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母夜叉

辛翠蓮與習濤離婚的事遲遲沒有告訴吳東明,她想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說。自從與習濤簽了離婚協議書後,辛翠蓮再也沒有了顧慮,她將孩子扔給了父母和保姆,幹脆住進了鳳凰台莊園的別墅。市安全局反間諜處,她想去就去,想走就走,處長知道她是吳市長的幹女兒,有局長王鼎臣罩著,對她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為迎接國家環保總局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考察團,吳東明率萬名市民橫渡黑水河的消息,東州市的電視台、電台、報紙已經宣傳快一個月了,東州市民翹首以盼。宣傳報道稱,通過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東州的水能變成清淩淩的水,東州的天能變成藍瑩瑩的天。因此,市民踴躍響應這項活動,報名參加橫渡活動的有年逾八十歲的老人,也有七八歲的孩子。

然而長期以來,由於途經東州市區的黑水河兩岸布滿排汙管口,各類生活汙水、特別是工業汙水未經任何處理直接排入黑水河,成為影響黑水河水質的重要源頭。吳東明上任以後大搞截汙工程,黑水河水質初見成效,但是仍然不能達到整個東州段都為三類水質。

吳東明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暢遊黑水河在市民中已經形成廣泛的影響,如果不能實現,好的影響就會變成惡劣的影響,因此在市政府常務會上,他下了一個死命令,所有向黑水河排汙的企業,一律暫時停產,直到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考察團走後再恢複生產。

在會上,林大可和鄧大海推出了強烈質疑,認為這是急功近利,弄虛作假,結果吳東明拍了桌子,直言這件事牽涉到東州市的榮譽,不能講民主隻能講集中,事情雖然定下來了,但是會議卻是不歡而散。

橫渡黑水河的日子定在了周末,地點選在了黑水河公園至黑水河大橋段。上午,在動感音樂中水上摩托艇表演揭開了橫渡黑水河的序幕。

黑水河暢遊段彩旗招展,萬人攢動,現場指揮部各就各位後,泳民在黑水河公園碼頭集合。此時此刻,兩岸圍觀的群眾群情激昂,隨著常務副市長林大可宣布:東州市萬民橫渡黑水河活動現在開始,身穿紅色泳褲的吳東明親率市直機關方隊,第一個魚躍水中,奮力向對岸遊去。

緊接著各個方隊也有秩序地紛紛入水,一時間,大河之內,魚翔淺底,萬民爭渡。吳東明上中學時拿過全縣蛙泳冠軍,平時最喜歡的運動就是遊泳,因此他入水後一路領先,在市直機關方隊中他第一個達到對岸,登上臨時碼頭,披上焦雲龍遞過來的白色浴巾,快步由棧橋走到岸上。

“吳市長,遊黑水河的感覺怎麽樣?”成群的記者問。

吳東明慷慨激昂地說:“我想起了毛主席當年暢遊長江的兩句詩:萬裏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我現在的感覺跟毛主席他老人家當年暢遊長江的感覺一樣,一個字:好!”

萬民橫渡黑水河取得了圓滿的成功,吳東明的心情的確好,想起很長時間沒和辛翠蓮幽會了,心裏想得癢癢。

上午橫渡黑水河累著了,午飯後,他在草河口迎賓館十五號樓休息到下午四點鍾,醒後給辛翠蓮打了手機,讓她準備好晚飯,傍晚在鳳凰台莊園別墅聚一聚,辛翠蓮接到電話心中一陣竊喜,心想,機會來了!

吳東明原本不會開車,自從戀上辛翠蓮以後,他覺得不會開車不方便,便跟焦雲龍學會了開車,其實焦雲龍在昌山時就為吳東明辦了駕照。焦雲龍是個既細心又周全之人,自從啟用焦雲龍當自己的秘書,吳東明用起來不僅貼心,而且順手,就說各種證件,公務護照不用說,私人護照準備了七八個,身份證不僅真的有三四個,假名字真身份證也有三四個。有時候吳東明笑罵焦雲龍是自己肚子裏的蛔蟲。

