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回鄉

夏天的太陽一出來,就像給牽牛蔓輸了血一樣,一邊踩著丁桂芹家的籬笆牆往上爬,一邊賁張著喇叭花,仿佛在向雨露村的男女老少做廣播:“咱村的丁能通回來了!咱村官最大的丁家老兒子回來了!”

丁能通是坐著姐夫邱興本親自開的奔馳回村的,自從邱興本搞起了蠍神集團以後,萬壽縣成了蠍子養殖縣,雨露村成了蠍子養殖村。

老丁家出了個兒子在京城做大官,出了個女婿做生意發了大財,連縣長、鄉長都圍著老丁家轉,鄉親們羨慕得很,因此,丁能通很有點衣錦還鄉的感覺。

聽說兒子要回來,能通娘早早地就站在了自家院門前,直到看見一群孩子追著一輛奔馳車過來,才認出是女婿興本的車,心裏一喜,知道兒子回來了。

但是,當丁能通和姐夫下車後,能通娘心中又添了一憂,因為以前兒子回來都是帶著媳婦、孫子一起回,現在卻孤零零一個人,當娘的自然心裏不好受。

聽到汽車聲,一直在院子裏忙著給弟弟收拾屋子、晾曬被子的姐姐丁桂芹連忙跑出來,院子裏栓著的大黃狗聽到院外人聲嘈雜,“旺旺”地狂吠著,丁能通下車後,見白發蒼蒼的娘站在院門前,一臉期盼的目光又疲憊又蒼老,心裏一酸,三步兩步走過去,雙手挽住娘問:“娘,您身子骨還好媽?”

能通娘用蒼老的雙手上上下下撫摸著兒子,慈祥地說:“還好,還好!就是時常胃疼,不礙事,吃點藥就頂回去了!”

“娘,快讓能通進院吧。”丁桂芹喜滋滋地說。

“姐,我不在娘身邊,多虧你了!”丁能通感慨地說。

“好了,娘,回屋說吧,這次能通回來能陪你半個月呢!”邱興本朗聲說。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能通娘一邊說一邊拉著能通的手走進院子。

這是一套老宅子,四間上房,兩邊有東西廂房,右前院牆下是個灶房,左上房前有株棗樹,樹下拴著大黃狗“旺旺”狂吠,邱興本走過去踢了兩腳,大黃狗仍然叫個不停。從院門到上屋牆上拉著一道晾衣服的鐵絲曬著被褥,白熱的太陽正照著,被麵上碩大的牡丹花閃著光,為小院平添了幾分喜氣。

這時院門外擠著一群孩子往裏看,丁桂芹回屋抓了一把事先準備好的水果糖往門口一拋,孩子們頓時搶作一團。

左鄰右舍的七大姑、八大姨聽說丁能通回來了,都進院打招呼,能通娘客套道:“倒出空讓能通看你們!”

熱鬧了半天,晌午了,丁桂芹笑著說:“娘,俺到灶上做飯去了。”

“做啥飯啊,娘,俺開車拉你們到西街口的館子吃吧,村幹部都想見見能通。”邱興本腆著肚子說。

“姐夫,跟村幹部吃飯晚上吧,我就想先跟娘和姐吃頓飯。”丁能通阻止說。

“俺兒這是想娘做的飯了,桂芹啊,把蘑菇洗出來了,能通最愛吃小雞燉蘑菇了。”

能通娘說著撇下丁能通,和桂芹一起去了灶房,桂芹抱柴起火,能通娘刷鍋、添水,娘倆在灶房叮叮咣咣地忙了起來。

其實自從邱興本生意做大以後,在縣城和省城都買了房子,早就想接能通娘進城享福,可是老太太就是不去,從嫁到丁家就沒離開過丁家祖上傳下來的老宅子,怕娘寂寞,丁桂芹也沒進城,一直在娘身邊服侍。起初丁桂芹還常去縣城幫丈夫打理一些公司的瑣事,但自從娘有了胃痛病以後,她一步也不願意離開娘了,再也沒去過公司。邱興本有錢以後,在外麵花心,她心裏明鏡似的,曾經暗下決心與邱興本離婚,但是一想到娘,想到娘這些年因能通和衣雪離婚的痛苦勁兒,所有的委屈都咽到了肚子裏。

