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中秋了,本是月圓人團圓的日子,我卻被迫無奈地從家裏逃離了出來,跑到空無一人的單位。關掉手機,一整天都窩在宿舍上網。

我家裏被小綿羊擾到煩不勝煩了,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看出來我對他沒太大好感,但他仍是一趟又一趟地往來於我家,而且按照我們這邊的習俗,在中秋前夕給我父母送節了。

所以我越來越覺得這件事嚴重了,照我們的習俗,隻有女婿或準女婿才會給女方父母送節禮的。小綿羊這一招徹底把我打敗了,我跟我父母說我不要小綿羊,我父母也明白我的意思,可是他們怎麽說都是忠良之輩,人家一張笑臉貼上來,他們總是無法拒人於千裏之外。但是迂回著說,小綿陽又不覺得我家是持不讚成的態度,我媽本來一直滿懷期望地等著許承基會來我家表示些什麽,可是久等不至後,已經開始考慮我跟小綿陽在一起的好處來。我發揮自救精神跟小綿羊攤牌,他一聽就給我上政治課,講表象與實質互相依存又互相牽製,講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講距離隻是速度乘以時間,而不是根本問題,因為地球是圓的……

所以我逃到離家幾十裏的單位來了,我寧願過一個人的中秋節,也不要過多一個我不喜歡的人的團圓節。而且,我得找個沒人的地方傷心一會兒,我憋了太久了,從魯巍憤怒離開開始。

今天是他說的一個月之限的最後一天,我直至今天仍然不是十分明白這一天對於我們來說會意味著什麽,不知道是開始抑或是結束,可能一開始都可以是,隻是到了現在,我覺得隻能代表結束了。但是早上時,我仍然會希望今天是一個轉機,傍晚七點的時候我打了兩個噴嚏,我在微信群裏說是不是有人想我了,她們給我找來了各時間段打噴嚏預兆著什麽的解釋,上麵說晚上七到九點打噴嚏,是正在思念某人,希望能跟某人重歸於好。

我良久沒有再作聲,是啊,我想著某人,而且我想跟那個人重歸於好。可能,前些日子,我還在因為李涵的那番話而吃醋,可是,我卻始終沒想過徹底放棄他。而我也沒有明白我們以後要如何走下去,我想的仍是如何走下去,而不是走不下去……

可是,我現在卻隻能等,什麽也做不了,也不敢打電話跟他說我希望我們還能走下去,因為我突然發現我沒有籌碼了,在他轉身後,我已經沒有立場去跟他說這些了。

晚上八點時,我下了線,在電腦前窩了一天的我,頸椎都是疼的,出到院子裏看月亮時,卻發現天空中並沒有月亮。

月有陰晴啊,所以人也有離合,墨黑的天空突然多了一些光亮,遠處誰在燃放煙火,那些在黑暗中炸開的火花,讓我脆弱得快站不住了。腦海中刹那浮現著冬天的街道上他眼光中映著火花的絢爛,人來人往的鬧市中醉醺醺的他抱住我說他愛我,月桂樹下他嚅囁著說“殷可,我隻是餓了”,而且,他不是也說過他是我的嗎?他不是說過他有結婚對象的那句話作廢了嗎?

我不能再讓我一個人待在這裏,太危險了!太難過了!我從沒被自己的感覺打敗過,可是現在我覺得我馬上就要敗了,我要溺死在自己的胡思亂想的思緒中了,我絕不讓自己丟盔棄甲地去找魯巍,我絕不告訴他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竟會這樣在意他,我不會讓他知道我會因為這是最後一天的最後幾個小時而難過悲傷。即便過了今天,我們再也沒有明天,我也絕不讓他知道。

我想要出去走走,遠處的天空時明時暗,不久後有悶悶的聲響緩緩壓來,我從屋裏拿了一把傘,關好所有的門,隻留了我房裏的燈,然後朝有夜宵攤的夜市走了去。

在熱鬧非凡的夜宵攤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點了吃的東西,吃的還沒送上來時,大雨便來了。很多顧客顧忌雨會越下越大,沒多久就散去了大半,隻留下稀稀拉拉的兩三桌人與狼藉的殘羹。

