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殿堂

周永年在中央黨校三個月的學習終於結束了,離校那天是周末,丁能通開車拉著劉鳳雲去中央黨校接周永年。

劉鳳雲很長時間沒見過丁能通了,卻經常與金冉冉通電話,所以對衣雪的近況比丁能通還清楚。劉鳳雲一直想找機會和丁能通談談衣雪的事,正好去中央黨校的路上是個機會。

奔馳車剛下航天橋,劉鳳雲輕咳一聲說:“能通,衣雪病了!”

丁能通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地一踩刹車,車突然停下,後麵的車險些追尾,司機搖下車窗破口罵道:“找死呀!”

丁能通連忙踩油門,奔馳車沿著京密運河勻速駛去,丁能通極力掩飾著自己,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鳳雲姐,你怎麽知道的?”

“是冉冉告訴我的,上個周末冉冉去醫院看了衣雪。”劉鳳雲察覺到丁能通的變化,心裏暗喜。

“怎麽還住院了,什麽病啊?”丁能通略顯緊張地問。

“冉冉說,淋了雨,得了嚴重的肺炎,”劉鳳雲冷著臉說,“你以為一個女人一個人帶著個孩子,又是在異國他鄉,那麽容易呢!”然後又溫和地說,“能通,用不用我跟永年說一說,請個假,抽空去看看她們娘倆?”

劉鳳雲是個讓許多貪官聞風喪膽的女人,當年的“肖賈大案”和何振東腐敗大案都是劉鳳雲主辦的,別看丁能通鳳雲姐長鳳雲姐短地叫著,好像關係親近得不得了,其實心裏檢點得很,因為膽敢不檢點,劉鳳雲絕對六親不認。

因此,丁能通對劉鳳雲的話一再斟酌,他沉思片刻說:“鳳雲姐,我娘身體一直不太好,這次我回鄉探親,看見娘又蒼老了許多,心裏真不是個滋味,孔子說,‘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過去對這句話不太理解,現在體會越來越深了。我娘非常喜歡衣雪,我這次回鄉,我娘一直跟我念叨衣雪,鳳雲姐,我想求你個事,冉冉再和你通話時,你讓冉冉幫我滲透滲透,能不能勸衣雪回來看看我娘?”

“能通,幹嘛不親自跟衣雪說,離了婚,她也是你兒子的母親,再說是你把人家娘倆弄到加拿大丟在異國他鄉不要人家的,依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劉鳳雲苦口婆心地說。

“鳳雲姐,我弄不明白什麽是幸福,我覺得幸福就是一個夢。”丁能通失落地說。

“你錯了,能通,凡是找不到幸福的人,都以為肉體的快感是幸福,當這種快感過去了,留下的隻能是空虛,甚至是墮落,之所以墮落是因為他們想不斷地用肉體的快感填補空虛,結果是越來越空虛,以至於墮落,這就是幾乎所有的貪官都有情婦而且不止一個情婦的原因,他們之所以走向深淵,是因為誤將欲望的滿足當作幸福去追求,欲望是個無底洞,結果越追求越貪婪,直至毀滅!其實幸福與肉體無關,隻與靈魂有關,隻是靈魂的事。苛刻點說,凡是感覺不到幸福的人,都沒有靈魂生活,有的甚至丟掉了靈魂。”劉鳳雲振聾發聵地說。

“鳳雲姐,這麽說我也丟掉了靈魂不成?”丁能通苦笑著問。

“丟沒丟掉,你自己知道。能通,你知道什麽是家嗎?”劉鳳雲深沉地反問。

“家不就是房子嗎?”丁能通不假思索地回答。

“許多人和你一樣,都以為家就是一間房子或一個庭院,但是一旦房子和庭院失去了親情和溫馨,你還以為那兒是家嗎?有親情才有溫馨,家就是一個充滿親情和溫馨的地方,不是你居住的大房子,沒有親情的人和被愛遺忘的人,才是真正沒有家的人。”

劉鳳雲的話讓丁能通非常震動,他沉默半天才自言自語地說:“鳳雲姐,原來我一直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啊!”

