪文山補充道。

“那就更有可能在東州駐京辦落腳,隻要密切注意丁能通的動向,不可能找不到關蘭馨。”林白笑了笑說。

“可是我們還沒有對肖鴻林立案,老肖現在仍然是東州市市長,沒有理由扣留關蘭馨。”劉光大為難地說。

“林書記,關蘭馨萬一從北京出境,有可能轉移大量財產到國外呀!”洪文山提醒說。

“看來這個肖鴻林已經有思想準備了,我們就對關蘭馨先立案,對肖鴻林敲山震虎。”林白果斷地說。

“好,文山,你趕緊回去準備一下,事不宜遲,晚了怕來不及了,我去與中央巡視組溝通一下,我們晚上出發!”

劉光大說完和洪文山匆匆忙忙地走了。林白沉思了一會兒,覺得有必要把這個情況與趙長征溝通一下,於是他撥通了趙長征的內線電話,此時,趙長征剛剛輕車簡從視察完東州市花博園的建設工作。

“長征同誌,有件棘手的事想跟你溝通一下。”林白在電話裏說。

“老林,什麽事能難住你?你可是有名的鬼見愁啊!”趙長征半開玩笑地說。

“不瞞你說,肖鴻林、袁錫藩的經濟問題很嚴重啊,光大同誌建議立案調查,動肖鴻林與動賈朝軒不同啊,牽一發而動全身啊,東州的攤子夠亂的了,如果現在動肖鴻林會不會引起東州的動**?”

“老林,我同意你的意見,我剛從花博園回來,眼下正是花博園建設的關鍵時期,這個項目可是世界級的,又是東州曆史上最大的項目,應該說,這個項目搞好了,不僅會帶動東州經濟的發展,對全省經濟也是一個帶動啊!此時不宜動肖鴻林,我建議能不能等花博會開幕以後再說。不過,動袁錫藩不能再等了,應該立即實施雙規。”趙長征的言語很鄭重。

“長征,我們倆的意見一致就好辦,回頭我同光大同誌商量一下,讓他與中央巡視組溝通一下。真沒想到肖鴻林和袁錫藩會一起腐敗掉,我這心裏真不是滋味呀!”林白感慨地說。林白掛斷電話,走到窗前,窗外盛開的桃花在暮色裏恰似一片不散的雲霞,並不像曆代詩人描寫的那樣灑落紅淚,而是在濁濁的暮色中繁花似怒,似在責怪林白:麵對如此旖旎的春光,不該這般哀傷!

當天晚上十點鍾,袁錫藩正在一家酒店吃請,被省紀委執行了雙規。消息傳出,東州官場上再次掀起軒然大波。

90、節外生枝

關蘭馨到達北京前,肖鴻林親自打電話給丁能通,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讓駐京辦任何人知道關蘭馨到北京,而且不允許住北京花園,盡快安排關蘭馨出境。丁能通像接到聖旨一樣,秘密到首都機場去接關蘭馨,而且把她安排在離機場很近的喜來登酒店,準備第二天就把她送走。

沒想到關蘭馨節外生枝,丁能通前腳走,她後腳就打車跟在丁能通的車後麵,一直跟到北京花園。關蘭馨來北京之前就暗下決心,在自己去美國之前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白麗娜。

丁能通剛走進辦公室,白麗娜就跟了進來。

“頭兒,咱們東州出去的幾位當紅歌星,都答應參加花博會開幕式。”

“太好了,體育界也別放過,不光東州成名的要找,更主要的是要找各行各業的有分量的人物,抽空與中國文聯聯係一下,他們掌握的藝術名流多,請他們給搭搭橋。”

兩個人正說著話,關蘭馨走了進來。

“你就是白麗娜?”關蘭馨大聲地問。

白麗娜愣了一下說,“是呀!你是誰?”

“我是你祖奶奶!你個不要臉的狐狸精,你不勾引人家男人能死是吧?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到底能騷到什麽程度?”