雨確實下得大且久,還伴著電閃雷鳴。我緩慢進食著,這場雨讓我煩悶的心情有所舒緩,我並不懊惱自己明知道下雨了還出來,我喜歡下雨,看著雨,就可以不去想很多的事情。

夜已深沉,心情稍有平複的我開始考慮我總不能一直在外麵待著,打算等著雨勢減小便回去。可是一直等到過了十二點,雨仍沒有停的跡象,老板估計今晚不會再有什麽客人了,而且不知道雨還會下多久,跟我表示要關門了,我悻悻地想,終歸是結束了。

撐著傘往回走,沒走多遠,雨水便濕了褲腿,少有車子掠過我身旁,當行至單位不遠處,一輛車子的車燈照亮路麵的同時,也讓我看到了停在坡上的那輛越野車。

我頓住了腳步,心跳就像打在雨傘上的雨聲一般,雜亂無章,我緩緩地朝那裏走去,在停著車子的對街,努力地往車內看。

車子熄著火,車窗全搖上了,透過雨幕,我根本無法看清那裏麵是否有人。

我要不要走過去?我要不要跟他招呼一聲?我要不要請他進去坐坐?我要不要跟他把話問明白說清楚?

還在想那麽多要不要的時候,我的腿已向車子走近,當近至眼前時,我才對自己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不住流水的車窗。

拍了好一會兒卻沒反應,我低頭湊近細看,車內好像沒人。

退開些左右兩顧,不期然看到了立在單位鐵門外的人,他撐著傘,麵朝院內,定定地望著我房內透出來的燈光。

我撐著傘,站在他的車子旁,也那樣定定地看著他。

心裏所有的感覺摻在一起,翻江倒海地讓我無法做出適當的判斷與反應,那些狀似理智的堅持沒了,那些徒生煩惱的顧忌忘了,那些怨怒嫉恨淡了,那些猜測與自卑變得不重要了,本來以為兩人終究是背道而馳的認知被顛覆了。此刻,他背對著我,可是我卻知道,我們的眼裏現在都隻有彼此,這樣就夠了,我一點都不想再折騰了。

驀地,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麽,飛快轉身,雨傘的水珠旋出花來,院內微弱的燈光照在他的側臉上,似靜謐似狂熱。

我吸了吸鼻,提了提黏濕的褲腿,挺挺脊背舉步走向他。

“你……”本來還想說些什麽,可是看到他殷切的眼神我又頓住了,不知道他在這裏站了多久了,那把傘似乎也沒什麽作用,他身上的襯衣已濕了大半,額前的頭發也濕成一縷一縷的。

“車子放那兒容易出事,先開進院子裏麵吧。”說完我就徑自去開院門,我撐著傘艱難地將沉重的鐵門推開時,心裏仍是記著他在我剛剛說完話那一刹浮上眼眸的喜悅。不由得,我也翹起了嘴角,偷偷笑了起來。

他停好車,下車時直接衝過雨幕,衝到了站在走廊上的我的身旁。

“都濕了。”我抱怨地瞪他,他抹了一下脖頸上的水,笑了,張開臂,緊緊地抱住了我。

“殷可,我站得快絕望了。”

外麵的雨又大了,倒天倒地般,又急又密,雨仗風勢,斜斜地砸進了走廊裏。站在走廊中間的我們,半個身軀都淋在了雨中,雨打得重且急,可是他抱著我,我一點想躲開的意思都沒有,我的心就像那雨般,緊匝匝的,滿是濃情蜜意,又隱隱帶著些心酸。

好一陣子,兩人才一陣忙亂地進到了屋裏,然後是更甚於先前的忙亂。兩個人都濕得可以了,我的房間又特別小,他一進來,感覺整個空間就剩他的存在了,轉個身都可以碰到他,我瞪他,要他站遠點,他四顧,問:“遠點是哪裏?”

