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仁至義盡
羅小梅被市紀委雙規了,丁能通是在羅小梅離開北京兩天後得知的。關於羅小梅被雙規,在駐京辦的圈子裏生出許多謠言,所有的謠言都與丁能通有關,丁能通知道,對手對羅小梅並未善罷甘休,矛頭直指自己。丁能通也沒閑著,他終於下定決心將羅小梅留給他的錄音帶寄給了市紀委。
就在中央巡視組到達東州的一個月前,常務副省長劉光大升任省委副書記兼省紀委書記,常務副省長一職交接給了清江省第二大城市昌山市的市委書記梅紅軍。剛剛走馬上任不到一個月,就迎來了中央巡視組,劉光大感到了一種無形的巨大壓力。
早晨一上班,劉光大沒進自己的辦公室,直接去了林白的辦公室,剛一進門,發現東州市委書記王元章也在。
“喲,元章同誌也在。正好我要找林白同誌談談你們東州的事情,咱們一起議一議吧。”劉光大興奮地說。
“光大,元章同誌已經向我匯報了一個多小時了,他匯報的情況很重要,我也正想找你呢,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林白說完哈哈大笑,起身給劉光大沏茶。
“老林,我覺得中央巡視組是有備而來,好像已經鎖定了目標。”劉光大十分認真地說,“這讓我們的工作很被動。”
“光大,中央巡視組有他們的一套獨特的工作方法,我倒覺得不要因為中央巡視組來了,工作上顯得被動了,就手忙腳亂的。我們還是要按部就班地開展工作,剛才元章同誌反映的情況很重要,想必你這個省紀委書記不會沒有耳聞吧?”
“你們是說賈朝軒的問題吧?最近省紀委接到許多舉報信,說賈朝軒是以陳富忠為首的黑社會的保護傘。是不是保護傘要有證據,目前陳富忠牙咬得很緊,我專門與東州市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鄧大海通了電話,要求他們在辦案過程中一定要深挖保護傘。”劉光大目光炯炯地說。
“光大同誌,我認為賈朝軒的問題不光是充當黑社會保護傘的問題,關於他境外賭博的舉報材料也越來越多,為民同誌生前曾多次提醒我關於他境外賭博的事,起初,我還不太相信,後來舉報材料說得越來越詳實,不能不引起我們的重視呀!”王元章補充說。
“元章說的對,我建議關於賈朝軒的問題,你們省紀委應該專門向中央巡視組匯報一次,工作上要爭取主動嘛!”林白笑著說。
“這個賈朝軒剛從北京學習回來,就暴露出這麽多問題,真是辜負了組織上對他多年的培養啊!”劉光大氣憤地說。
“我們黨一向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應該說改革開放這麽多年,我們的成績是有目共睹的,但是經濟上去了,體製的問題也逐漸顯現,有些幹部是不知不覺走向邪路上去的,我們黨有責任為領導幹部設置一道拒腐防變的製度防線啊!”林白感慨地說。
“林書記,我懂你的意思,我回去後,一定找賈朝軒談一次,再給他一次機會,希望他能自覺向黨、向組織**心扉,爭取主動!”王元章動情地說。
“元章,你想得很周到,賈朝軒是你看著成長的,你們之間有深厚的感情,賈朝軒出了問題是大家誰都不願意看到的。”林白傷感地說。
“元章,我們共產黨人是最講感情的,但決不能感情用事,我看賈朝軒已經走得太遠了,絕對不會主動交代問題的。”劉光大陰著臉說。
“老劉,還是談一次吧,請你給我一些理解,也請相信我的黨性原則。”
劉光大看了一眼林白,林白點了點頭,劉光大深長地歎了口氣。
自從陳富忠被抓以後,賈朝軒就陷入一種莫名的恐懼之中。他覺得自己活了四十多年,仿佛是黃粱一夢,夢醒了,一切都晚了。
原本他曾把夢寄托在北京王老身上,但是他忽略了王老既不是一言九鼎的省委書記,也不是手握封疆大吏烏紗的中組部部長,隻不過是個過了氣的老官僚,雖然有一些威望,但以林白為首的新班子怎麽可能買賬?
林白、趙長征這些人一向以黨性原則標榜自己,他們都是些沒有七情六欲的瘋子,賈朝軒一向自認為自己在宦海裏遊泳是個高手,卻不知不覺卷入了漩渦。他仔細搜索有可能給自己帶來一線生機的人,沒有,原來宦海裏連根稻草也沒有的,賈朝軒內心無限悲涼,他忽然明白,要想救自己,隻有靠自己,眼下最要緊的是封住陳富忠的嘴,怎麽封呢?