“你是誰?怎麽出口傷人呢?”白麗娜憤怒地問。

“關老師,你怎麽來了?肖市長不是囑咐過你嗎?”

丁能通嚇壞了,心想,這個關老太太,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下子可好,整個駐京辦都得知道她到北京了。

“麗娜,你別急,這位是肖市長的夫人,關老師。”

關蘭馨是小學老師出身,丁能通從給肖鴻林當秘書那天起,就一直叫她關老師。白麗娜一聽是肖鴻林的夫人,心裏咯噔一下,內心就有些膽怯,但麵子上還得強硬。

“肖市長的夫人怎麽了?肖市長的夫人就能隨便侮辱人嗎?”

“臭婊子,誰侮辱你了?誰侮辱你了?要賣騷到別處賣去,你個臭婊子!”

關蘭馨越罵越激動,駐京辦的人紛紛圍上來看熱鬧,白麗娜自覺在同事麵前栽了麵子,心一橫與關蘭馨對罵起來。

“你個老不死的,你老公看見你就惡心,你知不知道?”

關蘭馨被激怒了,她張牙舞爪地要過來撓白麗娜,丁能通趕緊抱住關蘭馨,同時,對剛進來的黃夢然說:“還不趕緊把白麗娜拉走?”

黃夢然心領神會,和幾個同事一起把白麗娜拽了出去。關蘭馨氣得直跳腳,丁能通對圍觀的人喝道:“看什麽看?該幹啥幹啥去!”

圍觀的人見主任急了,都紛紛退了下去,人都走沒了,關蘭馨也沒精神頭兒罵了,一個人默默地抹著眼淚,丁能通好一陣勸,良久才讓黃夢然把她送回喜來登酒店。

91、攔截

關蘭馨為了買衣裳,在北京足足呆了一天,丁能通像送瘟神一樣送關蘭馨,在首都機場候機時,丁能通接到了市委副書記洪文山的電話。

“能通,千萬不能讓關蘭馨登機,否則一切後果由你承擔,我們馬上就到!”

“洪書記,發生了什麽事情?”丁能通緊張地問,一種莫名的恐懼感襲上心頭。

“丁主任,關蘭馨涉嫌重大經濟犯罪,省委已經決定對她立案偵查,你想辦法扣住她手中的護照,阻止她登機,我們馬上就到首都機場。”

丁能通聽了腦袋嗡嗡直響,他的預感終於應驗了!看來組織上決定動肖市長了,不然不會對關蘭馨如此大動幹戈。

眼看登機時間就到了,丁能通極其矛盾,是放關蘭馨,還是不放,丁能通的思想鬥爭非常激烈,畢竟肖鴻林對他有知遇之恩,也許關蘭馨一走,肖市長就躲過一劫,但是洪文山響亮而嚴厲的話語久久縈繞在腦海:“否則一切後果由你負責!”

罷罷罷,丁能通心一橫說:“關老師,我忘了一件事,肖偉讓我給他帶幾條軟包中華煙,我給忘了,我到那邊免稅商店買幾條,你等我一會兒。”丁能通說完拿著關蘭馨的護照和登機牌走了。

丁能通故意躲了起來,手機也關了,登機時間早就到了,關蘭馨急得團團轉,就剩她最後一個了,關蘭馨急得直奔免稅商店去找,可是丁能通根本沒在。

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關蘭馨,別找了,丁能通已經回駐京辦了。”

關蘭馨回頭一看,麵前站著三個人,省委副書記劉光大,市委副書記洪文山,還有一位中年婦女不認識。

“洪文山,這是怎麽回事?”關蘭馨疑惑地問。

“我們懷疑你有嚴重的受賄行為,必須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說明問題,你必須跟我們回去。”洪文山嚴肅地說。

“我不回去,憑什麽跟你們回去,還有沒有人權?”

關蘭馨想賴著不走,劉鳳雲上前一步說:“關老師,還是跟我們回去吧!要相信組織會把問題搞清楚的。”

“你是誰?我要去美國看我兒子有什麽錯?”