我把他推到床邊,按他坐下,他坐下又馬上站了起來,低頭看自己的褲子道:“會坐濕的。”

我想了會兒,拿了床薄毯,要他先把濕的衣服褲子脫了,換用毯子裹裹。

“你先把自己弄幹爽了。”魯巍看著轉來轉去的我,帶點焦急意味道。

我拿了塊毛巾將自己胡亂地擦了擦,然後去找衣服。小魯同誌坐在床沿看我忙來忙去的,囉唆個沒停地要我先換掉濕衣裳。我給他找了一雙拖鞋,他踩進去,隻擠進了一個腳尖,三分之一的腳懸著。叫他去洗澡的時候,他裹著毯子小心翼翼地前行,那模樣特別滑稽。

他洗澡的時候,我就用電吹風吹他的濕衣服,因為天氣關係,我不敢洗衣服,怕晚上不幹。明天要上班,他要是穿這一身衣服回去,指不定會感冒。另外,我給他準備了一杯板藍根衝劑,讓他喝了預防一下。

吹衣服的時候我在想,我啥時候會對一個男人這樣細心了?這還是殷可我嗎?可是又想了想,對方是魯巍啊,所以沒有什麽是不可以的。

魯巍出來時,我正一邊吹他的衣服一邊不斷地自我反駁與權衡著。

小魯同誌急於掙脫拖鞋的束縛,兩步便跨上了我的床。我用眼角掃了他兩眼,嗯,毛巾裹得好好的,沒有丁點走光。

“你應該買個洗衣機,還有,得換個熱水器,出水量太小了,冬天會覺得冷。”吹風機在我的手上,小魯隻得用幹毛巾使勁擦自己的頭發,裹在他身上的毛巾也因為他的動作一掀一掀的。

他裏麵,有穿**嗎?

“我媽說讓我熬一熬,單位裏的將就用著。”繼續吹風,呼呼呼呼的,繼續偷瞄,一眼兩眼三四眼。

小魯同誌覺得頭發擦得差不多了,叫道:“給我拿一下梳子。”

我哦了聲,拿我的梳子遞給他。

“先幫我吹吹。”他徑自背過身。

吹?手摸上他的濕發時,感覺有些怪,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癢癢的,我越來越覺得自己有變身為狼的趨勢了,從他身上帶著香氣進來時開始,我那滿腦袋裏就止不住的盡是些有色思想。將電吹風一關,魯巍扭頭看我,我愣了一會兒,然後將電吹風往他手上一塞,支吾道:“我、我得去洗澡。”

進澡堂開了水龍頭,落下的冷水讓我渾身一哆嗦,什麽不正經的思想都衝淡了,進房間時,看到魯巍手上還拿著那電吹風,徑自在發呆。

抬眼看到我洗好了進來,那眼裏突然就好似冒了兩團火,就因為他那神情,本來我想去拿他手中的手巾與電吹風的,卻因此不敢再靠近。突然電光一閃,一個猛雷就在頭頂上炸開,我一驚,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我尖叫一聲,馬上又明白過來,停電了,於是急急地收了尾音,可是尾音才收,又呼叫起來。

魯巍不知道出於什麽想法,竟跨下床抱住了我,我防衛地推拒他,他的手在我背上輕拍了幾下,輕道:“別怕別怕。”

怕什麽呀,我這麽大個人了,難道還怕打雷不成?怕的是他好不好。

現在我卻不敢推開他了,我怕一推他,本來沒想歪的他會因為我的行為而想歪,可是這不推吧,我自己盡在歪想,因為我剛才在浴室裏看到了他換下的——**。

“我去點蠟燭。”我推他,推了一下,他沒動,又試著推了一下,然後外麵又是一個閃電,我仰頭看了眼他的臉,小白臉的臉在電光石火的映照中專注異常。

我一個猛力,將他推了開,自己開始手忙腳亂地在我的小房間裏亂翻亂找,哎呀,碰到了桌子,哇,碰掉了相框,啊,踢到了床腳,嘩,弄倒了先前倒的板藍根衝劑,咦,摸到了魯巍。