桂芹和娘在灶房做飯,邱興本找了兩個板凳放在大棗樹下,和能通坐在板凳上一邊抽煙一邊喝茶嘮閑嗑,

“能通,姐夫一直想請你幫個忙,能不能把蠍神酒搞成國宴用酒,如果能搞成國宴用酒,對咱們拿到直銷牌照可太有利了。”邱興本眉飛色舞地說。

“姐夫,辦直銷牌照的事我讓你盯住吳市長,你盯得怎麽樣了?”丁能通眯著眼問。

“能通,你別說,吳市長是個吐口吐沫就是釘的人,說話還真算數,商務部有個副司長是他大學同學,這位副司長的兒子在清江大學讀書,去年畢業的,吳市長幫這位副司長的兒子安排進了東州航空公司,這位副司長欠吳市長的人情,所以吳市長一給他打電話,人家就答應幫忙,眼下正是第二批直銷牌照下發的關鍵時刻,要是蠍神酒能成為國宴用酒肯定對這事有幫助。”邱興本異想天開地說。

“姐夫,想讓蠍神酒成為國宴用酒不比辦直銷牌照容易,首先要產品質量過得硬,其次,這得讓人民大會堂管理局中南海服務處認可。要想擴大影響,我先給你出個主意。”丁能通說著呷了一口茶說。

“什麽主意?”邱興本迫不及待地問。

“你出麵做一做中國保健協會的工作,請中國保健協會主辦、東州市蠍神集團有限公司協辦,以蠍子資源的利用與產業化發展為主題,在北京釣魚台國賓館搞一次全國蠍子保健食品與健康專家研討會,到時候把北京各大媒體的記者請去,造造勢,效果一定非同凡響。”丁能通從眼縫兒裏透出詭譎的光,他慢條斯理地說。

“這個主意好!”邱興本一拍大腿說,“能通,這件事我肯定辦,不過怎麽能使蠍神酒成為國宴用酒這件事,就是不為直銷牌照也得辦,花多大價錢也得辦,辦成了得省多少廣告費呀!能通,這件事姐夫隻能靠你了。”

“姐夫,我給你推薦一個人,這個人是吳市長一手提拔的,唯吳市長馬首是瞻,最聽吳市長的,吳市長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吳市長讓他往北,他不敢往南。”丁能通賣關子地說。

“能通,難道吳市長讓你往東,你還敢往西不成?快說說這個人是誰吧?”邱興本不耐煩地問。

“就是我們駐京辦主任助理習濤。”丁能通往蹲在旁邊的狗臉上噴了一口煙說。

“駐京辦的一個小助理能有什麽能量,能把這事兒辦成?”邱興本不屑地問。

“姐夫,你可別小看了這個習濤,他有個哥哥可不簡單,是中央警衛局的處長,掛著少將軍銜呢!吳市長把習濤從市安全局反間諜處的一個科級幹部一下提拔成正處級幹部,還給他配了奔馳600,在北京香草園買了房子,多半是因為他這個哥哥。”丁能通工於心計地說。

“乖乖,駐京辦一個小小的主任助理背後有這麽多文章,可是,能通,怎麽才能讓習濤幫咱的忙呢?”邱興本為難地問。

“姐夫,連吳市長都讓你拿下了,小小的習濤還在話下?”丁能通抿嘴一笑譏道。

“能通,吳市長可是愛民如子的好官,蠍神集團如果沒有他的大力支持不可能發展得這麽快,眼下,我正琢磨著把蠍神集團的總部搬到東州城去,隻把生產基地留在萬壽縣,爭取三五年內發展成全國五百強企業,眼下我是萬事俱備就差直銷牌照的東風了!”邱興本雄心勃勃地說。

“姐夫,把蠍神集團的總部搬進東州城談何容易,光建一座蠍神大廈,就得幾個億吧。”丁能通用潑冷水的口吻說。

“一座蠍神大廈算什麽,我還要借建蠍神大廈之機成立一個房地產公司,正式進軍房地產業。”

兄弟倆正說著,桂芹走過來招呼兩個人進屋吃飯,丁能通答應著跟姐姐進了屋,能通娘正擺著碗筷,桌子正中央擺著一盆香噴噴的小雞燉蘑菇,雞是新殺的。

丁能通難得陪娘吃頓飯,卻發現娘的碗裏隻盛了一碗底米飯,沒吃幾口,就把碗放下給兒子夾菜,“能通,吃個雞大腿,小時候你就愛吃雞大腿,那時候窮,一年也吃不上一頓小雞燉蘑菇。”