“這位是中央巡視組成員中紀委的劉鳳雲處長。”劉光大黑著臉介紹說。

關蘭馨一聽劉鳳雲的來頭,膽怯了,看來耍賴是無濟於事的。

“那我給老肖打個電話。”關蘭馨蠻橫地說。

“不用了,組織上會通知肖鴻林的。”劉光大嚴厲地說。

關蘭馨失望地低下頭,跟著三個人走出機場。

丁能通躲在暗處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尾隨著幾個人走出機場,見兩輛三菱吉普車拉著關蘭馨走了,丁能通趕緊給肖鴻林打電話,肖鴻林聽到這個消息後,良久才說了一句話:“知道了!”便掛斷了電話,丁能通仰望蒼天,內心充滿了無限悲涼。

92、開幕式

“五一”節前夕,丁能通包了一架空中客車,帶著三百多名各界名流參加花博會開幕式。

花博園門前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中央有一座牡丹塔,廣場周圍幾百萬株鬱金香爭奇鬥豔,廣場內紅旗招展,鮮花吐豔,草木滴翠,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數百名兒童裝扮成花仙子,灰喜鵲,為開幕式表演歌舞。牡丹塔下為四層階梯平台搭成的主席台,主席台前至中心廣場弧形邊緣之間的區域,為來賓觀禮區和觀眾隊伍參演區,主席台兩側為解放軍樂團和開園號手隊伍,以內四十五度角排列。

主席台後是用鮮花和綠色植物精製而成的孔雀開屏造型的背景牆。在觀眾隊伍參演區兩麵,廣場兩個台階通道處安排了一百名旗手,一字排開,手持紅旗,威風凜凜。

中心廣場南北兩側弧形邊緣為萬國旗方位,每側四十麵國旗,旗下擺放著各色鬱金香鮮花,牡丹塔上懸掛著“中國東州世界花卉藝術博覽會”中英文大字。

昨夜的東州下了一場小雨,大風吹散了壓抑在東州上空的雲層。今天早晨的東州換了一副模樣,明媚的陽光映照著花博園四周,一片遼闊蔚藍的天空飄動著幾朵白雲。

四艘飛艇在花博會開幕式會場的上空盤旋,飛艇上分別寫著“花博會開幕”、“東州歡迎您”等字樣,飛艇發出的轟鳴聲時起時伏。會場周圍繞著幾十個大型彩色氣球,裝點出一片喜慶、祥和的氣氛。

東州市副市長鄧大海西裝革履地走到主席台前隆重主持花博會的開幕式。他先介紹了出席花博會的國務院、全國人大和全國政協的領導以及世界花卉生產者協會主席理查德先生、聯合國副秘書長和十八個國家的駐華使節,又介紹了國家有關部委、行業協會、中直企業、金融機構、各省自治區、直轄市代表團團長,駐省部隊領導,清江省和東州市主要領導,部分世界五百強企業代表,國家旅遊城市和主流媒體代表,共有三千餘名嘉賓出席開幕式。

鄧大海最後說:“在此,我代表東州花博會組委會、代表中共東州市委、市人民政府和八百萬東州人民,向來自世界各個國家、地區和國際組織的政要、嘉賓和社會各界朋友們,表示最熱烈的歡迎和衷心的感謝。中國東州世界花卉藝術博覽會開幕式現在開始。奏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

國歌響後,鄧大海用洪亮的嗓音說:“現在請中國東州世界花卉藝術博覽會組委會主任、東州市市長肖鴻林先生致辭。”

肖鴻林容光煥發地走到台前,此時,隻有跟隨他多年的丁能通看出了他內心的冷清和淒涼。因為丁能通斷定,有可能這場隆重的開幕式是為肖鴻林政治生命送終。

在開幕式之前,中央巡視組、省委書記林白、省委副書記劉光大都與肖鴻林談過話,肖鴻林心知肚明,這是他最後一次在政治舞台上表演了,他的省長夢猶如飛升到天空的一萬隻氣球,瞬間化為泡影。他決心要用自己最光鮮的形象謝幕,向自己的政治理想謝幕,向八百萬東州人民謝幕。

肖鴻林充滿**地說:“尊重自然、保護生態、實現世界的可持續發展已經成為當今世界各國人民的共同追求,我相信,通過本次博覽會的成功舉辦,將進一步加強國際花卉生產者的交流與合作,促進世界各國各地以及人民之間增進了解與友誼,共同譜寫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新篇章,共同創造以人為本,和諧發展的美好未來,祝中國東州世界花卉藝術博覽會圓滿成功!”