“你這是想刺激我還是想嚇我啊?你再這麽折騰下去,我心髒可承受不起了。”魯巍不知道從哪裏摸到了手機,打開了手電,借著那點光,室內的狀況也看出個大概了,我狼狽地站在那裏不知所措,竟忘了自己想要幹什麽了。

“算了,別找了。”拍拍床,“睡吧。”

我倒抽一口氣,媽媽說,媽媽說……

“我不會把你怎樣的。”說完這話,小魯同誌自動自發地睡到了裏麵去。

小的時候我最喜歡聽的故事不是《白雪公主》,也不是《灰姑娘》,我喜歡聽我外婆講《梁山伯與祝英台》。外婆說,沒結婚的男女同睡一張床,中間是要擺一碗水的,不然會生小孩。現在的我當然明白,生小孩和擺一碗水沒有必然的聯係,可是如果不擺那一碗水,生小孩的概率是不是太大了?

我繼續掙紮,眼前是我的床,**的男人很有可能就會成為我的男人,可是,現在和他同睡一床,這合適嗎?

掙紮,掙紮,正在兀自地掙紮,便聽到了輕微的鼾聲。

我湊近:“小魯同誌?”

耶?!居然就睡著了。當我是擺設呢?居然敢這麽沒危機意識地睡著了?!好歹我是剩女,我可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的!

憤憤不平地捋了捋袖子,小心翼翼地爬到**,輕巧地扯了被子的一角,安心地閉上眼睛,睡覺!

“殷可。”

他的聲音突然又響起,盡管輕,卻仍是惹得我渾身一震。

“李涵不是我的誰。”

我閉著眼,思索了良久,道:“她說你是因為她才會到這裏來的。”就像大波說的,因為她,他被貶謫。

“因為你,我才來的。”他說。

哦,這樣啊……

這一覺,睡得又香又甜,焦躁了好幾日的心思徹底沉靜了下來。沒有那一碗水,我也很安全,這充分地體現了我作為一名剩女的價值與魅力值。早上睜開眼睛看到他的時候,也沒有大驚小怪,熟得就像他本來就是我自家人般,為什麽會這樣?

很簡單,因為他一夜的安分守己,讓頭腦簡單的我對他完全撤防,事後再想想,小說裏很多女主失身並不是在風雨交加的雨夜,而是在風和日麗的清晨。

想到這裏我害羞地往被窩裏拱。

魯巍揭開被子,看著想奪回被子的我,笑問:“你還要害羞多久?”

“壞人,誰叫你那樣那樣。”我奮力地搶被子。

“本來就可以那樣那樣。”他不滿地道。

誰說本來就可以那樣的?我比他更不滿地扔開被子在**站了起來,“我媽說的,沒結婚前不準跟男人過夜。”

“可是這不是過了嗎?”他委屈得像失了身般。

“那你也不該親我,我的初吻啊。”不行,看到他的嘴唇,我又害羞了。就在剛才,趁醒過來的我不設防地對他微笑時,小白臉在瞬間化身為狼,一口咬上了我的嘴唇。

“你有幾次初吻啊?”他斜睨著我。

啥意思?那個,有伸舌頭的就這一次啊。啊,舌頭!我猛地搶過被子把自己埋起來,我是鴕鳥,我是鴕鳥。

想想,不對,他憑什麽懷疑我的初吻?

才掀開被子,一看見他波瀾不興的臉,突然憶起,野戰時,好像有親到他的嘴唇,那個算初吻不?

“那天,他們玩真心話時,你說你的初吻給了小學三年級的男孩。”他繼續好心地提醒。

“那小子不是小學三年級的,而是小學二年級的,當時我才是三年級呢。”那小孩比我低一級,傻不拉幾的,瘦弱矮小,長相在我的記憶裏極其模糊。那個時候啊,我的眼裏,就隻有趙安飛。

“你幹嗎親他?”