“能通,找到了真正愛你的女人就找到了家,找到了家也就找到了幸福,找到了幸福,或許就找到了靈魂!”劉鳳雲睿智地說。

聽了劉鳳雲的話,丁能通的心靈仿佛通透了許多,他真正開始反思與衣雪的關係是離開母親之後,母親是守了半輩子寡的人,對婚姻有著最本真和樸素的理解,今天與劉鳳雲的談話,丁能通也能體會到這位冷麵而熱心的大姐的良苦用心。

《聖經》上記載,上帝用亞當身上的肋骨造成第一個女人,於是世上便有了第一對夫婦。亞當在上帝麵前說:“妻子是我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自己能像亞當那樣,把衣雪帶到上帝麵前,問心無愧地說出這句話嗎?不能!為什麽不能?因為自己先變成花心大羅卜,然後又把紅杏出牆的罪名強加給衣雪的。自己為什麽這麽做?想來想去他都覺得有兩個我,一個是肉體的我,一個是靈魂的我,這件事他不知道是哪個我做的,隻是不停地在心裏追問,人怎麽會有兩個我,靈魂又怎麽會寄寓在一個肉體裏呢?

車入中央黨校大門時,奔馳車也未停,劉鳳雲驚詫於丁能通的本事,好趣地問:“能通,武警戰士為什麽不攔你?”

“大姐,咱的車有出入證。”丁能通得意地說。

“怎麽搞到的出入證?”劉鳳雲追問道。

“有一位副校長的秘書是我的同學,中央黨校的出入證一個月一換,每個月我都請他幫忙。”丁能通坦言道。

“怪不得,你們這些駐京辦主任簡直就是無孔不入啊!”劉鳳雲感歎地說。

丁能通嘿嘿笑道:“鳳雲姐,你知道在中國,什麽地方司機開車最小心?”

“什麽地方?”劉鳳雲不解地問。

“中央黨校唄!”丁能通詭譎地說。

“為什麽?”劉鳳雲饒有興趣地問。

“因為他們知道,行人中說不定就有未來的政治局常委。”丁能通吐了吐舌頭說。

“能通,你的腦袋可真能琢磨。”劉鳳雲既嗔怪,又讚許道。

“鳳雲姐,其實中國的前途就寄托在這個大院裏了。”丁能通深刻地說。

奔馳車過圖書館往右拐再向北是一條林蔭路,丁能通輕車熟路地停在一個有花壇的樓前。這是一座六層樓,兩個人剛下車,周永年就從三樓的窗戶伸出頭來打招呼。

自從周永年到東州任市委副書記以後,劉鳳雲與丈夫就兩地分居。聽說周永年到中央黨校學習的消息最高興的就是劉鳳雲,高興不是因為丈夫走進殿堂接受洗禮,而是每周都可以見到丈夫了。如今丈夫在中央黨校三個月的學習結束了,又要回東州去了,劉鳳雲的心頭難免湧起一股惆悵。

丁能通小跑著上了樓,周永年在314房間,巧的是當年賈朝軒在中央黨校青幹班學習了一年,住的也是這間房間。讓丁能通記憶猶新的是,當年和賈朝軒的妻子韓麗珍一起來接他,也是這樣一個陽光燦爛的上午,走進314房間時,賈朝軒手中正把玩著一把約一尺長的十分精致的小寶劍,韓麗珍問丈夫,哪來的小寶劍?賈朝軒說是畢業紀念,每個學員都有。丁能通好奇地接過小寶劍仔細把玩,發現劍身上刻有賈朝軒的名字,丁能通當時就明白了這不是一把普通的小寶劍,也不是普普通通的畢業紀念品,這是讓每位走進中央黨校神聖殿堂的學員牢牢記住,你們是黨的精華,應該時刻斬斷私欲、貪念和野心,時刻經受住金錢關、權力關和美色關的考驗,為黨的事業奮鬥終生。

然而物是人非,一場震驚全國的“肖賈大案”,讓丁能通經受了一次煉獄般的考驗,風風雨雨總算闖過來了,如今再次走進這間房間,丁能通感慨萬千!