花博會開幕的一個星期後,肖鴻林就被雙規了,同樣住進了軍區大院二號小樓,而此時曾經在這裏被雙規的賈朝軒、袁錫藩已經正式被批捕,關在昌山市看守所。

93、鮮花餐廳

丁能通得知肖鴻林被雙規的消息後,整日坐立不安,他剛回到東州不久,市紀委就正式通知他把駐京辦的工作移交給副主任黃夢然代理,立即回東州,市委副書記、市紀委書記洪文山要找他談話。得到通知後,丁能通雙腿有些發虛,他不知道這趟東州之行會給他帶來什麽。

丁能通剛下飛機,市紀委的兩名幹部早就等候在東州機場,丁能通上了一輛黑色桑塔納,兩名紀檢幹部把他擠在中間,黑色桑塔納疾速駛出東州機場。

在車上,兩名紀檢幹部一句話也不說,丁能通越發覺得心裏發虛,他望望窗外,發現黑色桑塔納正在往草河口賓館方向疾駛。

此時的丁能通內心無限感慨,不禁想起《紅樓夢》中的幾句話:

家富人寧,終有個,

家亡人散各奔騰。

枉費了意懸懸半世心,

好一似,**悠悠三更夢。

丁能通被雙規了一個多月,諸多違紀問題向組織說清楚以後,聽候組織處理期間,組織派他去省委黨校學習。丁能通在省委黨校學習了三個多月,組織上對他仍沒有結論。

駐京辦不能回去,丁能通一個人整天呆在家裏看書,原來覺得前呼後擁全是朋友,如今偌大個世界,似乎隻有書房屬於自己了,所有的朋友都說忙,丁能通第一次感到世態炎涼,內心世界無比孤獨。

石存山不忍心看自己的鐵哥兒們如此痛苦,百忙中抽空陪他去花博園散心,兩個人一大早就出發,整整逛了一上午,肚子餓得咕咕叫時,猛抬頭看見一家生意火得不得了的花卉餐廳,丁能通好奇地走了進去。

餐廳以經營花餐為特色,裝修格外精美,兩個人找了一個雅座坐下,點了一桌子花菜,一邊吃,一邊痛飲。

丁能通自從被雙規放出來後,一直很消沉,今天有石存山陪著不免多喝了幾杯。結賬時,服務小姐笑著說:“先生,您這桌菜已經有人結了。”

“結了?不會搞錯吧?誰結的?”

丁能通十分納悶地問。

“不會錯的,結賬的是我們老板。”

“你們老板是誰?”

“我們老板姓羅。”

丁能通一下子恍然大悟,心想,想不到羅小梅在這開了一家花卉餐廳。

“你們老板在哪兒?我要見一見。”丁能通迫不及待地問。

“我們老板剛走,她留話說,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讓你再去一趟恭王府看看,想必會有新的收獲。”

聽了羅小梅的話,丁能通第二天就去了北京,下了飛機打車直奔恭王府。

94、恭王府

八月的北京驕陽似火,正是陰曆七月初七,中國人自己的情人節,遊園的人特別多,深深庭院裏浸透了兩百多年的滄桑,曲廊庭榭,水池花木,丁能通再熟悉不過。石縫兒中的那一抹深青色,一下子就能將人的思緒帶到兩百年前,朱漆雕欄,銅色宮燈,曾經讓丁能通對富貴榮華產生過無限的遐想,如今的夢已經破碎了,恭王府還是顯示著滄桑的老邁和斑駁的清幽。

丁能通百無聊賴地走過西洋門,獨樂峰,又在大戲樓聽了會兒戲,便情不自禁地往假山走去,來到福字碑前,正駐足遐想之際,聽到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劉大姐,快點呀!”丁能通猛回頭,竟是金冉冉和劉鳳雲領著兩個兒子走了過來,丁能通本能地要躲,金冉冉已經發現了他。

“哥,真巧!”金冉冉高興地說。

丁能通尷尬地站住回身說:“劉姐、冉冉,真巧!”