賈朝軒靠在辦公桌前的高背黑皮坐椅上,閉目沉思,突然,他的目光霍然一跳,似乎想起了一條妙計。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他望著麵前的三部電話機,發了一陣呆,一時無法判斷哪部在響,他定了定神,不是紅色的保密電話,也不是黑色的普通電話,響個不停的是市委、市政府的白色內線電話,內線電話響,基本上是副市級以上領導打來的,他緩慢地拿起電話,沙啞地問:“哪位?”
“朝軒啊,我是王元章!”
“你好!王書記!”
“朝軒,能不能到我這兒來一趟?我們好好談一談。”王元章誠懇地說。
賈朝軒當了六七年的副市長了,王元章從未像今天這樣找自己談談,他覺得今天的王元章有些異常,但是不答應又不行。
“太好了,王書記”賈朝軒佯裝高興地說,“真想找你好好聊聊,正好上午我有空,我馬上就到。”
賈朝軒放下電話那種莫名的恐懼感又襲上心頭,他知道王元章是不會無緣無故找一位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談話的,盡管王元章在自己的仕途上起過提攜的關鍵作用。
應該說,賈朝軒對王元章從骨子裏是感激的,但是賈朝軒認為王元章終歸跟自己不是一類人,再加上李為民與王元章越走越近,這兩年賈朝軒與王元章始終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
自從陳富忠出事以後,謠言四起,所有跡象都似乎不對頭,特別是省裏平靜得有點超乎常規。尤其最近賈朝軒聽說中央巡視組已經到東州,但是沒有任何官方的報道,也沒見中央巡視組成員露麵,這讓賈朝軒無法理解。照理說省委書記林白應該正式見一見中央巡視組的,但是省裏平靜得就像中央巡視組根本沒有來一樣,賈朝軒堅信平靜背後必有驚濤駭浪,或許與王元章談談能聽到點什麽風聲。
賈朝軒剛走到王元章的辦公室門口時,王元章正往外送一個人,正是中央巡視組成員劉鳳雲。劉鳳雲認識賈朝軒,但是賈朝軒並不認識劉鳳雲,劉鳳雲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賈朝軒,便與王元章告別了,王元章向劉鳳雲擺擺手,然後將手一讓,將賈朝軒請進辦公室。
“王書記,這個人是誰?看我的眼神好像認識我。”賈朝軒狐疑地問。
“朝軒,你是東州市的常務副市長,東州人誰不認識呀?”王元章故意避開話題,不談劉鳳雲,而是半開了一個玩笑。
“王書記,我這個常務副市長就快被人架空了,明明主管城建工作,正管花博園的建設,可是卻插不上手啊,有人怕咱搶功啊!”賈朝軒一邊發牢騷,一邊坐在沙發上點上一支煙。
“朝軒,情緒不太對嘛。”王元章給賈朝軒沏完茶也坐在沙發上,默然良久才說,“朝軒,為民犧牲前,我就想找你談談,這也是為民同誌的意思,我考慮了很久,又覺得不好談,因此才拖到今天!為了能談出點效果來,昨天晚上我都沒睡好,或者說徹夜未眠哪!”
賈朝軒更加確認這不是一次普通的談話,或許跟自己與陳富忠的關係有關。
“王書記,我是你的老部下了,你是看著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你最了解我,有什麽話盡管說,在東州,你是我賈朝軒最敬重的人!”賈朝軒似乎心中有數,他麵色從容地恭維道。
“朝軒,你有這個態度就好,上次中組部考察組臨走時,周永年就與我深談過,他特別擔心我們市委班子裏有人出問題。你也知道改革開放二十多年來,我們黨的幹部中落馬的不在少數,我雖然不敢奢望我們班子裏每一個成員都像李為民那樣做人做事做官,但是,我也不希望我們這班子中有人掉隊、落馬,甚至腐敗墮落。”王元章語重心長地說。
“王書記,你一定是聽到了關於我的什麽反映,或者說是舉報,這也不是第一次了,為民活著的時候也沒少做我這方麵的文章,但是我敢向組織保證,我賈朝軒對黨對人民是無愧的!”賈朝軒有些激動,長長的煙灰掉在褲子上,但他趕緊撲落掉了。
“朝軒,你不要激動,我們開誠布公地談,真理越辯越明嘛,組織上接到不少關於你和陳富忠之間交往的舉報,你與陳富忠到底交往到什麽程度?”王元章嚴肅地問。
“王書記,我與陳富忠僅限於朋友關係,你知道,我是從基層一點一點幹上來的,重感情,平時與下屬也是稱兄道弟,江湖義氣太重,但是我有分寸,從來不敢越雷池一步。”賈朝軒又點上一支煙。
“朝軒,那你與陳富忠在境外做沒做過出格的事情?”王元章口氣陰冷起來,賈朝軒聽著越來越不舒服。
“元章同誌,我希望組織上不要聽信謠言,有人一直對我耿耿於懷,惦記我的位置的人不是一天兩天了,對於我栽贓陷害之辭我拒絕回答。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立案調查,我全力配合組織把問題搞清楚,如果僅憑幾封栽贓陷害的匿名信就對我捕風捉影,我想不通!”