“能通,聽說當年賈朝軒也住在這個房間,是不是?”丁能通一進門,周永年就問。

“是,我記得當年送他入學時,他不喜歡314這個號碼,還讓我設法找人幫他換間號碼吉利點的房間,他知道我有個同學是副校長的秘書。當時我覺得這樣做對他影響不好,就勸他別換,他勉強同意了。”丁能通謹慎地說。

“他為什麽不喜歡314這個號碼呀?”周永年不屑地問。

“主要是不喜歡後麵的14,他說是要出事的意思。”

丁能通剛解釋完,周永年就哈哈笑著說:“典型的唯心主義,住在314房間的學院少說也有百八十人了,怎麽別人都好好的,偏偏他賈朝軒出事了?這說明那個時候賈朝軒心中就已經有鬼了,心中一旦有了鬼,走哪兒都怕鬼叫門,最近《求是》雜誌上有一篇文章說的很深刻:‘當前少數黨員幹部對黨的忠誠意識有所動搖,逐漸弱化……一些黨員幹部不信馬列信鬼神,值得高度注意。’”

這時正在收拾行李的劉鳳雲接過話茬說:“最近我查辦了一個貪官,風水大師說他有副總理的命,隻缺一座橋,他不惜將建設中的國道改線橫穿水庫,修上一座橋。”

“鳳雲,這說明什麽?”周永年惆悵地問。

“信仰缺失唄!”劉鳳雲隨口說,“當年賈朝軒腳上總是係著兩根‘大師’從‘神’那裏幫他求來的‘平安線’,最終不也難逃死刑的結局嗎?”

“能通,你小子認識不少佛道兩界的高人,你怎麽看風水問題?”周永年一邊摞書,一邊問。

“周書記,我哪兒懂風水,我與一些佛界道界的高人交朋友,不過是為了淨化心靈。”丁能通圓熟地說。

“你小子永遠是個大滑頭!”周永年用手指著丁能通笑著說。

“周書記,我聽鳳雲姐說,你的論文是優秀論文,什麽題目呀?”丁能通故意轉移話題問。

“這次我到中央黨校學習最大的收獲就是深入思考了GDP問題,我把我的思考都寫在我的論文裏了,題目是《經濟發展必須變又快又好為又好又快》。”周永年得意地說。

“永年,不過是把‘又快又好’調了個個,有什麽玄機呀?“劉鳳雲嬌嗔地看了一眼丈夫,一邊把疊好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放在包裏一邊問。

“什麽隻是調個個,這裏麵玄機大了,”周永年笑著說,“一隻用許多木板箍成的木桶。其容水量的多少不取決於最長的木板或全部木板長度的平均值,而取決於最短的那塊木板。同理,一個國家發展的水平不完全取決於經濟的發展,而是經濟、資源、環境的和諧程度所決定的。這三個月我考慮最多的就是增長的代價,我們現在天天講可持續發展,我經過這次學習,與一些同學接觸才知道,其實很多人不知道可持續發展為何物,一位在煤都當市長的同學還笑著說,我這麽年輕當上市長,而且在位子上呆得住,靠啥,就是靠每年兩位數的GDP,GDP就像我老子,沒他,能出我這個市長嗎?我問他,你們城市汙染那麽重,你就不怕老百姓罵你,他說,老百姓罵我無關緊要,隻要上麵的人笑就行了。據我了解,把GDP當老子的幹部不在少數。鳳雲、能通,你們不知道,國家每增加一億元的GDP,所需的固定資產投入接近五個億。去年我國GDP增長是9.1%靠的是26.7%的投資增長在支撐著,你們知道消耗了多少煤、石油和鐵礦石,告訴你們,占全世界總消耗量的30%,我們還創造了幾個世界第一:化學需求量世界第一,氧化硫排放量僅次於美國居世界第二,約有一億人每天呼吸不到新鮮空氣。”

丈夫沒說完,劉鳳雲就插嘴道:“照你的理論,我們在創造一百元財富的同時,付出了四十多元的巨大代價,這種發展還有什麽意義?幹脆,讓GDP見鬼去吧!”