吳東明親自架車來到鳳凰台莊園和辛翠蓮幽會的別墅,晚霞已經灑滿了半個天,橙紅如蓋的太陽將西下時的金爍爍的餘輝投射到湖麵上,幽蘭的水色同閃爍的霞光便連在了一起。

吳東明下車後望了一眼落日,覺得自己像霞光,正尋找著幽藍的湖水投射。吳東明很得意辛翠蓮的廚藝,特別是甲魚燉得有滋有味。

辛翠蓮已經吃透了吳東明的心思,接到吳東明的電話,她連猶豫都沒猶豫,開車就去市場挑了一個最好的甲魚。吳東明走進自己第二個家時,燉甲魚的香味已經彌漫進了客廳。

辛翠蓮剛好準備完四個熱菜,一個燉甲魚湯,當辛翠蓮補完妝小鳥一般從二樓飛下來時,電視裏正在播放吳東明親率萬民橫渡黑水河的新聞,電視屏幕裏吳東明戴著紅色遊泳帽正在奮力向前遊,泳姿不僅標準,而且陽剛,宛若二十幾歲的小夥子。

辛翠蓮情不自禁地歎道:“東哥,你好棒啊!”

吳東明將辛翠蓮攬在懷裏問:“蓮兒,怎麽個棒法兒?”

辛翠蓮想了想說:“有點像《水滸傳》裏的浪裏白條。”

吳東明哈哈大笑著問:“我是《水滸傳》裏的張順,那你是《水滸傳》裏的誰呢?”

辛翠蓮噘著嘴說:“俺最近閑得慌,正看《水滸傳》,那裏麵哪兒有什麽好女人,不是母大蟲,就是母夜叉,還有一個一丈青,老虎、夜叉加毒蛇,這《水滸傳》可真能糟踐女人!”

吳東明戲謔地說:“不還有個天生麗質的潘金蓮嗎。”

辛翠蓮推開吳東明一臉嚴肅地說:“我寧願做孫二娘,也不會做潘金蓮。”

吳東明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笑著問:“為什麽?”

辛翠蓮也坐過去繪聲繪色地說:“武鬆一進孫二娘的店就講諢話:娘子,你家丈夫卻怎地不見?孫二娘說:我的丈夫出外做客未回。武鬆說:恁地時,你獨自一個須冷落?孫二娘原本沒想害武鬆,武鬆講諢話,讓孫二娘認為武鬆不是好東西,孫二娘才笑著尋思,這賊配軍,卻不是作死,倒來戲弄老娘!正是‘燈蛾撲火,惹焰燒身’。這說明孫二娘是一位對愛忠貞不二的人。連貌若桃花的潘金蓮也被武鬆迷失了心性,她寧可背起**的罪名,想獲得武鬆的溫情,而孫二娘則守身如玉,不受相貌堂堂的武鬆**,有這樣的忠貞不二的妻子,難道不是男人最大的福氣?我就討厭女人紅杏出牆,要做就做孫二娘這樣的女人,忠貞不二!”

吳東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來靠在沙發上,一下子直起腰來問:“怎麽,你要為習濤忠貞不二?”

“說什麽呢?”辛翠蓮斜著杏眼,揚著白嫩的下巴問,“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人?”

“你當然是我的女人!”吳東明嬉笑著用大手捏了捏辛翠蓮的臉蛋說。

“既然我是你的女人,對自己的男人忠貞不二有錯嗎?”辛翠蓮理直氣壯地說。

“可是……”吳東明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

“可是什麽?”辛翠蓮逼問道。

“可是你畢竟已經成了有夫之婦啊!”吳東明酸溜溜地說。

“還不是怨你,敢做不敢當,非要找一個王八當墊背的,弄得親生女兒管別人叫爹,虧你還是一市之長!”

吳東明被辛翠蓮這麽一數落,剛才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沒了,“蓮兒,這不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嘛!”

辛翠蓮得理不饒人,原本她就沒想放過吳東明,“你身不由己,幹嘛也弄得我身不由己,弄得人家人不人鬼不鬼的,實話告訴你吧,我和習濤已經離婚了。”

“什麽?你和習濤離婚了?什麽時候的事?”吳東明吃驚地問,心想怪不得我去北京習濤見到我怪怪的,難道他察覺到了我和辛翠蓮之間的關係?

