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薇寧將受傷的手攏在袖口中,看著紀南尋眼中的薄怒,她淡聲道:“姨娘行事情無狀,粗魯且不知輕重,即日起便讓府中的教養嬤嬤好生教教禮數。”
虞清月的生母林姨娘原本是一個舞女,林姨娘有孕後便被虞父當成外室養了起來。
待虞清月回府是都已經十四五歲了,所以從未學過規矩。
虞父對她心懷愧疚更是放鬆了管教,如此下來才讓她養的一副肆意妄為的性子。
紀南尋皺著眉,“你敢?”
一旁的白鳶護主心切,見狀道:“大爺,分明是姨娘故意將水潑到夫人身上的,你且看看夫人受傷的傷,再看看姨娘手上的傷?”
她走上前摸著眼淚將虞薇寧的袖子輕輕掀開,那被燙的緋紅的皮膚上幾個水泡顯而易見,分明傷勢更加嚴重。
紀南尋看著虞薇寧道:“那你為何不說?”
虞薇寧輕輕拍了拍白鳶的手背,“說了又什麽用麽?夫君,姨娘敢拿那麽燙的茶水來敬我,自然是有人授意才是。”
見她誤以為是自己動的手,紀南尋涼聲道:“我沒有。”
虞薇寧自然知道不是他,再怎麽說一個侯府的嫡子也不屑用這些低等的手段。
隻不過故意這麽說的而已。
紀南尋仔細一想,也發現有幾分不對,誰家婦人敬茶的水能把人燙出水泡來,當即將目光投向了淚光點點的虞清月,眼神中帶了幾分懷疑。
虞清月心下暗罵,麵上還要裝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這茶水是我讓粉黛準備的,我也不知這麽燙。”
粉黛看了眼前的這一出,早就被嚇破了膽子,見姨娘將刀口指著自己,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冤枉啊,奴婢沒有!”
虞清月害怕這小蹄子將自己供出來,便又替她開脫道:“她年紀尚小,想來也是無心的,大爺和夫人難道要為了這麽一件小事來責罰她麽?”
明明那個犯了錯的人是她,如今禍水東引,全然推到了粉黛一人的身上。
粉黛也是敢怒不敢言,方才明明是姨娘讓她倒些熱水的,還說越燙越好,她哪裏得罪得起,如今也隻能一個勁兒的在地上磕頭,額前都磕出了一道血印子來。
虞薇寧知道今日若是就這麽妥協了,那日後在府中的地位更是難以維持,略微思索了片刻開口道:“雖是無心之失,卻也不得不罰,減去半月的月銀便是。”
“還有姨娘的規矩也是要學的,不然日後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極為容易給侯府蒙羞。”
虞清月扯了扯紀南尋的袖子,她才不想學什麽規矩。
虞薇寧看著二人的小動作,隻低垂著眼眸道:“這事我會稟報母親,教養的嬤嬤都讓母親挑選。”
紀南尋聽了也並未出聲反駁,他知道虞薇寧說的沒錯,若是一味的嬌寵妾室,落到同僚的耳中也隻會變成一樁笑料。
他看著還在不停抹著眼淚的虞清月忽然生出了幾分煩躁。
連杯茶都敬不好,還日日給他找事。
而虞薇寧雖然沒什麽情趣,但也還是個識大體的。
一家而出的兩人怎麽差距就如此之大?
虞清月原本還想說些什麽,可一看到紀南尋沉下來的臉色就啞了聲,臉上掛了一絲笑討好道:“月兒定會好好學規矩,不會讓南尋哥哥操心的。”
紀南尋輕輕應了一聲。
待二人走後,白鳶手中拿著燙傷膏,眼中含著淚珠兒走到虞薇寧的麵前,“夫人,快塗些藥吧,否則落了疤就不好了。”
虞薇寧輕輕笑了笑,“怎麽還似個奶娃娃,動不動就哭鼻子,我沒什麽事的。”
今日也算是尋到了一個由頭,能讓虞清月安靜一段時間,那教養嬤嬤可不是拿來說笑的。
一板一眼,極為苛責,也能讓她長個記性。
她看了看周圍,並未發現那個紅色的身影,眉頭輕輕蹙起,“豔娘去了何處?”
白鳶手中正擰著藥膏的蓋子,聽到虞薇寧的話她抬頭看了看,這才發現豔娘不見了,“許是在偏房裏歇息吧。”
虞薇寧察覺到一絲不對勁,豔娘性子慵懶又矜貴,偏院裏有些濕熱她定是待不習慣的,隨即站起身來對著白鳶道:“我們過去看看。”
白鳶小嘴一撅,那豔娘如今就像是夫人的嫡親姐妹似得,兩人一步也離不得。
但也恭恭敬敬地跟在了虞薇寧的身後。
偏房的門半掩著安靜的出奇,忽然裏麵傳來一陣細碎的響動。
虞薇寧輕輕喚了聲,“豔娘。”
響動的聲音就慢慢地停了下來,卻無人應聲。
她心下奇怪當即上前推開房門,隻見謝長宴半跪在地上,滿頭的烏發垂落遮住了那張豔絕的麵容,嘴角似有殷紅的血跡,紅裙鋪散開來如同妖異的紅蓮,整個人透露著一股子詭譎之氣。
他幼時被人下了毒,每隔三月就會毒發一次,全身如同被抽筋剝髓,萬蟻噬心,每每這個時候他都尤為脆弱,一個稚子便能取他性命。
謝長宴眼尾通紅視線慢慢的模糊起來,聽到有人進來了,眼神頓時一凜,顯得警惕而又危險。
白鳶見夫人隻站在門口卻不進去,有些疑惑道:“夫人,怎麽了?”
虞薇寧輕輕搖了搖頭,“無事,你先過去幫我打點溫水。”
“是,夫人。”
白鳶心裏雖然疑惑但也並未多嘴,轉身就出了偏房。
見人走了,虞薇寧才慢慢踏了進去,豔娘這幅樣子有些奇怪,她不敢讓旁人瞧見了,但也不能丟下她不管,小心翼翼地開口喚道:“豔娘……”
聲音柔和如同山林間的一捧清泉,絲絲滑滑的流入了心間。
謝長宴艱難的抬起頭來,嘴角的血跡都已經快幹涸了,麵容蒼白又病態,他日日都在服用克製的藥物,卻沒想到還是毒發了,此刻渾身緊繃著看不清來人的模樣,隻覺聲音有幾分熟悉。
虞薇寧見他沒什麽反應,當即又大著膽子上前一步,“豔娘你這是怎麽了?”
她慢慢的低下身子朝他靠的近些,伸手想要去拉他,手剛伸過去,就被人狠狠的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