“鳳雲,你大錯特錯了,”大手一揮說,“中國如果沒有必要的GDP快速增長,社會主義現代化和全麵建設小康社會的目標就會落空,經濟發展變又快又好為又好又快,就是要實現一種以人為本的低代價甚至是零代價的經濟增長模式。”

“有這樣的模式嗎?”劉鳳雲質疑道。

“所以才要講科學發展觀嘛!”周永年信心十足地說。

望著周永年和劉鳳雲夫婦一唱一和的情景,丁能通心裏酸溜溜的,一路上劉鳳雲勸他的話又回響在耳畔,丁能通一再在心裏問自己,應該給衣雪打個電話,打還是不打?

38、幹女婿

習濤閃電式結婚震驚了東州市駐京辦,更震驚了丁能通。丁能通萬萬沒有想到習濤的新婚妻子竟然是辛翠蓮。在婚禮上,丁能通第一次見到了習濤的哥哥習海。

婚禮是在東州市北都大飯店舉行的,吳東明和王鼎臣都參加了婚禮。吳市長親自參加婚禮,讓習濤和辛翠蓮的同事豔羨不已。其實吳東明也是第一次見到習海,婚禮結束後,吳東明和王鼎臣就將習海接走了。

丁能通一直覺得習濤在婚禮上的情緒不太對勁,辛翠蓮倒是心花怒放的,丁能通很想找機會問問辛翠蓮,“什麽時候和習濤談的戀愛,怎麽一直瞞著大哥,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哥?”轉念一想,算了,人家已經成為夫妻了,自己何必多此一舉呢。

不過,通過這個婚禮丁能通開始對辛翠蓮刮目相看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辛翠蓮的本事這麽大,在吳市長家當了幾天保姆竟成了人家市長大人的幹女兒。丁能通心下竊喜,本來自己是想不辜負羅小梅的委托,給她的表妹一個好的前程,現在自己不僅做到了,還在吳東明身邊安插了一條眼線,可謂是一舉雙得,無論怎麽說,自己也是辛翠蓮的娘家人。

在婚禮上,辛翠蓮也格外敬重丁能通,因為她清楚,自己能有今天,真正的恩人是丁能通。但是在丁能通心裏還是無法接受辛翠蓮與習濤結婚的事實,總覺得不太對勁兒,但又說不出不對勁在哪兒。

其實當習濤第一次看見李欣汝時,丁能通就察覺到習濤看李欣汝的眼神不一般,後來他從朱明麗的嘴裏確認到,習濤愛上了李欣汝。當然丁能通更了解李欣汝與金偉民的關係,丁能通覺得習濤愛李欣汝終將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但是又不好勸習濤,因為這小子與自己的關係太微妙,如果是胡占發和榮國庫或者是白麗娜,丁能通都可以直言不諱,但是對習濤,不能這麽做,何況習濤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如果話不投機,會加深自己與習濤的隔閡。

後來聽朱明麗說習濤為了追李欣汝,每天都給她送玫瑰花,朱明麗是用豔羨的口氣說的,說的目的就是暗示丁能通,希望丁能通也能像習濤那樣大膽地做出選擇,要麽愛自己,要麽愛別人。

然而,朱明麗的話仿佛還在丁能通的耳邊,習濤就拋下李欣汝,娶了辛翠蓮,這讓丁能通怎麽也轉不過彎來。除非習濤遭到李欣汝的拒絕,愛的火焰突然被潑了一盆冷水,熄滅了。以習濤的性格,一旦遭到李欣汝的拒絕,很容易破罐子破摔,如果真是這樣,這場婚姻能幸福嗎?丁能通心裏為辛翠蓮擔心起來。