王元章預感到這次談話會很艱難,但是他沒想到賈朝軒會如此執迷不悟。
“捕風捉影?”王元章激動地拍了一下桌子說,“人家怎麽不對我王元章捕風捉影,怎麽不對李為民捕風捉影,單單揪住你賈朝軒不放,同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難道你與陳富忠之間真的那麽清白?今天我是代表組織找你談話,不是請你喝茶聊天的,一旦陳富忠開了口,你賈朝軒就真的被動了,我希望你能把握這次機會,不要抱僥幸心理。”
“王書記,”賈朝軒一副吃驚的樣子,“我難以相信你會對我如此不信任,如果懷疑我有經濟問題,組織上采取措施好了,對不起,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賈朝軒起身要走,王元章勃然大怒道:“賈朝軒,你太讓我失望了,既然如此,你好自為之吧。”
王元章的話音剛落,賈朝軒已然摔門而去。王元章望著被賈朝軒重重關上的門氣得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他無奈地坐在沙發上,心想,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你賈朝軒不知道懸崖勒馬,隻好任憑你往下跳了。想到這兒,王元章重重地歎了口氣。
81、陰謀
賈朝軒相信,隻要陳富忠不開口,自己還有機會,他已經意識到封住陳富忠的嘴是頭等大事,必須想辦法“探望”一下陳富忠。
丁能通正在為羅小梅被雙規的事鬧心,他想打聽一下羅小梅的事到底有多嚴重,但是,由於自己與羅小梅的關係太敏感,不敢輕易找市紀委的熟人打聽,他想來想去,隻有一個人可以幫他打聽,這個人就是林大可。
丁能通剛與林大可通完電話,就接到了賈朝軒的電話。
“能通,什麽時候回東州?”
“賈市長,家裏有點事,我明天就想回去一趟,有事嗎?”丁能通覺得賈朝軒的口氣陰森森的,有些怪異。
“回來後,到我這兒來一趟,我有事求你!”
賈朝軒“求你”兩個字說得很重,以至於丁能通掛斷電話後還在琢磨,賈朝軒求我能有什麽事?莫非又要搞什麽古玩往北京送?丁能通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對了,中央巡視組在東州,該不會是想見劉鳳雲吧?