“娘,你先吃。”丁能通也給娘夾了一筷子蘑菇。

“娘飯量小,吃不下!”能通娘喜滋滋地看著兒子說。

“娘,吃這麽少怎麽行?”丁能通擔心地說。

“娘就是不愛吃東西,吃了也不消化,胃不好,老毛病了!”能通娘嘮叨道。

“娘,我這次回來想帶你去省城查查身體,看看胃到底是怎麽回事?”丁能通關切地說。

“查什麽,娘自己的身子骨自己心裏有數,不礙事,你姐夫給娘買的藥還挺管事,每次胃疼吃上就能頂回去,娘就是擔心你一個人總這麽漂著,連個暖被窩的人都沒有。”老太太說著眼睛就濕了。

丁桂芹怕娘傷心,趕緊岔開話題說:“能通,難得你回來一趟,姐陪你喝一杯!”

丁能通趕緊端起酒杯說:“姐,姐夫,我應該敬你們,咱娘多虧你們照顧了!”

邱興本手一擺說:“能通,照顧娘是應該的,讓我看我們一起敬娘一杯吧!”

丁能通說好,三個人一起舉起杯敬了母親。

丁能通睡了一個下午,傍晚邱興本開車拉著他去西街口的飯館請村幹部吃飯,雨露村的男人戀酒,一喝就喝到半夜,沒醉算沒喝好,今天這頓酒不光請的村幹部,還有村裏的一些長輩,是無論如何也得陪到底,所以,喝到晚上十一點多才散。

回到家裏,能通娘還沒睡,坐在屋子裏等兒子。

“娘,還沒歇呀?”丁能通溫聲地問。

“娘想跟你拉拉話。”能通娘把兒子拽在炕沿兒坐下。

“娘,我姐和我姐夫還過得來嗎?”

白天,丁能通看見姐姐見了自己臉高興得像**,其實心裏藏著許多苦,這苦多半是夫妻感情不和造成的。

“養豬幹肉聯廠那會兒,你姐夫和你姐還挺好的,養蠍子以後,生意越做越大,你姐夫就不怎麽回家了,你姐老對興本疑神疑鬼的,不過,怎麽著也不會像你和衣雪似的,好好的,說離就離了。興本和你姐是一對冤家,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能通娘一邊說一邊握著兒子的手,看著娘的一雙幹枝一樣的蒼老的手,丁能通的心裏酸酸的,娘再一提衣雪,他的心裏就更不是滋味了,覺得自己不孝順,對不住娘。

“娘,這些日子不知為什麽做夢總夢見我爹,我爹責備我不回來看你,還說娘病了,病得這麽重,你這個當兒子的連管都不管,罵我混蛋哩!”丁能通動情地說。

“你爹就是這麽個火爆脾氣,隨根兒,你爺爺脾氣就火爆,你們老丁家祖上是做燒酒的,你爺爺就是跟人家拚酒拚死的,那是我剛嫁給你爹的第二年,你奶奶是個能人,她的父親是個薩滿師,你奶奶十三歲就出道成了大薩滿師,那時候方圓百裏沒有不知道你奶奶的。”

丁能通從未見過爺爺,五六歲的時候,見過奶奶,但是隻有一點模糊的印象,他還是第一次聽娘說奶奶是個大薩滿師。

丁能通不明白什麽是大薩滿師,便隨口問:“娘,大薩滿師是不是我們平常說的跳大神的?”

能通娘慈祥地笑了笑,拍著丁能通的手說:“傻兒子,也是也不是。你奶奶是滿族,薩滿師就是與鬼混通靈的人,還能除妖救人、過陰追魂、跳神治病、算命預測,隻可惜你爺爺死後,你奶奶喜愛上了鴉片,不僅抽光了家產,還把命搭上了。我記得那還是剛生你的時候,你奶奶就開始偷偷地在咱家院子裏種上幾棵罌粟,怕人看出來,常常是夾在別的花草裏。罌粟花是花裏的妖精,一眼就能看出來,等到煙花謝了,結出果來,用小刀輕輕一劃,就流出一股白漿來,很快就結成了一個疙瘩,你奶奶像藏寶似的藏起來,等到她胃疼的時候,抽上一口。”