當天晚上,丁能通去林大可家匯報工作,兩個人閑聊時談起了習濤的婚禮。

當林大可得知習濤娶的是吳東明的幹女兒時,嗤之以鼻地說:“能通,你經常去恭王府,想必一定了解和珅了。和珅有一個幹女兒叫納蘭,是江西饒廣道台蘇淩阿的女兒。蘇淩阿日思夜想著進京城做大官,就千方百計地巴結上了和珅,並叫自己十三四歲的女兒納蘭拜和珅為幹爹。不久和珅就與納蘭有了苟且之事。這納蘭姘上和珅之後,自己與家人都得到了說不盡的好處,享受到了數不盡的榮華。她父親蘇淩阿從江西調到了京城,先做了吏部侍郎,後來一直做到了宰相。納蘭與和珅有了苟且之事之後,和珅本想娶納蘭,但一時改不了口,又怕人背後說三道四,於是就一直以幹女兒相待。老男少女各自打著自己的算盤‘勾勾搭搭’走到一起,那種‘幹女兒’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借口,本質都是為實現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其實,在以往倒下的貪官中,便不乏‘幹女兒’為錢,貪官為色而沆瀣一氣之人。”

丁能通深知林大可與吳東明的關係,兩個人根本尿不到一個壺裏,他原以為兩個人隻是性格上不和而已,沒想到林大可竟然在自己麵前直言不諱地把吳東明比作和珅,丁能通心裏覺得林大可未免有些過了,但嘴上卻圓熟地說:“以我看吳市長在放長線釣大魚。”

“這話怎麽講?”林大可不解地問。

“‘幹女兒’是長線,幹女婿是魚鉤,大魚就是習海,有了這種虛擬血緣關係,吳市長與習海就更好說話了。”丁能通既敷衍又斟酌地說。

“能通,習海不是中南海,就怕魚沒釣上,船卻翻了!”林大可嘴角浮出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刻毒笑意。

丁能通聽了林大可的話,心裏像被蠍子蟄了一下,心想,林大可這麽個親民愛民卻又不屑於鑽營官場的硬漢,怎麽對吳東明這麽大的怨氣?兩虎相爭,早晚要出事啊!自己不願意夾在市長和常務副市長之間做“攪屎棍”。

丁能通狡黠地眨了眨眼,閃爍其辭地說:“林市長,你不提海我倒忘了,榮國庫給我打電話,說南海的川山群島非常漂亮,特別希望你能抽空去一趟,讓我做做你的工作。”

“眼下又是籌備製博會,又是忙活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的,哪來的時間啊!”林大可蹙著眉頭說。

“林市長,川山群島就位於江門市境內,人家剛剛被評為國家環保模範城,你可以帶隊去取經嘛,順便可以考察一下深圳市,深圳可是第一批被評為國家環保模範城的城市。”丁能通一副彌勒臉地笑道。

“我聽明白了,你小子是變著法兒地想讓我出去散散心,告訴國庫,我心領了,倒出空來我一定去!”林大可爽朗地笑著用手指點了點丁能通說。

“毛主席他老人家早就說了,不會休息就不會工作,要是能做到工作既是休息,休息就是工作,豈不是人生一大樂事。”丁能通詭譎地說。

“毛主席他老人家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話,怕是你小子發明的語錄吧!”林大可笑謔道。

丁能通呲牙嘿嘿笑了起來。

剛離開林大可的家,丁能通的手機就響了,電話是朱明麗打來的,她告訴丁能通香港黃河集團董事局主席黃瀚晨明天傍晚進京拜見國家建設部領導,希望丁能通盡快趕回去。

黃瀚晨進京非同小可,丁能通恨不得馬上飛回去,他答應朱明麗明天早晨坐第一班飛機回京。

第二天早晨,丁能通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飛機上碰上習海。習海是先上的飛機,坐在頭等艙的最後一排靠窗的座位上。