“反正離了,吳東明你聽好了,從今以後,我和女兒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你要是敢拋棄我和女兒,小心我到中紀委告你去!”

這話一出口就傷了吳東明的自尊心,吳東明臉色一沉,半天沒說話,心想,“媽的,這騷娘們哪是母夜叉,根本就是一丈青,纏上我了!”他知道辛翠蓮是個說到做到的女人,權宜之計先穩住她再說。

想到這兒,吳東明溫聲地說:“蓮兒,離了好,離了我們在一起就方便了,隻是你們倆過得好好的,怎麽就突然離了呢,是不是習濤……”

辛翠蓮早就聽出了吳東明擔心什麽,便沒好氣地說:“你放心吧,他隻是察覺出孩子不是他的,但究竟是誰的他並不清楚,我看他也不想清楚。”

辛翠蓮故意說得輕描淡寫,隻字不提習濤跟蹤自己的事,但是吳東明深知習濤的本事,不放心地問:“蓮兒,你去市委的事沒被他發現吧?”

辛翠蓮若無其事地說:“你以為他是孫悟空呢,放心吧,他回來既沒吵,也沒鬧,把離婚協議書往桌子上一拍,說,簽字吧,我二話沒說,就簽了,他臨走時隻說了一句話:從今以後你和孩子他爸可以團聚了!就這麽簡單。”

吳東明聽完惆悵地點上一支煙,往沙發上一靠說:“蓮兒,習濤和你離婚如此冷靜你不覺得反常嗎?看來這件事這小子早就想好了,我說提拔他做市駐京辦副主任,他竟然不幹,還一再要求調回市安全局,依我看他已經知道孩子是我的了。”

辛翠蓮冷哼道:“知道能怎麽的?他還能把你吃了?”

吳東明心事重重地說:“好了,寶貝,準備什麽好吃的了?我可餓了!”

辛翠蓮恢複了乖巧溫婉的樣子,“東哥,你上午橫渡黑水河一定累壞了,人家給你燉了甲魚湯,你好好補一補!”

吳東明一臉壞笑地問:“我聽說習濤也喜歡吃甲魚,我喜歡吃甲魚裙邊,他喜歡吃什麽?”

辛翠蓮氣惱地回答:“王八蛋!”

吳東明一聽仰麵大笑。

63、姐姐

邱興本在美國就得知了夏聞天對北灘頭濕地造假非常震怒,已經責令萬壽縣縣委縣政府立即停止繼續挖掘,並派出調查組深入北灘頭村調查。

邱興本急匆匆地從紐約直飛東州,想找韓亞洲商量對策,韓亞洲卻躲著不見邱興本。潘富貴告訴邱興本這件事是丁能通捅到夏書記那兒的,氣得邱興本恨不得刮了小舅子。

晚上回到家,邱興本把火全撒在了丁桂芹身上,夫妻倆大吵一通,邱興本什麽話難聽說什麽,丁桂芹忍無可忍,第二天一大早就隻身登上了去北京的火車。

自從娘死後,丁桂芹隻剩下弟弟一個親人了,邱興本自從發跡以後,早就看不上自己這個黃臉婆了,這日子過還是不過,一路上丁桂芹不停地問自己,她抹了一路的眼淚。等到了北京花園,在辦公室見到丁能通時,兩隻眼睛紅腫得跟魚泡一樣。

丁能通當即就驚呆了,“姐,你怎麽來了?家裏出什麽事了?”

丁桂芹見到弟弟,知道自己的樣子把弟弟嚇著了,她盡量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憤懣地說:“能通,姐和邱興本過不下去了!”

姐姐的話一出口,丁能通就知道一定是自己領著老耿頭去見夏聞天惹怒了邱興本,邱興本肯定拿姐姐撒氣了,於是他安慰說:“姐,你別急,我處理完手頭的事就陪你,我先給你安排房間。”

丁能通說著就撥電話,不一會兒,白麗娜進來了,“頭兒,有事?”