“娘,這麽說我奶奶也有胃痛的病?”丁能通插嘴問。

“有,那時候,全家誰有個頭疼腦熱的就用大煙殼煮點水喝。”能通娘懷舊地說。

“管事?”丁能通笑著問。

“管事!”能通娘語氣肯定地說。

“娘,我奶奶真的能與鬼魂說話?”丁能通對娘說的話還是將信將疑。

“能,鬼魂隨著風到處漂,他們漂到屋簷上,躺在門縫兒裏,也可以鑽到人的夢裏,鬼魂們一來,你奶奶就曉得,它就畫符驅散它們,還教我們怎麽躲它們。我也不知道這是咋了。最近這些日子,不是夢見你爹就是夢見你爺爺和你奶奶。能通啊,娘跟你嘮叨你奶奶是想告訴你,娘要是有一天真走了,你要是想娘了,就可以請個薩滿師和娘說說話。現在薩滿師越來越少了,鄰村娘娘廟村西頭有個老王婆子,她就有這本事,好多人找過她,聽說她三次過陰,都是在最後行將入土的時候又活了過來。”

能通娘語氣有些哀婉,丁能通被娘說得心裏酸酸的。

“娘,你想的太多了,幹脆我帶你到北京城散散心吧!”丁能通深情地說。

“孩子,娘現在是哪兒也不想去,就覺得呆在家裏好,娘現在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兒呀,衣雪是多麽好的媳婦,怎麽能說不要就不要了呢?”能通娘說著用幹枯的手指抹了抹眼角。

“娘,咱不提這事行不?”丁能通低頭說。

“不行,娘早就想跟你說,你要是真擔心娘的身子骨,就趕緊把衣雪找回來,娘要知道你和衣雪和好了,娘的病也就好了,娘是心病,又想兒媳婦,又想大孫子,娘是快入土的人了,就盼著你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能通,啥時候把丁宇接回來讓娘看看,娘現在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能通娘說著一顆混濁的老淚落在丁能通的手背上,丁能通被娘說的心裏亂極了,他隻是輕輕地喊了一聲:“娘!”眼淚也險些湧出眼眶來。

36、圈套

從讀大學時起,就有許多女孩子追習濤,習濤生性傲慢,一般女孩根本不放在眼裏,結果錯過許多良緣。

工作後,有許多同學想給習濤介紹對象,可是他一概謝絕,他覺得一個男人找女朋友靠介紹未免太弱智了,可是熬到三十歲,習濤也沒找到意中人。

應該說,李欣汝是第一個讓習濤怦然心動的女性,他堅信李欣汝就是自己的天使。可是李欣汝向習濤坦言了心扉之後,習濤感覺就像讓五雷轟了頂,李欣汝的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紮在他的心上,最讓他接受不了的是,人家寧願做二奶也不願意接受自己純真的愛,這讓一向高傲的習濤失落到了極點。

這是習濤平生第一次嚐到了失戀的痛苦,這種痛苦幾乎摧毀了習濤所有的自尊。以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甚至是大英雄,失戀後他覺得自己天生就是個小男人,一個讓所有女人瞧不起的小男人!習濤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正當習濤遭受失戀痛苦折磨、對女人心灰意冷之際,他接到了王鼎臣親自打來的電話,讓他回東州一趟,說有要事相商。習濤隻好向主持工作的楊善水請了假,因為此時丁能通還在萬壽縣休假。

習濤乘飛機回到東州時,已經是黃昏時分,王鼎臣派自己的司機開車到東州機場直接把習濤接到了位於草河口風景區的市安全局培訓中心,也就是對外掛著東州市真空電子研究所的度假中心。

在市安全局工作了近十年,習濤還是第一次走進這裏,過去他耳聞過這裏,市安全局的同事內部都稱這裏為“安樂窩”。

讓習濤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的車剛一進院,就看見主樓大門前停著東州市二號車,這是吳市長的奧迪,習濤心裏咯噔一下,“難道吳市長也來了?”

習濤剛下車,王鼎臣就邁著熊步從樓裏迎了出來。

“習濤,吳市長正誇你小子能幹呢,你小子就到了,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王鼎臣爽朗地說。

“王局長,吳市長也在?”習濤難以置信地問,他心想,是什麽要事竟然連吳市長也到了?