丁能通的座位剛好挨著習海,他一上飛機就看見一位四方臉龐,眉發很濃,兩眼炯炯有神的軍人,雙肩少將金豆熠熠閃光。

習海正翻閱著飛機上的旅遊雜誌,一抬頭看見了丁能通,連忙起身與丁能通熱情握手,兩個人寒暄了幾句,才坐下來,飛機很快就起飛了。

習海客氣地說:“丁主任,昨天在婚禮上忙忙叨叨的,也沒來得及跟你聊一聊,想不到我們竟乘同一班機回京,而且座位也挨著,這大概就是天意了。丁主任,不瞞你說,自從我弟弟調到市駐京辦工作後,我特意向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駐京辦司了解過你,他們對你的評價很高啊,金杯銀杯不如人家的口碑呀,說句心裏話,我弟弟能在你手下工作,我既放心又高興啊!”

“習處長太客氣了,習濤是個難得的人才,他這麽一來,我真是求之不得呀!”丁能通圓滑地說。

“丁主任,按理說,我弟弟在事業上有進步,我這個當哥哥的應該高興,”說到這兒,習海習慣性地摟了摟頭發,然後惆悵地說,“可是不知為什麽,我這心裏卻高興不起來啊!”

“為什麽呢?”丁能通不動聲色地問。

“丁主任,你不覺得我弟弟升得太快了嗎?”習海坦誠地說。

丁能通聽了習海的話心裏微微一顫,他一時還摸不清習海說這話的用意。

“習處長,我提正處時的年齡比習濤還年輕呢!”

“丁主任,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我弟弟在市安全局內部正常升遷,在某個處任副處長、處長,我一點都不感到意外,隻是調到這駐京辦,而且直接就任主任助理,就不能不讓我多想啊!我弟弟畢竟年輕,我是怕他把握不住自己呀!”習海一副擔心的口氣說。

丁能通萬萬沒有想到習海這麽敏感,心想,不愧是中央首長身邊的人啊!但他不想輕易暴露自己的想法,因為他還叫不準習海是不是試探自己。

於是,丁能通謹慎地說:“習處長是不是多慮了,習濤自從到了駐京辦以後,一直嚴格要求自己,不僅工作上可圈可點,為人處世更是穩重練達,如今又喜結良緣,你這個當哥哥的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丁主任,最讓我不放心的就是這個良緣,前些日子還和我說他愛上了一位香港女孩,是一家合資企業的駐京辦主任,當著我的麵把那個女孩誇得天花亂墜,不知為什麽突然跟這個辛翠蓮結婚了,還是吳市長的幹女兒。”

沒等習海說完,丁能通笑著插嘴說:“習處長,翠蓮是吳市長的幹女兒,習濤就是吳市長的幹女婿,多少人還求之不得呢,有什麽不好啊?”

“要不是幹女兒我就不這麽擔心了,她怎麽不給下崗工人當幹女兒呀?丁主任,本來我是想回北京後,專門找時間請你吃個飯,把我心裏的這些疑慮找你好好聊聊,既然老天爺安排我們同乘一架飛機,又坐在了一起,我就和你不客氣了。我知道東州的兩起腐敗大案,你都在漩渦中,卻堅守了自己,我之所以敢和你說心裏話就是因為你是個經曆過風雨考驗的人,值得信任,我想找你聊聊就是想拜托你關照一下我弟弟,他年輕氣盛,不知道水深水淺,還望丁主任在關鍵時刻給指指路啊!”習海誠心誠意地說。

丁能通被習海的信任深深地觸動了,他為習濤有這麽個好哥哥而高興,看來習海不是個輕易被人利用的人,看明白這一點,丁能通也放心了。

自從習濤到駐京辦以後,丁能通一直提防著習濤,他心裏清楚,吳市長之所以器重習濤,不是因為賞識習濤的才能,而是看中了習海的身份。隻要習海不買賬,習濤的價值就大打了折扣,到時候吳市長還得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想到這兒,丁能通心裏一陣竊喜。

“習處長,”丁能通暗透一口氣,笑容可掬地說,“既然你不把我當外人,我也就不客氣了,看樣子我們年齡相當,習濤是你兄弟,也是我兄弟,習濤若有閃失,你拿我試問怎麽樣?”