“為什麽會親到我不記得了,不過隻是擦到臉,我不小心的,因為這件事,我還被我的同學取笑得想要逃學呢。”多嚴重啊,我上小學那會兒,我們還會男女生劃三八線,突然被人瞅到我親到一個男生,那是多麽轟動的一件事啊。經過很久很久,這件事情才平息,經過很久很久,我才把那個小男孩徹底地忘掉。獨獨,我的初吻,給了一個忘了名字忘了長相的低年級的小朋友,讓我怎麽也忘不了。

魯巍單手抱胸,另一手擱在他的左頰上,繼續問:“如果那一次不算初吻,你覺得野戰那一次算不算?”

“……”臭男人,擺明了就是想讓我的初吻對象歸屬於他。

“不算不算,之前我還吻過小貓小狗小侄子。”

我又輸了,魯巍很自得地笑起來,然後十分自負地說:“殷可,你的初吻始終是我的。”

這個有那麽好計較嗎?需要那麽在乎嗎?知道小綿羊是怎樣死的嗎?敢追究我的初吻,也想要被我開除友籍嗎?

我麵色陰惻地看魯巍,問:“你的初吻呢?”

魯巍的得意突然轉變成了不自在,不敢看我,頭轉向了另一邊,耳根略紅。

我憤恨,他在想誰呢?

我不平地去揪他的耳朵,嚷道:“你個沒初吻的家夥,你居然還追究我的,氣死我了,除了我那個不算初吻的初吻不知道是哪個小男孩給奪去了,我的初吻可全是給了你……你……你的呢……”

說完這些,自個兒又倍兒懊惱,以前總覺得這樣追究其實也挺沒意思的,魯巍之於我而言,並不是小綿羊那樣的地位,可是梗在心裏,就是那麽的難受。我就覺得我沒辦法不介意,沒喜歡誰以前,覺得要是以後找個人共同生活了,肯定他幹什麽我都不管,不會去偷查他的電話記錄,不去了解他有多少紅顏知己,更加不會有事沒事就獨自吃醋生悶氣。可是事到臨頭,那股子酸味硬是讓我覺得我是個很俗的女人。

“你的啊。”他回過神來,看我抱著被子坐**生悶氣,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說,“我的初吻不就是你的?”

男人的話不可信,不可信,我把臉埋進被子裏,偷笑。

“哪有那麽大的人還有初吻的。”誰信哪,哎呀,我被打敗了,他說句謊話竟然會讓我那麽開心。

“可不就是你的嗎,我小學二年級莫名其妙地被你親了,害得我被同學笑了一個學年,直到我轉學才消除了影響,但是心理陰影可一直都在啊。”

“嘎?”我從被子裏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我聽到了什麽,本以為會看到魯巍調笑的表情,他卻一臉認真地看著我,等著將我的所有反應收進眼底。

“那個人是你?”我不信,我真的不信,“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

“一點也不巧,若是我不是那個人,若是你不是那個人,我就不會有後來的這麽多煩惱。若你不是那個人,我不會每天舍近求遠地繞路去上學;若你不是那個人,我不會努力認識趙安飛;若你不是那個人,我不會跟一個對我沒有好感的女孩子提出交往的請求;若你不是那個人,我不會在你明顯想躲開我時還想盡辦法去製造接近你的機會;若你不是那個人,我不會跟我的好朋友談判;若你不是那個人,我不會用我出國旅遊的大長假換一個月的下鄉工作;若你不是那個人,我不會用盡一切辦法去打消李涵的想法;若你不是那個人……我不會在你用‘不會做飯、不會洗衣、不會帶小孩’的說法搪塞相親對象時,那麽難過甚至絕望;若你不是那個人,我不會明明已經傷心絕望卻還仍不死心地抱著那一些小希望來到這裏。”

我愣愣地坐在那裏,眼前的人說的這一番話,讓我無法做出任何反應來,他不是那種會有太多內心剖白的人,也許這輩子,我隻有這一次機會聽這樣的話。他說得也不是多麽動聽,可是,為什麽我覺得他像在念情詩呢?這是我所聽過的,最好最讓我感動的情詩。