“可不,今晚是我和吳市長專門為你接風。”王鼎臣胖乎乎的大手一揮,樂嗬嗬地說。

“王局長,你和吳市長為我接風?我不是做夢吧?”習濤惴惴不安地問。

“習濤,不是做夢,是你小子要走桃花運了。”王鼎臣拍了拍習濤的肩膀說。

“桃花運?王局長,別開玩笑了!”習濤哭笑不得地說。

“習濤,我和吳市長大老遠把你從北京叫回來,像開玩笑嗎?走吧,到包房你就知道了。”

習濤聽了王鼎臣的話心裏像打碎了五味瓶,他心想,看王局長的樣子的確不是開玩笑,莫非……習濤不敢深想,因為“女人”兩個字此時在他心目中不是桃花,而是老虎,甚至是魔鬼。

走進包房,焦雲龍正陪著吳東明嗑瓜子、喝茶,習濤一進門,吳東明便熱情地起身迎過去拉著習濤的手坐在自己的身邊說:“習濤,情緒不高嘛,是不是路上辛苦了?”

習濤靦腆地說:“吳市長,我沒想到您也在,心裏有點緊張!”

其實習濤說的是心裏話,他情緒不高也是實情,眼下的情緒還是掩飾出來的,如果不加掩飾,他真想找個能傾訴衷腸的長輩大哭一場。原本想找大哥習海說說,又怕大哥笑話自己沒出息,其實失戀之痛與有沒有出息根本不相關。

習濤的骨子裏有一種被女人浩劫了的失落,他的精神虛弱極了,空虛極了,但是在吳東明和王鼎臣麵前,必須強作歡顏,多年的反間諜生涯告訴自己,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清醒,因為王鼎臣在電話中說有要事與自己商量,這個重要的事情馬上就要發生了。

“習濤,先喝點茶,這可是極品龍井,雲龍,讓服務員上菜。”吳東明和藹可親的表情就像慈祥的父親。

習濤自從認識吳市長以來,心裏對他一直有一種莫名的崇拜感,覺得吳市長身上有一種領袖般的魅力,很男人,習濤一直認為做男人就應該做吳市長這樣的男人,他對吳東明就像粉絲崇拜偶像一樣忠誠,哪怕吳市長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辭!

酒菜很快就上齊了,王鼎臣親自把盞為習濤斟滿了第一杯酒,習濤越發覺得今天這頓飯有點非同尋常,他惴惴不安地連幹三杯酒。這酒習濤很熟悉,在北京的蠍神官府私家菜酒店喝過。三杯酒下肚,習濤臉色泛起了紅潤,他覺得心情似乎好了起來。

吳東明和顏悅色地說:“雲龍啊,我和鼎臣都不敢多喝,今天你有一個任務就是陪好習濤,一醉方休!”

焦雲龍像領了聖旨一樣心領神會地左一杯右一杯地敬,蠍神酒有一個特點就是越喝讓人越興奮,習濤本來心情失落到了極點,這幾天都在借酒澆愁,再加上焦雲龍一旁叫好,嘴就把不住了,幹脆放量喝了起來。

這時,吳東明不經意地覷了王鼎臣一眼,意思是說,差不多是時候了!王鼎臣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習濤的肩膀,以老大哥的口吻說:“習濤啊,今天把你從北京叫回來,是想跟你商量商量你的終身大事。”

習濤聽罷心裏咯噔一下,剛下車時王局長說自己要走桃花運,習濤心裏就有預感,“終身大事”四個字一入耳,習濤便有些驚訝,煩勞東州市市長和市安全局局長給自己介紹對象,這該是各怎樣的女人?

“是啊,習濤,我有個幹女兒叫辛翠蓮,現在就在市安全局反間諜處工作,你大概聽說過,自從她調到反間諜處後就經常聽同事們說起你,都誇你才華橫溢,一表人才,也在局裏的光榮榜上見過你的照片,不看照片則已,一看照片人家就喜歡上你了,非讓我這個做幹爹的把你介紹給她,沒辦法,我這才找鼎臣商量,鼎臣的意思是讓你們先見見麵。”

吳東明剛說到這裏,王鼎臣便溜逢兒地說:“習濤,你也老大不小了,終身大事也該考慮了,翠蓮不僅長得漂亮,工作上也是一把好手,我的意思是先見見麵,滿意就處,不滿意就當今天是朋友聚會,好不好!”