聽了丁能通的話,習海連忙伸出一雙厚重的大手握住丁能通的右手說:“謝謝!”

這時,空中小姐微笑著走過來問:“兩位喝點什麽?”

“啤酒!”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說完相視一笑,分別接過空姐遞過來的啤酒。

習海心中高興,爽快地說:“丁主任,幹一個怎麽樣?”

丁能通脫口而出:“好!”

兩聽易拉罐碰倒了一起,兩個人一飲而盡!

39、總統樓

在釣魚台國賓館,舉辦以蠍子資源的利用與產業化發展為主題的全國蠍子保健食品與健康專家研討會,邱興本並沒求習濤,因為把蠍神酒推為國宴用酒非習濤莫屬。其實邱興本心裏很清楚,這件事能通就能幫著促成,之所以推給習濤就是為了避嫌。丁能通畢竟是自己的小舅子,而且聽白麗娜說,習濤和丁能通之間關係還不太和諧,習濤不會不知道自己與丁能通之間的關係,能通讓自己去求習濤其實也是向習濤示好的一個信號,如果習濤辦了,給的還是能通的麵子。

邱興本不能不佩服自己小舅子的心計,把東州的名牌產品推到國宴上去,既是扶持了民營企業,也是為家鄉做貢獻,邱興本斷定習濤一定會幫忙。他決定開完研討會後,當京城各大媒體紛紛報道蠍神集團和蠍神酒後,再借勢找習濤幫忙,到時候,習濤求人底氣也足。

這次在釣魚台開研討會多虧了白麗娜,白麗娜剛好有一位大學同學在中國保健協會保健品市場工作委員會工作,中國保健協會對科學利用蠍子資源造福人類非常重視,也久聞蠍神係列產品的聲譽,在白麗娜的積極斡旋下,中國保健協會同意與東州蠍神集團一起召開全國蠍子保健食品與健康專家研討會,並由中國保健協會出麵聯係釣魚台國賓館管理局,最後會議定在芳菲苑召開。

正如丁能通預測的那樣,由於邱興本對京城各大媒體記者下了不少功夫,會議取得了極大的轟動效應。基本做到了報紙上有字,電視上有影兒,電台裏有聲。

通過這次研討會,邱興本一下子愛上了釣魚台國賓館,他覺得京城裏所有的五星級酒店加在一起也沒這裏好。在這裏,走在鋪著紅地毯的走廊上,看著牆上的名人字畫,欣賞著擺放的國寶級古董,邱興本不禁陶醉了,他忽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想和白麗娜一起在十八號總統樓享受一晚。

本來由於這次研討會邱興本有幸住進了毗鄰十八號總統樓的二號樓,住進了團長套。二號樓西臨釣魚台中心湖,周圍環境賞心悅目。邱興本太喜歡這裏了,聽說過去這裏是金代章宗皇帝釣魚的地方,清朝皇帝在這裏建立了釣魚行宮。迄今為止,釣魚台已經接待了九百多位國家首腦,其中有六百多位下榻在了十八號總統樓。他望著典雅華貴、氣勢恢宏、頗具皇家氣派的總統樓,心裏想起了中學課本《史記·陳涉世家》中的一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傍晚在芳菲苑的宴會廳,邱興本答謝完與會專家記者後,專門在二號樓餐廳請白麗娜吃飯,他大膽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白麗娜聽罷咯咯地大笑起來,“興本,你以為有錢就能住總統樓啊?”