丁能通越想越覺得是那麽回事,但是,目前中央巡視組在東州是最敏感的話題,這裏麵懸念太多,決不能著了賈朝軒的道兒,他頓時警覺起來。
丁能通太精明了,他拋家舍業到駐京辦當主任,就是不想深趟東州官場的渾水,但是丁能通忘了一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現在,這句話開始應驗了。
丁能通這次回東州其實是為了羅小梅,因為自從羅小梅被雙規以後,他心裏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緊張,似乎自己也會有什麽麻煩。
丁能通老想打聽明白羅小梅的事到底有多嚴重,雖然林大可答應幫助打聽羅小梅的情況,但是丁能通知道林大可作為花博園建設指揮部建設部部長,目前是東州最忙的人,因為離花博會開幕還有四個多月的時間,這樣一場東州市有史以來最大的國際盛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完成建園,又趕上冬季施工,難度可想而知,林大可肩上的壓力也可想而知。
丁能通回到東州後,最先見的就是林大可,兩個人隻談了五分鍾,在這五分鍾裏,丁能通得知市紀委也找過林大可。
林大可告訴丁能通:“我了解羅小梅,你也要相信她。她不會有什麽大事的。”
從花博園回來的路上,丁能通接到賈朝軒的電話,兩個人約好在草河口森林公園見麵,賈朝軒如此神秘,讓丁能通覺得像跟賊打交道一樣。
冬天的田野特別空曠、遼闊,前幾天的一場小雪還沒有消融,白茫茫的一片,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目的光亮。
丁能通開車進入風景區,森林一片沉寂,甚至有些神秘莫測。落葉鬆的禿枝正掛滿銀霜,搖搖欲墜,太陽柔和的光輝穿透樹巔沿樹身照下來,忽而照出一塊積雪覆蓋的林中空地,忽而照出半截埋在雪裏的巨大枯木,枯木像屍體一樣在地上腐爛著,好在林中穿插著一些鬆樹蒼蔥地立著,發出尖利刺耳的呼嘯,像是有意在蔑視冬天。
丁能通的車正在林間的柏油路上行駛,忽然身後駛上來一輛紅色寶馬,一直跟著自己,丁能通正納悶時,紅色寶馬急速駛了上來。
寶馬車窗打開,蘇紅袖探頭喊道:“能通,我們在前麵森林公園的後門等你。”
蘇紅袖說完一踩油門超過了丁能通的車。丁能通也知道,賈朝軒就坐在蘇紅袖的車上,這還是丁能通第一次見賈朝軒如此神秘地見自己,好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丁能通愈發警覺了起來。今天的見麵不安排在辦公室,也不在賓館酒店,更沒有帶司機秘書,而是由情人開車,秘密召見,賈朝軒顯然不想讓人知道這次見麵,為什麽怕別人知道?丁能通反複問自己。
草河口風景區前門非常熱鬧,後門卻非常冷清,眼前的森林生長在低山丘陵上,雖然茫茫蒼蒼地枯著,但不失嚴峻雄偉的氣魄。
丁能通下了車,向紅色寶馬走去,剛要走到車旁時,賈朝軒下了車,手裏拎著一個包。“能通,陪我到山上走走吧。”賈朝軒說完,率先向山上走去。
丁能通緊跟在賈朝軒後麵沿著一條石板小路往山上走,路邊是嶙峋的怪石,不遠處還能看到一條幹涸的山泉,**著灰白的泉槽,幾株枯萎的野草在石縫兒間擺動,迎著寒風,唱著生命的哀歌。
丁能通越往上走心裏越發虛,好像有什麽不祥的事情在等著自己,爬到半山腰時,出現一個涼亭,賈朝軒站住了,示意丁能通坐在亭欄上。
“能通,你知道,我和陳富忠是最好的朋友,如今他遭難了,我心裏很難過,我這個人是最講感情,重義氣的,說實話,我是真想去看看他,可是我的身份又不允許我這樣做,想來想去,我想讓紅袖代我去看看他,也算我和他朋友一場,不過現在想見到富忠太難了,公安局必須有朋友幫忙,你能不能求求石存山,讓他幫幫忙,讓紅袖看看富忠。”
丁能通一路上猜來猜去不知道賈朝軒神神秘秘地找自己是為了什麽,鬧了半天,是為了讓蘇紅袖去看陳富忠,丁能通一直提著的心反倒放鬆下來。
“賈市長,現在是非常時期,除了陳富忠的直係親屬,誰也不可能見到他。”丁能通為難地說。
“我打聽過了,陳富忠目前關押在昌山市看守所,你和石存山是大學同學,又是鐵哥兒們,我聽說他現在正在和你的大姨姐衣梅熱戀,你去求他,他不會不給你麵子的。”
丁能通聽罷心裏好笑,心想,這個賈朝軒像個特務一樣,對我和石存山的關係還了解得門兒清,連石存山和衣梅談戀愛的事他都知道,為陳富忠真是煞費苦心呀!不對,非常時期,賈朝軒不會搞什麽鬼吧?想到這兒,丁能通多了一個心眼。