丁能通起身介紹說:“麗娜,這是我姐,你安排個房間陪陪我姐,我手頭有點急事處理完就過去。姐,這位是白麗娜,白助理。”

丁桂芹是個頗能隱忍的人,她不願意在弟弟的同事麵前給弟弟帶來負麵影響,勉強地衝白麗娜笑笑。白麗娜畢竟和邱興本有一腿,見了正牌夫人,又是丁能通的姐姐,心裏難免惴惴的,但是白麗娜搞了多年的接待工作,是個場麵人,拉著丁桂芹的手,姐長姐短地走了。

大約忙了近兩個小時,丁能通才去了丁桂芹的房間,一進房間,見姐姐一個人在抹眼淚,白麗娜已經走了。丁能通心裏有些不悅,心想,好你個白麗娜,讓你陪陪我姐,你竟然應付我!

“姐,白麗娜什麽時候走的?”丁能通陰著臉問。

“走一會兒了,是我讓她走的。”丁桂芹抹了抹眼淚說。

“姐,對不起,我太忙了,怕你寂寞,讓她陪你嘮嘮嗑,省得你老想和我姐夫的事。”丁能通一邊說一邊給丁桂芹倒了杯水。

“能通,我說話你別不愛聽,你姐夫身上經常有這個姓白的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邱興本是個花心大羅卜,他們倆會不會……”

丁桂芹雖然說了一半,但語氣肯定,丁能通看得出來,姐姐已經斷定邱興本與白麗娜有染。妻子是最了解丈夫的,女人的第六感通常都非常神奇,丁能通如夢方醒,想不到邱興本亂搞女人竟然搞到小舅子眼皮子底下來了,怪不得潘富貴見了白麗娜就像見了王母娘娘似的,原來這騷狐狸勾搭上我姐夫了。

丁能通心裏雖然這麽想,但臉上卻不以為然地說:“姐,你一天到晚竟瞎合計,天底下用一種香水的人多了,難道用一種香水的女人都跟我姐夫有關係?姐,娘死後,你就一直不開心,時間長了,會悶出病的,前兩天衣雪給我打電話,想讓你去加拿大散散心,姐,我看你就去吧。”

丁桂芹長歎一聲說:“能通,我看你姐夫的公司要出事,你沒見他跟我發火像瘋了似的,罵你是吃裏扒外的白臉狼,張口閉口要和我離婚,能通,你姐夫本想大幹一把,把錢都投到北灘頭濕地了,沒想到項目不讓幹了,還派了調查組,這個時候,我去加拿大怎麽放心得下!”

丁能通用責備的口氣說:“姐,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踩的,姐夫這次要是真栽了,也怨他自己,做生意不是賭博,更不是違法亂紀,姐,咱們也是農民出身,最理解失地農民的痛苦,另外,蠍神集團的經營方式也存在問題,收了那麽多養殖戶的抵押金,一旦資金鏈斷了,公司非發生崩盤不可,這兩年姐夫手裏有了錢,張揚得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俗話說,槍打出頭鳥,姐夫能不能過了這一關,就看他的造化了,姐,既然他對你不仁,你就可以對他不義,去加拿大呆一段時間,散散心,就算你幫我了,你知道丁宇還未成人,需要監護人,衣雪根本離不開加拿大,如果你能常去,衣雪才能常回,娘在九泉之下的心願才能了了。”

丁能通的這番話,讓丁桂芹心動了,娘臨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能通和衣雪的事,兩個人好不容易和好了,卻不能在一起,時間長了,怕是要節外生枝,娘不再了,自己在這個世上的真正親人隻有弟弟了,長姐比母,我不成全弟弟誰成全?

想到這兒,丁桂芹點了點頭,“能通,姐聽你的,抓緊辦吧,我一天都不想看到邱興本這個天殺的!”