“我就不信總統樓隻接待總統,”邱興本說著叫過身旁的服務小姐問,“小姐,十八號除了接待總統,還接待什麽樣的人入住?”

“十八號樓是釣魚台國賓館的總統樓,主要接待來我國訪問的各國總統。普通身份不能住十八號樓,能入住的人除了各國總統,隻能是那些由國家政府介紹過來的‘國賓’。”服務小姐微笑著說。

“那影視明星呢?影視明星能不能入住總統樓?”邱興本酸溜溜地問。

“應該不能,他們可以選擇入住國賓館內的其它樓房。”服務小姐還是微笑著說。

“興本,”白麗娜接過話茬,“告訴你吧,十八號總統樓以前也接待過幾次高自費代表團,你知道包樓價一天多少錢嗎?”

“多少?”邱興本不屑地問。

“五萬美金一天。”白麗娜伸出白嫩的玉掌晃了晃說。

“值!現在還能包嗎?”邱興本興奮地問。

“你瘋了?五萬美元幹什麽不好?再說高自費代表團的人也都是有身份的人,何況人家現在已經不外包了。”白麗娜說完呷了一口紅酒。

“五萬美元算什麽,如果十萬美元能住,我奔兒都不打!”

“興本,你就別較勁了,能通早就說過,在當今中國富和貴是分家的,有的人光富不貴,,有的人光貴不富,你要是想嚐一嚐富貴集於一身的感覺呀,你可以住十二號樓,十二號樓住過二十多位國家元首和政府首腦,又叫‘元首樓’,當年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訪問中國時就住十二號樓,後來她卸任後訪問中國,點名住十二號樓,對十二號樓情有獨鍾。另外美國總統裏根等國家元首和政府首腦也曾下榻過十二號樓。你還可以住十五號樓,西哈努克親王在十五號樓住過一年多呢。”白麗娜眉飛色舞地說。

“麗娜,十二號樓住一晚上多少錢?”邱興本財大氣粗地問。

“可能是一萬美金吧。”白麗娜不確定地說。

“麗娜,明天咱就搬到十二號樓過過癮。”邱興本揮著手說。

“興本,研討會已經開完了,太奢侈了吧?”白麗娜提醒道。

“男人嘛,不僅要會掙錢,還要會花錢。”邱興本不可一世地說。

“興本,”白麗娜拉著臉嗔道,“你到底愛不愛我?”

“當然愛了,你是我的心肝寶貝呀!”邱興本狎邪地說。

“破瓶子長個好嘴,自己享受五萬美金、十萬美金也不吝惜!”白麗娜噘著嘴說。

“寶貝,我什麽時候光想著自己了,還不是想讓你嚐嚐貴夫人的滋味。”邱興本甜言蜜語地說。

“你要是真愛我,幹嘛不用這筆錢給我買套房子,也讓我嚐嚐有人愛的感覺。”白麗娜嬌聲嗲氣地說。

“麗娜,你太小瞧我邱興本了,”邱興本說完,拉開皮包的拉鏈,從裏麵拿出一把鑰匙放在白麗娜的手心裏,“過幾天是你的生日,本來想生日那天送給你,為了證明我對你的愛,隻好現在就給了,這是一套一百五十米的半躍,精裝修的,離北京花園不遠,叫香草園。”

“真的?興本,我太愛你了,你真是我的白馬王子。你說這套房子在哪兒?”白麗娜歡天喜地地問。

“香草園。”邱興本重複道。

“香草園,習濤也住香草園,是吳東明借王鼎臣之手以市安全局的名義分給習濤的,這家夥自從到了駐京辦,又是奔馳又是半躍房,好事都是他的了,這回好了,老公,我早就看上香草園了,沒有你我這輩子也住不上,我不是在做夢吧?”白麗娜興奮得有些手舞足蹈。

邱興本望著心愛的女人幸福得花枝亂顫的樣子,心想,“媽的,有錢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