“賈市長,石存山那小子是個特別原則的人,既然您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隻能答應您試一試,至於能不能讓紅袖見到陳富忠,就看運氣了。”丁能通佯裝誠懇地說。
“好,能通,我相信,隻要你肯出麵找石存山,就一定能讓紅袖見到富忠。”兩個人正說著話,蘇紅袖溜溜達達地走上山來。
賈朝軒見到蘇紅袖動情地說:“紅袖,我和能通說好了,他領你去見石存山,如果見到富忠,你就說,我很惦記他,能幫他的,我一定盡力,讓他多保重自己,該吃吃,該喝喝,錢不是問題。”賈朝軒說完眼圈都有些濕潤,蘇紅袖很感動。
“賈市長,您放心,我會盡力的!”丁能通覺得賈朝軒在演戲。
“那好,紅袖,去的時候,把這瓶好酒帶上,就說是我的一點心意,這小子平生就兩大愛好,一個是女人,另一個就是貪杯,他在號裏,女人咱沒辦法,不過好酒管夠。”
賈朝軒說完,將手裏的皮包遞給蘇紅袖,蘇紅袖接過一看,是一瓶極品軒尼詩。“放心吧,軒哥,至少我爭取把這瓶酒讓石存山轉給富忠。”
“那就好,那就好,富忠從小是孤兒,又沒成家,沒什麽親人了,咱們是好朋友,咱不幫他誰幫他。”
其實,丁能通骨子裏從未認為陳富忠與自己是好朋友,特別是段玉芬被害後,丁能通對陳富忠更是嗤之以鼻,但是丁能通是從官場漩渦裏滾出來的人,凡事麵上都能過得去,何況他為北京花園的事一直在利用陳富忠。
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想必陳富忠離死也不遠了,賈朝軒讓蘇紅袖代他看看也無妨,就怕賈朝軒利用蘇紅袖,想到這兒他計上心來。
“能通,見了石存山千萬別說是我讓紅袖去看陳富忠的,要注意維護領導形象,就說是紅袖要去看他,目前我與陳富忠之間的謠言夠多的了,別再節外生枝了!”賈朝軒囑咐道。
“賈市長,我懂您的意思,我不會讓石存山誤解的。”“那就好。”“賈市長,如果沒別的事,讓紅袖坐我的車走吧,我直接去見石存山。”
“好吧,能通,你們先走,紅袖,我自己開車回去。”在車上,丁能通一邊開車一邊說:“紅袖,你膽兒夠肥的,這種差事你也敢接!”
“怎麽了?軒哥不方便,我替他看看陳富忠又不犯法!”“你就不怕賈朝軒送的是一瓶毒酒!”丁能通冷冷地說。蘇紅袖聽罷激靈一下,“能通,不會吧,朝軒能害我?”
“紅袖,你想想,陳富忠要開口,第一個進去的應該是誰?”“你是說賈朝軒想利用我殺人滅口?!”
“紅袖,你聽我的,見到石存山就清楚了,賈朝軒問你,你就說存山答應把酒送進去,但人不讓見,我估計存山肯定拿酒去化驗。”“能通,我聽你的。”蘇紅袖六神無主地說。
石存山接到丁能通的電話時,剛從昌山市看守所提審陳富忠回來,陳富忠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讓石存山也挺發愁,他沒想到陳富忠果然是個人物,軟硬不吃,打定主意不開口,又不能刑訊逼供,石存山做刑警十幾年了,陳富忠是他遇上的最難啃的骨頭。
就在石存山一籌莫展的時候,丁能通打電話要見他,兩個人約好在刑警支隊對麵的川菜館秀江南見麵。
石存山預感到丁能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丁能通接觸大人物多,石存山也想從丁能通那兒聽到點有利於撬開陳富忠嘴的消息。
石存山走進秀江南飯店包房時,丁能通和蘇紅袖已經要好了酒菜,正一邊說著話一邊喝著茶。
“能通,讓你久等了!”石存山風塵仆仆地走進來說,“喲,大美女也在,難得,難得!”路上由於丁能通對蘇紅袖講明了利害,蘇紅袖緊張得有些木訥。
“存山,陳富忠為什麽要關押在昌山市看守所?而不押在東州市看守所?”丁能通不解地問。
“能通,這你就不懂了,陳富忠在東州經營了二十多年,黑白兩道他全通,異地關押是為了預防萬一。”
“陳富忠有那麽玄乎嗎?是不是有點草木皆兵啊?”丁能通一邊給石存山倒酒一邊說。
“你不知道,能通,海誌強被捕後,就關押在刑警支隊的地下室,他手下的爪牙竟化裝成幹警,把槍遞了進去,結果這小子半夜越獄,與看守他的幹警發生了槍戰,兩名警察負了重傷,這小子也被擊中要害,現在還在醫院裏昏迷不醒。”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丁能通和蘇紅袖吃驚地問。“一周前,這幫小子都是亡命之徒,猖狂得很,不加小心不行啊!”