習濤一邊仔細聽著吳東明和王鼎臣的話,一邊心裏暗自琢磨,“吳市長什麽時候認了這麽個幹女兒,我早就聽反間諜處的同事說過,處裏來了個如花似玉的女孩,背景深的很,來了不到兩個月就提拔為科級幹部,想不到竟然是吳市長的幹女兒,答應還是不答應?答應吧,對這個辛翠蓮一無所知;不答應吧,肯定把吳市長和王局長得罪了!怎麽辦?”習濤心裏犯了難。

思忖片刻,習濤決定無論如何也得給兩位領導台階下,混過今晚再說,便支支吾吾地說:“吳市長、王局長,讓你們費心了,常言道三十而立,我現在還談不上這個‘立’字,尤其到市駐京辦工作後,唯恐辜負了你們對我的希望,我決心想幹出點成績來回報兩位領導對我的知遇之恩,吳市長,能不能等我有臉站在您麵前時再說。”習濤這番話說的既有恭維,又有婉拒,而且還表了決心。

但是,辛翠蓮的肚子不等人,吳東明那肯放過習濤,他用關懷的語氣說:“習濤,你心裏是怎麽想的,我心裏有數,在官場上,事業不是靠能力幹出來的,關鍵時刻關鍵人物一句關鍵的話,就可以決定你的一生,人家為什麽要給你說這句話?原因很簡單,用起來順手,習濤,你是我親自發現的人才,你在我心裏的分量和雲龍差不多,你們都是我重點培育的人才,我早就想好了,你在駐京辦任主任助理的時間還不到一年,超過一年,我立即提拔你為副主任,到時候你可是東州市政壇上最年輕的副局級幹部,在駐京辦先幹兩年,適當的時候我會調你回市安全局任副局長,鼎臣,是不是這麽個路數?”

王鼎臣連忙附和道:“是這麽個路數,是這麽個路數,習濤,你可不要辜負了吳市長對你的一片苦心啊!”

兩個人一唱一和,又許願又封官,本來就有五分醉意的習濤心亂如麻,還沒等習濤表態,吳東明和顏悅色地說:“雲龍,沒有必要讓翠蓮猶抱琵琶半遮麵了,快去把翠蓮喊來,讓她和習濤先見見麵,總得來個人麵桃花相映紅嘛!”

吳東明說完,和王鼎臣一起哈哈大笑。

焦雲龍連忙走出包房去叫辛翠蓮。此時的辛翠蓮一直在隔壁的包房等消息。吳東明怕習濤與辛翠蓮直接見麵,習濤會感覺太突兀,便采取了緩兵之計,和王鼎臣一起先給習濤滲透一下,讓習濤先有個心理準備,然後再推出辛翠蓮。

焦雲龍一出去,習濤的心就揪了起來,他骨子裏有一種被綁架的感覺,心想,看來今天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好脫身了,是七仙女還是醜八怪,索性就見一見!

辛翠蓮裝作羞羞答答的樣子走進包房,仿佛山間的一條小溪,清純得讓人口渴得不得了,習濤心裏也微微一震,他有一種跋涉在山水間疲累得很想掬一捧溪水喝個痛快的欲望。

吳東明一見辛翠蓮便像慈父一樣笑眯眯地說:“翠蓮,快過來,快過來,這就是你在局光榮榜上見過的習濤。”

習濤隻好禮貌性地起身點了點頭說:“我叫習濤。”

辛翠蓮用愛慕的眼光覷著習濤甜津津地伸出纖纖玉手,嬌柔地說:“你好!濤哥!”

一聲“濤哥”喊得習濤心裏麻酥酥的,他沒想到辛翠蓮長得這麽漂亮,容貌與李欣汝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是少了些李欣汝身上的名媛氣質,習濤是情不自禁地將辛翠蓮和李欣汝對比的,李欣汝幾乎成了他心目中唯一理想的女性。

“你好!”習濤敷衍地握了握辛翠蓮柔嫩的小手。

辛翠蓮借機會就坐在了習濤身邊。此時她隻有一個想法,必須想盡一切辦法讓眼前這個傻小子答應娶自己,其實辦法她早就想好了。

“翠蓮,既然你和習濤見麵了,就先敬杯酒。”吳東明慈祥地說。

“哎,”辛翠蓮乖巧地應答著,親自給習濤斟滿酒,又給自己斟了一杯,大大方方地舉起杯說:“濤哥,我敬你一杯,喝了這杯酒咱們就算認識了。”

習濤覺得自己已經有了幾分醉意,心裏不想喝,但又不好拒絕,便與辛翠蓮碰了杯一飲而盡。

王鼎臣在旁邊拍手說:“好,東明,你看習濤和翠蓮是不是天作之合呀!”