“能通,到北京也不打個招呼!”劉鳳雲責怪地說。

丁能通靦腆地笑了笑。

“怎麽你的問題還沒有結論嗎?”劉鳳雲關切地問。

“沒有。”丁能通回答得有些無奈。

“能通,還記得我在福字碑前跟你說過的話嗎?”

“記得,你說過,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依。如果不是你曾經說過的這句話,這次我可能就……”

“是呀,這次我勸你多看看獨樂峰或許更有收獲。”

幾個人走出密雲洞,路過流杯亭,流杯亭是個八角形的小亭子,內外裝飾有忠孝結義典故的彩繪,奇特的是,亭內地麵上有約十公分寬的彎曲凹槽,以南側假山古井中引水,清水潺潺流入亭內水溝。

當年和珅在此與朋友飲酒作詩時,將酒杯放在溝壑的水上漂流,停在誰前麵就罰誰飲酒作詩,曲水流觴,真是神仙過的日子!

“看誰能坐在和珅常坐的位置?沾點他的財運!”金冉冉興奮地說。

劉鳳雲的兩個兒子與金冉冉在流杯亭裏搶占自以為是的位置,劉鳳雲詼諧地說:“和珅的財氣可沾,但大貪之念不可學呀!”丁能通在劉鳳雲、金冉冉等人的笑中,獨自走向獨樂峰。

獨樂峰是一進西洋門就見到的一塊天然太湖石,這塊直立突兀的孤賞石有五米高,整塊奇石如淡雲舒卷,古樸典雅,又能起到影壁和屏風的作用。抬頭仰望,隻能見到“樂峰”兩個字,即“獨”字隱於石的頂端,頗耐人尋味。

曆史上慈禧太後曾三次罷了恭親王的官,奕忻無施展之地,隻得獨樂此園。“獨樂”的典故取自北宋司馬光因政治上失意而建的獨樂園,而這獨樂峰似乎蘊涵著恭親王奕忻與慈禧太後政爭之苦,卻也顯現出一種文人雅士推崇的修身養性的境界。

丁能通正駐足沉思之際,手機傳來短信的聲音,他拿出手機查看,竟是一首小詩:

祝願安康求天庇,

有緣自然他鄉遇。

情到深處無怨尤,

人事滄桑卻何求?

終老一世隨性修,

成敗到頭俱自由!

眷戀往事已成煙,

屬意何處但任怨。

丁能通發現這竟是一首藏頭詩:祝有情人終成眷屬。落款是金冉冉。丁能通看了哭笑不得,心想,這真是造化捉弄人,難道我丁能通這輩子注定要陷在溫柔鄉裏不能自拔?

忽然西洋門下站著一個女人,頭頂上是門額“靜含太古”四個字,他仔細看了看那個女人,不禁大吃一驚,那女人遠遠望去活生生一個段玉芬,一襲白裙,披肩長發。

丁能通晃晃悠悠向那個女人走去,他知道“靜含太古”的反麵是“秀豔恒春”,心想,難道冥冥之中,老天爺讓我參悟靜與秀的含義?這可是文人墨客的最高境界。

當丁能通蹣跚到西洋門下時,卻一個人也沒有,他抬起頭,望著漢白玉精雕細刻的拱形石門,懵懵懂懂的,一時竟不知身在何處。

2006年7月31日16點55分於沈陽

2006年8月10日19點21分於沈陽

2006年10月16日10點21分於沈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