石存山說完,端起酒杯與丁能通和蘇紅袖碰了一下,一飲而盡。丁能通和蘇紅袖聽得有點心驚肉跳,半天緩不過神兒來。
“存山,你跟我交個底兒,在陳富忠一案裏,賈朝軒陷得到底有多深?”“有多深,你們還不知道?你們不是經常在一起嗎?”石存山譏諷地說。
“存山,不瞞你說,我這次回東州是賈朝軒叫我回來的,他剛剛找過我。”“他找你幹什麽?”“他求我一件事,讓我跟你說情,求你幫助紅袖進去看望陳富忠。”
“他做夢,看陳富忠除非直係親屬,誰也別想見。”石存山似乎聽明白了丁能通的意思,當場封口,不給丁能通一點縫隙。
“存山,就因為咱們倆關係特殊,他才求我的,說句實話,他現在仍然是常務副市長主管駐京辦,我必須聽他的調遣,但是現在是非常時期,我不得不多個心眼,我覺得他是想利用蘇紅袖。”
“紅袖,賈朝軒讓你送什麽?”“一瓶洋酒。”蘇紅袖緊張地說。“紅袖,我覺得你被利用了,這瓶酒肯定有問題。”“怎見得?”蘇紅袖將信將疑地問。
“我還說不好,隻是預感,如果我的預感正確的話,你們可幫我大忙了!”石存山興奮地說。“什麽預感?”丁能通不解地問。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們,來,幹一杯!”石存山幹完說,“能通、紅袖,你們慢慢吃吧,我得趕緊走,這瓶酒交給我,你們就放心吧。”
石存山說完把洋酒放進手提袋裏,往嘴裏扔了幾粒花生米,匆匆忙忙地走了。
82、按兵不動
肖鴻林這幾天心情很鬱悶,出訪加拿大由於違反外事紀律,擅自會見加拿大總理,而且說了不少出格的話,被外交部發現,上報到國務院,國務院領導批示,對肖鴻林的行為進行了嚴肅批評,並責成清江省省長趙長征過問此事。
肖鴻林親自到趙長征辦公室做了檢討,回來後趙長征批評他的話一直在他腦海裏縈繞:“你肖鴻林野心不小啊!”趙長征把《東州日報》往肖鴻林麵前一摔,“還賓主進行了友好會談,你是什麽?國務院領導嗎?”
趙長征的話說到了肖鴻林的痛處,因為在肖鴻林眼裏,趙長征是個平庸的省長,至少與他肖鴻林比起來趙長征是個平庸之輩,這樣的人在肖鴻林麵前說話一點情麵不給他留,極大地傷害了他的自尊心。
肖鴻林借考察花博園工程之機,把氣都撒在了林大可的身上。原來,市消防支隊挑牡丹館的毛病,說該館的消防設施不過關,林大可沒當回事,因為牡丹館裏有三分之一是水池,溫室內濕度高達百分之七十。消防支隊不依不饒地告到肖鴻林處,肖鴻林借機大罵林大可一頓,把林大可罵得脖子粗臉紅的,敢怒不敢言,隻好忍氣吞聲地按領導意圖辦。
肖鴻林罵過林大可,覺得心情好了一些,回到辦公室,還沒坐穩,袁錫藩就邁著八字步走了進來。
“鴻林,中央巡視組來東州快一個月了,一點動靜都沒有,你不覺得過於蹊蹺嗎?”
“是啊,他們慣於微服私訪,神出鬼沒的,真有些防不勝防啊!錫藩,錢學禮最近有什麽新發現嗎?”