64、困境

昨夜下了一場小雨,早晨起來空氣格外清新,趙長征照例去了黑水灣公園爬山,不成想走到英雄山山腳下,卻碰上了手裏拎著太極劍的劉光大。

“老劉,你手裏拎著這把寶劍,可頗有點像金庸小說裏的大俠呀!”趙長征開玩笑地說。

“長征,你這個比喻我愛聽啊,搞紀檢工作就是要有俠客精神,除惡務盡!”劉光大晃了晃手中的寶劍說。

“老劉,什麽時候你這個大俠沒有用武之地了,人民才能對黨真正放心啊!”趙長征慨歎道。

“不行啊,長征,”劉光大感慨地說,“真正的利劍是先進的製度,可是我們的曆史太長,權謀太深,兵法太多,黑箱太大,內幕太厚,圈子套圈子,利劍不愁,愁的是壯士斷臂的勇氣啊!”

“是啊,”趙長征頗有同感地說,“改革就是拿刀挖自己身上的腐肉,是需要關公刮骨療傷的精神啊!”

“長征,”劉光大一邊沿著通往山頂的台階走一邊說,“最近有人開始做聞天同誌的文章嘍,說他有野心,看上你和林白的位置啦。”

“聞天同誌的野心不大嗎,以他的德才將來肯定要接我和老林的班的,老劉,你是怎麽知道有人要做聞天的文章的?”趙長征頗感興趣地問。

“我和老林都接到了匿名信,信上說夏聞天在市委大院建華表是把市委大樓當成中南海了,華表寓意王權,這等於說聞天同誌建華表是為了彰顯野心。”

“一派胡言,幹脆說聞天想犯上作亂得了,寫這種匿名信的人,是故意在我們心中給夏聞天抹黑,這種匿名信說不定中組部、中紀委的領導同誌都接到了,真是居心叵測啊!”趙長征痛恨地說。

“長征,聞天同誌和你搭過班子,你的話他能聽進去,總不能讓好幹部吃虧吧,還是和他打打招呼好。”劉光大善意地說。

“好吧,抽空我是想找聞天談談,最近很多人向我反映東州的民營企業蠍神集團有亂集資的嫌疑,我讓省工商局查了一下,省工商局認定租養的方式不宜定性為非法集資,他們核定的經營範圍裏也確定有‘委托養殖’這一項,不過,這個蠍神集團旗下的養殖戶數量巨大,一旦抵押金被挪用,造成資金鏈斷裂,後果不堪設想啊!”趙長征憂心忡忡地說。

“關於蠍神集團的反映我也聽到一些,蠍神集團的‘委托養殖’規模十分巨大,存在著潛在的經營風險,一旦發生問題,事必造成社會動**,嚴重影響清江省改革開放的大好局麵啊,長征,居安思危,還是未雨綢繆好一些。”劉光大中肯地說。

“是啊,‘委托養殖’這種經營模式是在拆東牆補西牆,是在吞沒後加盟養殖戶的本金,最後賺到錢的隻有先期加盟的養殖戶,其他人隻是出錢看他們唱一出戲而已。”趙長征一針見血地說。

“所以說,‘委托養殖’這一運營模式明顯不符合企業收入應大於支出的基本規律。盡管在短期內,本息的支付可以靠支付時間差和後續加入資金來支持,但其總收入是遠遠低於總支出的,‘委托養殖’發展到一定階段,就會出現後序養殖戶數量萎縮情況,這個時候,這個環環相扣、靠滾動維持的資金鏈必然斷裂。一旦本息兌付不了,老板卷錢走人是必然結果,如果不及早采取應對措施,聽之任之,極易誘發大規模的社會群體性事件,後果不堪設想啊!我的意見是長痛不如短痛,及早徹底解決才是根本之道。”劉光大目光如電地說。

趙長征沉重地點了點頭,“光大,我想聽聽你的根本之道。”

“很簡單,從現在開始,禁止蠍神集團向養殖戶收取抵押金,切斷蠍神集團的動脈血管,監控蠍神集團老板的私人帳戶及公司主要分支公司名下的基本帳戶和一般帳戶。”劉光大語氣果斷地說。

趙長征思忖片刻,笑著說:“老劉,我看你今天別練劍了,和我一起爬山吧,我就喜歡站在山頂看東州,遠望黑水河就像少女的一條發帶,美不勝收啊!”