不管他是哪個人,那個瘦弱的小男孩、那個綁滿了繃帶的不識真麵目的模範警察、那個鞍前馬後死皮賴臉跟著去旅遊不知道是誰的家屬、那個我一直以為很強勢卻也會掩藏悲傷的男人,我都確信,我真的喜歡他,我喜歡魯巍。

等我們穿戴好,準備出去時,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貌似今天要上班。

然後在魯巍不明就裏的情形下,我使盡力氣推著他快走,上班時間就要到了,若是大小波他們來得早的話,我準撞槍口上,從此名節不保。

門一開,我就木化了,大波小波跟我們庭長正圍在魯巍的車前,研究那輛車為什麽會停在我們院子裏。

我轉身想躲進去,魯巍一把勾住,往庭長他們的方向拖。

“啊……”

我聽到大小波的聲音啊得極其曖昧,我很是鬱悶不得不麵對他們。

“果真是月圓人團圓啊。”小波說。

“昨天下雨,沒圓。”我飛快地啐道。

“這小兩口不會是私奔吧?大過節的,跑這窮鄉僻壤,省賓館的開房錢啊?”大波的聲音向來洪亮,現在更是唯恐整條街的人聽不到。

他說什麽呢?我不要見人了,明明什麽都沒有。我有氣不敢撒,躲魯巍背後扭捏。

“小魯,你得對我們殷可負責任啊,要是敢不負責任,我們就會給你下拘傳票的啊。”庭長如是說。

拘傳魯巍?我冒個頭出來:“不是當事人也可以拘傳?”

那三人瞬間無語。

魯巍的手伸到背後捏住了我的手,跟庭長他們道:“我的殷可就暫時交給各位照顧了,我一個月下鄉的時間已經結束了,接下來會非常的忙,來的時間也會比較少,改天再請各位好好聚一聚。”

他一正經,其他人也不好再戲謔,我跟在他身後像小媳婦一樣還被托付一番。

他上車發動車子,跟我同事們揮手致意後,望向我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我好奇地問:“怎麽了?”

他默了默,然後道:“給我打電話。”

什麽呀!看著他駕車離去,我略帶失落地噘嘴,我以為他會跟我說些什麽好聽的呢,竟就是那麽稀鬆平常的話。

大波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飛快地跑回了自己的屋裏,出來時嚷道:“魯巍上次留了些東西在我這裏,說是給你的。”

上次?就是他站在桂花樹下,我衝他發脾氣的那次?他跟我說他送了我一樣東西,放在大波那裏。

是什麽?

冒著冷氣的盒子明顯是從冰箱裏拿出來的,我拆開外麵的盒子看時,裏麵是一大盒的冰棒,已經有融化的跡象。

“他那天下鄉時在鄉下買的,飛車送回來的,所以都沒化,一回來就放我冰箱裏了。可是後來我不知道怎麽就給忘了,幸好我的冰箱保溫還行,昨晚停電都還沒怎麽化,否則就沒法交差了。”

小波瞅了一眼,不屑地說:“我當是什麽呢?這年頭,誰還吃這個。”

我吃!

我抱著它們,像抱著最寶貴的東西,急步走向我自己的房間,搶救我的冰棍。

電來了沒多久,冰箱還有些濕答答的,我放冰棍的時候,心情複雜莫名。魯巍不在我身邊,我才敢細細地回想,曾經,那個小男孩的模樣,曾經,那不經意擦到過的臉龐。

那天他在桂花樹下,明明滿抱著情意等我回來,可是我卻趕他走。我又憶起了他臨走前,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來,原來,原來,他一直在等我的電話。自從那天晚上,我跟他說要他在我打電話給他前,不要再打給我,也別找我後,他就一直在等我的電話。

所以,從今天開始,我要每天都給他電話,所以,從今天開始,我有什麽事都會主動找他,因為他是魯巍,我的男朋友。

做完這個決定後,第一件事,我找到了我的手機,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