“鴻林,我看賈朝軒有些坐不住了,前兩天在草河口森林風景區,秘密見了一次丁能通。”袁錫藩神神秘秘地說。
“能通又回東州了?怎麽這小子沒來見我?錫藩,你說賈朝軒見丁能通幹什麽?”“不太清楚,據錢學禮說,丁能通離開賈朝軒後就和蘇紅袖去見了石存山。”
“有點意思,該不是能通發現了什麽告訴石存山,這小子和石存山是鐵哥兒們,搞不好賈朝軒弄巧成拙,讓能通賣了也說不定,咱們自管坐山觀虎鬥得了,丁能通這小子鬼得很,輕易吃不了虧!”肖鴻林用欣賞的口氣說。
“鴻林,我倒覺得你應該主動與中央巡視組接觸接觸,禮多人不怪嘛,人怕見麵樹怕扒皮,中央巡視組聽著怪嚇人的,其實,還是老一套,走走過場,遊遊山,玩玩水,吃點喝點,一拍屁股走了。”
“錫藩,中央巡視組要像你說的那樣,會來了一個月沒有動靜?可別小看了這些人,真正的‘八府巡案’!我看他們早晚得露麵,主動搭訕未必是好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肖鴻林的表情顯然對中央巡視組有所顧慮,一點也不敢輕舉妄動,袁錫藩看出了肖鴻林的顧慮,知道來者不善,便覺得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鴻林,最起碼要把東州的實際情況反映上去,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啊!”“這個你放心,我心裏有數,即使我們不反映,有人也會反映的,我聽說王元章最近往省裏跑得很勤。”
“鴻林,我覺得王元章比你聰明,想必他已經接觸上了中央巡視組,要知道,中央巡視組不光是由中紀委成員組成的,還有一半是中組部的,別忘了,今年年底,省裏就要換屆了,到時候,林白上調中央,趙長征接任省委書記,省長的位置你和王元章是最有力的人選,如果中央不是空降新人,必然在你和王元章之間選取一人,王元章這個時候緊著往省委跑,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他這是沒什麽政績,急了!”肖鴻林突然轉移話題問,“你的小媳婦什麽時候生啊?”“早呢,上次讓陳富忠一鬧流產了,這個王八蛋想讓我斷子絕孫呀!”
“錫藩,真羨慕你呀,能娶這麽漂亮的小媳婦為妻,將來再生個大胖小子,看來你是苦盡甘來了!”“鴻林,我知道你對你那個老婆一肚子氣,不過白麗娜還是不錯的!”
“錫藩,你可不能給我瞎咧咧,這是犯忌的事,別忘了中央巡視組就在東州,你要是不想害我,嘴巴就把住門,別忘了,你離常務就差一步了!”
“鴻林,這不是沒外人嘛,咱們誰跟誰呀!”袁錫藩被肖鴻林說得大蘿卜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但是為了自己的前程,卑微是最好的討好。
83、毒酒
丁能通回到北京就接到肖鴻林的電話,要求他在五一節花博會開幕時,多聯誼北京各界名流,越多越好,最好是能來一個包機。
丁能通感到壓力很大,駐京辦班子召開專題會,專門研究這個任務。錢學禮卻沒有參加,原因是找不到他,手機關機,家裏人也不知他的去向,東州駐京辦房地產開發工地上也找不到人。
丁能通會後專門給薪澤金的小舅子打了一個電話,薪澤金的小舅子說,他也兩三天沒見著錢學禮的人影了。丁能通猛然醒悟,是不是自己寄出的錄音帶起了作用?這小子被雙規了。
於是,丁能通給主管紀檢的市委副書記、市紀委書記洪文山的秘書打電話,洪文山原先是省紀委副書記,李為民犧牲後,委派洪文山接替了李為民的職位。
洪文山的秘書說出了實情,錢學禮沒有被雙規,而是直接被市檢察院帶走了,錢學禮案情重大,由市紀委和市檢察院聯合辦案。
丁能通聽了後,心怦怦跳了起來,也不知是高興還是悲哀,他覺得錢學禮大概是折騰到頭了,常言道害人先害己,錢學禮雖然是自己把自己送進去的,但是丁能通總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傷。
東州的房地產開發不能沒有人管,丁能通把情況通報給了黃夢然,讓黃夢然把這塊工作接過來,黃夢然聽後驚得張著大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開了一天的會,丁能通累極了,他回到房間,洗了個熱水澡,想好好睡一覺,剛躺在**,放在床頭的手機就響了,他接聽後突然興奮得從**坐了起來。
原來,電話是林大可打來的,他告訴丁能通,羅小梅雙規解除了,已經回皇縣了。“大可,羅小梅一點事都沒有嗎?”丁能通將信將疑地問。