“何止是天作之合,簡直就是天生的一對,來,我們為金童玉女幹一杯!”

吳東明這麽一說,王鼎臣和焦雲龍連忙響應,辛翠蓮也羞羞答答地舉起杯。

習濤沒辦法,強作歡顏地舉起杯說:“讓吳市長、王局長費心了!”說完一仰脖子又幹了杯中酒。就這麽左一杯、右一杯,不一會兒,習濤就目光迷離,滿嘴跑起了火車。

吳東明見時機差不多了,用關切的口氣說:“習濤,時間不早了,你又喝了這麽多酒,幹脆就住在安樂窩吧,翠蓮,快扶習濤回房間休息吧。”

此時習濤離酩酊大醉不遠了,他嘴裏支支吾吾地說著“沒事,吳市長,這點酒算什麽,再來一瓶也沒問題”的酒話,身子卻搖晃著栽在辛翠蓮的懷裏。

這時,吳東明使了個眼神說:“雲龍,你幫一把翠蓮,讓習濤回房間好好休息。”

焦雲龍心領神會地和辛翠蓮一起扶習濤走了。

“鼎臣,戲演完了,咱們台球桌上較量較量怎麽樣?”吳東明臉上顯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王鼎臣晃了晃臃腫的身軀,眨了眨小眼睛,詭譎地一笑,意味深長地說:“東明,翠蓮這丫頭可不簡單啊,天生就是做間諜的料啊!”

辛翠蓮扶習濤走進房間,焦雲龍知趣地關上了門。習濤此時已經徹底醉了,他眼前迷迷糊糊地晃動著的漂亮女人越來越像李欣汝。

習濤仿佛是在夢中,辛翠蓮把他扶到**躺下,習濤一口一個“欣汝”地叫著,辛翠蓮機智地答應著,“濤哥,你喝多了,我給你倒杯水醒醒酒啊!”

辛翠蓮說著起身從小冰櫃裏取了一瓶依雲礦泉水,又在茶幾上將倒扣著的玻璃杯翻過來,然後迅速地從皮包內取了兩粒藥放進杯內,又將礦泉水倒入,然後端起玻璃杯一邊搖晃一邊詭譎地笑了笑,很快那兩粒藍色藥片融化在水中。

辛翠蓮風擺荷塘地走到床前,俯身抱起習濤的頭,溫柔地說:“濤哥,我是欣汝,乖,把水喝了,喝了頭就不暈了啊!”

此時的習濤昏昏欲睡,嘴裏不停地嘟囔著欣汝的名字,蠍神酒順著他的血液流遍全身,讓他全身的血脈膨脹起來,習濤覺得心口窩像著了火,恨不得喝一杯冰水。

辛翠蓮不失時機地將一杯冰水給習濤灌了下去,這杯冰水灌下去以後,猶如火上澆油,本來他下麵的家夥就像即將點火升空的火箭,這杯冰水喝下去以後,火即刻點著了,欲火攪動著習濤的靈魂,像早晨的太陽,噴薄而出。

辛翠蓮毫不猶豫地伸出嬌嫩的小手抓住習濤的小火箭,她覺得握住的不是**,而是一柄利劍,鋒利得可以一劍斃命。

辛翠蓮的心中驟然騰起一股恐怖,就在這時,習濤像泰山一樣壓了過來,“欣汝!”習濤半人半獸地喊著,三下五除二就扯光了兩個人的衣服。

驟然升起的恐怖讓辛翠蓮本能地躲著,但是哪裏還躲得了,習濤的“利劍”徑直刺進了辛翠蓮溫柔展開的身體!