“長征,黑水河近看可就令人擔憂了,前些日子吳東明在黑水河上搞了個萬人橫渡,你怎麽看?”劉光大凝眉問。

“吳東明是想為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造造勢。”趙長征用理解的口吻說。

“依我看,東明不是在造勢,而是在造假。”劉光大嚴肅地說。

“造假?這話怎麽講?”趙長征很不解地問。

“這段時間黑水河水質之所以達到三類標準,是因為吳東明下了死命令,黑水河兩岸的排汙企業全部暫時停產,而且命令市環保局死看死守。這不是造假是什麽?等全國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考察團一走,停產的排汙企業照排,到時候,他吳東明還敢橫渡黑水河嗎?”劉光大語氣犀利,趙長征聽了半天沒說話。

應該說,吳東明到東州後,裝備製造業特別是汽車製造業頗有起色,在振興東州裝備製造業方麵,趙長征對吳東明抱有很大希望,因此,麵對劉光大對吳東明的質疑,趙長征沒搭茬,他覺得看一個幹部還應該一分為二地看,人無完人嘛。

想到這兒,趙長征看了看表笑著說:“老劉,你的劍該歸鞘了!”

“為什麽?”

“上班的時間到了。”

兩個人相視而笑。

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考察團在東州考察了一個星期,在禮節性的總結報告中,肯定成績的同時,對北灘頭濕地公園也提出了質疑。

考察團一走,萬壽縣縣委書記韓亞洲就被調離了崗位,成為市畜牧副食集團黨委書記,韓亞洲想當市長助理的夢想徹底破滅了。蠍神集團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邱興本想求吳東明對北灘頭濕地項目說句話,隻要撤走調查組,重新啟動北灘頭濕地項目,蠍神集團就能擺脫困境,然而,吳東明不願意與夏聞天搞得太僵,官場上是最將火候的,吳東明覺得還沒到與夏聞天叫板的時候。

一開始焦雲龍一直擋著邱興本不讓見,後來吳東明覺得不見不好,畢竟蠍神集團是自己一手扶持起來的,而且辛翠蓮還開著人家送的保時捷吉普車呢,狗急還跳牆呢,別把邱興本逼急了,於是吳東明決定見見邱興本。

邱興本見到吳東明就像見到了救星一樣,吳東明卻輕描淡寫地安慰了幾句,讓邱興本等一等,別亂了陣腳,他會找機會與夏聞天談北灘頭濕地的問題。

邱興本失望地離開吳東明的辦公室,他知道丁能通與夏聞天的關係不一般,如果自己的小舅子能誠心誠意地幫幫自己,做做夏書記的工作,說不定有一線希望。可是自從丁桂芹離家出走去了北京以後,一直住在北京花園,自己讓丁桂芹受了很多委屈,丁能通一直對自己這個姐夫憤憤不平。

就在邱興本琢磨怎麽緩和與妻子和小舅子的關係時,丁能通打來電話,告訴他,“我姐馬上就去加拿大探親去了,你要還是我姐夫就來送一送。”邱興本當即答應,“送,一定送。”

其實丁能通根本沒想讓邱興本送丁桂芹,他借送姐姐去加拿大為由,調邱興本進京是另有企圖。丁能通使出全身解數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了丁桂芹去加拿大的簽證,是因為他預感到蠍神集團要出事了,搞不好邱興本都得坐牢。姐姐是這個世界上最疼自己的人,丁能通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姐姐跟著邱興本受連累,所以毅然決然地為姐姐去加拿大安排好了一切。

丁能通原本不打算讓邱興本送姐姐,但是丁桂芹放心不下邱興本,盡管邱興本話說的絕情,但是畢竟在一起風風雨雨過了三十年,真要撇下丈夫不管隻身去加拿大,丁桂芹心裏還是不落忍。丁能通非常理解姐姐的心情,讓邱興本來送也好,丁能通決定利用這次機會驗證一下姐姐跟自己說的“香水”的事。

丁桂芹的航班是晚上八點鍾起飛,邱興本是下午從東州直飛首都機場的,抵達首都機場時剛好是傍晚六點鍾,邱興本沒出首都機場,在機場餐廳簡單吃了晚飯,丁能通和丁桂芹才到,讓邱興本沒先到的是陪同送行的還有白麗娜。

白麗娜見了邱興本表麵上沒露聲色,但是一路上丁能通都感覺到白麗娜的心在躁動,丁桂芹更是對白麗娜帶搭不理的。

邱興本見了丁桂芹隻是尷尬地說了一句:“怎麽說走就走了呢?”