“可能有違紀的事,至於怎麽處理是後話,反正沒有違法犯罪的事。”林大可打保票說。
丁能通掛斷林大可的電話後趕緊給羅小梅打手機,羅小梅的手機卻關機,丁能通忽然想起羅小梅被雙規的第一個晚上,兩個人做完愛後,羅小梅提出分手,丁能通心裏一下子涼了起來,他心想,看來羅小梅是玩真的了,不然解除雙規後,第一個就應該給我打電話,可是她給林大可打了電話卻不給我打,顯然與我分手的心意已決。丁能通躺在**,望著房頂發了一陣呆,慢慢地打起了呼嚕。
賈朝軒托蘇紅袖想通過石存山送給陳富忠的洋酒,石存山拿去做了檢驗,一檢驗令石存山大驚失色,雖然他事先有預感,但仍然不敢相信檢驗的結果。如果自己答應蘇紅袖,同意她拿著這瓶酒去看陳富忠或者自己替她轉交,那麽蘇紅袖或者自己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賈朝軒的確用了一招利令智昏、弄巧成拙的毒計,人不能太聰明了,俗話說得好,聰明反被聰明誤,賈朝軒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就是他送給陳富忠的酒,撬開了陳富忠緊咬的牙關。
因為這是瓶毒酒,檢驗結果一出來,石存山連夜向鄧大海做了匯報。鄧大海也沒有想到,平時百姓心目中倍受尊敬的常務副市長,陷得如此之深,以至於到了要殺人滅口的地步。他指示石存山,將實情告訴陳富忠,讓他斷了隻要不開口,幕後保護傘就會想辦法救他的念頭,不信他不開口。
這招兒果然奏效,陳富忠萬萬沒有想到賈朝軒會對自己下毒手。反正是個死,臨死我陳富忠就拉著你賈朝軒做伴吧。
陳富忠終於開口了,他開口那天,中央巡視組成員劉鳳雲和另一位同誌旁聽了審訊。原來鄧大海聽取了石存山的匯報後,覺得案情十分重大,他一方麵向省公安廳做了匯報,同時,也向市委書記王元章,市委副書記、市紀委書記洪文山做了匯報。王元章和洪文山也覺得案情重大,與鄧大海一起連夜向省委書記林白、省委副書記劉光大做了匯報。林白和劉光大得知情況後,與中央巡視組做了溝通,中央巡視組非常重視,派劉鳳雲同誌做了審訊旁聽。
84、雙規
世界花卉藝術生產者協會會長理查德先生由國家商務部領導陪同,專程到東州視察花博園建設情況,肖鴻林非常重視理查德這次視察,他和賈朝軒一起陪同了一整天。
晚上,在草河口賓館隆重宴請了理查德一行,理查德對東州花博園的建設非常滿意,席間給予了高度的評價,就在賓主談笑風生頻頻舉杯之際,賈朝軒接到市委書記王元章一個電話,請他到辦公室去一趟。王書記在電話中隻說請賈朝軒見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但這個重要人物到底是誰,王元章沒說,隻是說,你來就知道了。
賈朝軒心想,必定是個大人物,或許是中組部的什麽領導,賈朝軒也沒多想,席散後,坐著專車去了市委。
當賈朝軒走進王元章辦公室時,賈朝軒一下子愣住了,因為在王元章辦公室的沙發上,坐著三個人,這三個人是省委副書記劉光大,市委副書記、市紀委書記洪文山,還有一個女的,賈朝軒看著麵熟,但一時想不起來。不過賈朝軒看見劉光大和洪文山後,心中猛然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但賈朝軒表麵佯裝得很從容。
“喲,劉書記、洪書記,你們也在呀?”賈朝軒故作鎮靜地說。“朝軒,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中紀委的劉鳳雲處長,也是中央巡視組成員。”王元章平和地說。
劉鳳雲點了點頭嚴肅地說:“賈朝軒同誌,我們中央巡視組在東州工作期間,接到了許多關於你的舉報信,反映的問題十分嚴重,我們經過調查,認為這些舉報信不是捕風捉影,所以,我們會同省紀委、市紀委對你實施雙規,希望你在規定的時間和規定的地點說明問題。”
賈朝軒雖然心裏有預感,但是聽到劉鳳雲的話後,腦袋還是嗡的一聲,他半天沒說話,良久才說:“我給家裏打個電話,就跟你們走。”
“不用了,朝軒,你家裏組織上會安排好的。”劉光大搶先按住電話肅然說道。“劉書記,我總得跟家裏說一聲吧。”賈朝軒無奈地說。
“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跟組織說清楚,而不是跟家裏說清楚。”劉光大回敬道。
“賈朝軒同誌,請不要耽誤時間了,中央巡視組的領導和省委林書記還在等你。”劉鳳雲口氣堅定而嚴厲。賈朝軒看了一眼王元章,又看了一眼洪文山,無奈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