辛翠蓮感到習濤的“利劍”不是鋼的,也不是鐵的,而是青銅劍,帶著一種混沌和原始的粗野,像井鑽一樣具有穿透力,使得她的身體像剛打出水的深井一樣,汩汩噴湧,她飄飄欲仙,欲生欲死,習濤卻像半瘋的野獸嚎叫著不停地進入,仿佛隻有進入那黑暗的洞穴才能得到永生。

不知過了多久,習濤停止了,像一攤稀泥一樣,倒下去了,意誌、欲望、肉體全消失在酣睡之中。辛翠蓮全身**地默默地躺在習濤身邊,孤獨地蜷曲著,眼淚像剛才下體的“井水”一樣汩汩湧出,她知道自己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就像一顆流星,既然出發了,就不可能有規程了。

辛翠蓮早就聽表姐羅小梅說過,人生就是一條不歸路,一路走好的唯一辦法就是帶足給養,對於一個柔弱的女子來說,最好的給養就是攝取有權有勢的男人,在東州八百萬人中,自己能有機會占有並攝取吳東明,這是天意,一個讓自己成鳳的天意,自己必須死死地抓住這個天意,眼前這個剛剛在自己的肉體上發泄完的像死狗一樣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給養,自己出身寒門太需要給養了,隻要躺在自己身邊這個爛醉如泥的男人同意與自己結婚,哪怕明天離婚,自己一生的給養就足夠了!

想到這兒,辛翠蓮像一朵沐浴在春雨中的罌粟花,怒放著噴焰吐紅。就在這時,從習濤的嘴裏吐出兩個字“欣汝!”辛翠蓮立即緊緊抱住習濤,將兩隻白麵饅頭一般的**貼在男人的背上,夢囈般地說:“濤哥,我是翠蓮,不是欣汝,別離開我,我害怕。”

習濤懵懵懂懂地感到有人抱著自己,他半夢半醒地翻過身來,一個白花花的女人赤身**地與自己躺在一張**,習濤仿佛意識到了什麽,猛然驚醒,撲愣一下從**坐起來。

“你、你、你怎麽在我**?”習濤不知所措地問。

“濤哥,你剛欺負完人家,就不認賬了?”辛翠蓮說完雙手捂著臉嗚嗚大哭起來,“老天爺,我沒臉見人了,我可怎麽活呀!”

辛翠蓮這麽一哭,習濤全明白了,他枯坐了半天沒說一句話,辛翠蓮哭著哭著默默地從**爬下來,抽抽搭搭地開始穿衣服。

辛翠蓮穿完衣服委屈而冷靜地說:“濤哥,你不喜歡我,幹嘛還欺負人家,我不是個胡攪蠻纏的女人,我相信濤哥也不是酒後亂性的男人,既然你沒想好,就再想想,隻是我想告訴你一句心裏話,濤哥,我愛你!從局裏光榮榜上看到你的照片那天起,就愛上你了!濤哥,我先走了!”

此時窗外是黎明前的黑暗,辛翠蓮欲擒故縱這招一下子打動了習濤,他心想,自己酒後亂性欺負了人家,這個女孩竟然沒有不依不饒地逼著自己,這是怎樣一個女孩?自己一個大男人幹了這種禽獸不如的事,如果對人家不負責任,不僅對辛翠蓮不好交待,對吳市長更不好交待了!何況像自己這樣連李欣汝那種二奶都瞧不上的男人,還想找什麽樣的女人?習濤破罐子破摔地想,看來一切都是天意呀!

想到這兒,習濤猛然叫住辛翠蓮,“天還沒亮,你去哪兒?別走了,我什麽都答應你!”

“你答應我什麽?”辛翠蓮竊喜地確認道。

“娶你!你願意嫁給我嗎?”習濤低沉而略顯沮喪地問。

“是心裏話嗎?”辛翠蓮一副佯裝不相信自己耳朵的樣子。

“是心裏話!”習濤提高聲音說。

“不後悔?”辛翠蓮抑製著內心的興奮問。

“不後悔!”習濤懇切地說。

“濤哥,看來我沒愛錯人!”辛翠蓮像小鳥似的撲到習濤的懷裏說。

“翠蓮,既然你已經把一切都給我了,我們就結婚吧,天亮了,我們就去登記!”習濤麵無表情地說。

“幹嘛那麽急嘛,人家還沒準備好呢!”辛翠蓮欲擒故縱地說。

“怎麽,你不願意?”習濤冷漠地問。

“不是不是,”辛翠蓮趕緊改口說,“人家願意,人家聽你的還不行嗎!”

辛翠蓮說完在習濤的臉上辣辣地吻了一下,吻得習濤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