丁桂芹本想借機給邱興本一個台階,但是一見邱興本和白麗娜站在一起,並且嗅到白麗娜身上熟悉而特有的香水味,丁桂芹氣就不打一處來,掛到嘴邊想囑咐丈夫的話變了味,“走了好給你身邊的野女人騰地方,這回你可解放了,小心別得上‘愛死病’!”

邱興本聽了刺耳的話心火上湧,但自己有求於丁能通,並不敢發作,隻是自我解嘲地說:“能通,瞧你姐這脾氣,整天捕風捉影折磨自己。”

丁能通打圓場地說:“我姐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別往心裏去。”

丁能通一直把丁桂芹送到飛機上,走出機場大廳時,白麗娜已經將奔馳車停在了門前,邱興本也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丁能通上了車,邱興本立即遞上來一支軟包中華煙,還親自給丁能通點上了火,“能通,姐夫遇上坎兒了,你是我小舅子,無論如何你得幫幫我,我怕你姐擔心,當著她的麵,我沒敢說,北灘頭濕地公園本來是吳東明力推的項目,可是現在下馬了,夏聞天還派去了調查組,連韓亞洲也被調走了,蠍神集團在這個項目上投了二十個億,實指望在市政府、縣委縣政府的支持下,蠍神集團再上一個新台階,也為東州市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做點貢獻,現在可好,不僅把我推進了坑裏,還要活埋。能通,我知道你和夏書記關係不一般,你幫姐夫說說話,總不能看著姐夫跳樓吧!”

“姐夫,誰也沒往坑裏推你,讓我說,坑是你自己挖的,也是你自己跳下去的,夏書記是個眼睛裏不揉沙子的人,解鈴還需係鈴人,能和夏書記說上話的人隻有吳市長了,我看你還是找吳市長想想辦法吧。”丁能通推脫地說。

“吳市長我已經找過了,看來他也有難言之隱,隻說先讓我等一等,他會見機行事的。”邱興本無奈地說。

“姐夫,那你就等一等唄。”丁能通漠然地說。

“你說的容易,我等得起嗎,那麽多養殖戶的抵押金我都得返還,如果不及時返還,就得有幾十萬人進京上訪,到時候讓他夏聞天吃不了兜著走!”邱興本情緒激動地說。

“姐夫,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丁能通埋怨道。

“何必什麽當初?如果你不領著老耿頭找夏書記,哪兒會有如此?你大義滅你親姐夫,對你有什麽好處?”邱興本實在忍不住了,怒氣一下子發泄了出來。

白麗娜見邱興本和丁能通情緒都有些失控,連忙打圓場說:“頭兒,不怪你姐夫埋怨你,你這事做的確實有點吃裏扒外!”

邱興本一聽白麗娜給自己助威,得理不饒人地說:“你聽聽,你聽聽,能通,麗娜可是你的左膀右臂,人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白麗娜不張嘴還則罷了,她這麽一張嘴,丁能通更感到姐姐說的對,白麗娜與邱興本的關係有問題,如果換一個人爭吵,白麗娜一定不會向著外人。

其實丁能通不是不想幫邱興本,畢竟是自己的姐夫,隻是怎麽幫他確實沒想好,緩和了一下心態,丁能通平靜地說:“姐夫,到北京花園後,咱們好好商量商量怎麽辦吧!”

邱興本正在氣頭上,一揮手說:“拉到吧,回什麽北京花園,你要是想幫我,跟我回東州找夏書記。”

丁能通不容分說,斷然回絕道:“那不可能!”

這時奔馳車已經下了首都機場高速公路,邱興本既憤懣又失望地說:“麗娜,我不去北京花園,送我去昆侖飯店。”

白麗娜回頭看了一眼丁能通,用眼神征詢了一下丁能通的意見,丁能通無奈地點了點頭,奔馳車往昆侖飯店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