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薇寧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她唇線緊閉,低頭不語,似有千言萬語,終是沉默。

如遠山般的細眉輕蹙著,略帶幾分哀愁,她無法告訴紀母她不願與紀南尋親近,這些心思若是被旁人察覺了,便是比死罪更加可怕。

“我說薇寧啊,你莫不是還在怨南尋納了月兒不成?你心思澄澈細膩,萬萬不能因為這些小事而吃味。”

紀母見她閉口不言,又開始勸慰,兩個孩子的性子都有些倔強,不願意服軟,可這麽下去她何時才能夠抱到自己的孫兒。

旁人像她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就兒孫繞膝成群了。

香爐裏點著淡香,有安神的作用。

紀母慢慢半闔著雙眼,輕聲道:“何嬤嬤去將東西拿過來。”

“是”

何嬤嬤出去片刻後手上多了一張畫卷,隻不過是卷起來的,看不到裏麵的內容是什麽。

得了老夫人的命令後,她就將畫卷交給了虞薇寧。

紀母在她快要走的時候出聲叮囑道:

“這個拿著就掛在房中吧,還有好好收斂收斂你的性子,莫要與南尋置氣了。”

“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虞薇寧口中吐出一口濁氣後便恭敬道:“是,母親。”

出了福居堂白鳶就忍不住出聲道:“老夫人可真是的。”

“明明是大爺的錯,全怪罪到夫人身上了

。”

她一向嘴快,圓圓的小臉上帶著些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大爺的態度她們都是有目共睹的,性子也是陰晴不定,一會兒好一會兒壞,誰又能知道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虞薇寧倒是一片淡然,除了紀南尋,其他的事情她用心些就好了,闔府上下又不隻圍著他一人轉。

“夫人,你不看看這老夫人賞賜的是什麽東西麽?”

白鳶瞧著手中用紅線綁起來的畫卷,心下多了些好奇,便將那股子不好的情緒都給拋之腦後了。

“回院子裏打開看吧。”

得了虞薇寧的話,白鳶喜笑顏開,一回到木槿院後就忍不住將其打開了。

上麵不是旁的赫然是一幅觀音送子圖那觀音慈眉善目,手中抱著個胖娃娃,畫得倒是不錯。

可怎麽看都有些折辱人的滋味。

白鳶臉上的笑意就淡下去了許多,嘟囔著嘴兒道:

“還以為是什麽呢……原來還是這些東西。”

虞薇寧也輕輕瞥了一眼,眸中並無波動,“卷好放起來吧。”

她並未打算掛在房中,看著就讓人煩憂。

舟車勞頓了一天,虞薇寧將發釵除盡,隻著一件中衣坐在銅鏡前,鬢若濃雲,臉欺膩玉,隻輕輕一抿唇就如新月暈生,好看的緊。

忽然一角紅色的衣袍出現在銅鏡中。

她便扭過頭去輕聲笑道:“豔娘你來了。”

回眸間盈盈秋水般的眸子溫婉動人,恰如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

謝長宴也勾了勾唇角,他手中還拿著一個白玉盤,裏麵裝了幾瓣甜瓜,還未走近就能聞到那股子清香的氣息,

他目光落到了一旁還未收起來的送子觀音圖上,嘴角的笑意略微一滯,也沒有說什麽,隻將甜瓜放在了虞薇寧的麵前,

“夫人嚐一嚐,這味道還是不錯的。”

苦夏時最喜歡的就是這些清新爽口的水果。

虞薇寧拿了一小塊,輕輕咬了一小口,露出一排潔白細膩的貝齒。

倒讓謝長宴想到了之前養過的一隻貓兒,吃起東西來也是這般斯斯文文的,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甚是好看。

“為何這般看著我?”

虞薇寧輕輕仰著頭,身上的中衣因為她的動作,而變得鬆鬆垮垮,順著頸脖就能略微看到一點別樣的風光。

白的欺霜賽雪。

謝長宴眸光瀲灩,一抹暗色一閃而過,輕聲道:“夫人生得好看自然是想多看兩眼。”

卻也是實話實說了。

虞薇寧彎著眼眸兒,“豔娘生得更好看。”

“個子也高,比普通的兒郎還高上不少,你若真是個男子怕是旁人都比不過了。”

“那我若真是個男子,夫人願意嫁給我麽?”

謝長宴站在幽幽的燈火下,那張豔麗的麵上忽然帶了幾分戲謔,似認真又似試探。

虞薇寧隻當他在說笑,將手中吃完的甜瓜放在一旁,輕輕的擦拭著手指,柔聲道:

“若是我還沒有成親的話,保不準是願意的。”

當然她不會再選擇紀南尋。

謝長宴也不計較,眼尾勾起,渾似一隻勾人的狐狸,

“有夫人這句話就夠了。”

白鳶豎著耳朵聽到他們二人的對話,也忍不住插嘴,

“那我也要娶夫人,夫人不僅貌美如花,還勤儉持家,溫柔得體,和善待下……”

一張小嘴兒妙語連珠,隻將虞薇寧誇獎得天上地下,人間少有。

比那茶樓裏的說書先生都還要能言善辯得多。

虞薇寧笑得清婉,那喜悅是嫁到侯府來少有的,她擺擺手道:

“快莫要逗我開心了,去備點水吧,我想沐浴。”

“是夫人。”

得了令得白鳶腳下生風,她做起事來也是穩中有細,所以深得虞薇寧的喜歡。

“夫人既要沐浴,那豔娘也先退下了。”

謝長宴看著那纖細的腰肢,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好,等會兒我再喚你。”

謝長宴抬腳出了門,目光落到那一瓣瓣因風而顫顫巍巍的木槿花上,花瓣重重疊疊,開的正盛。

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卻是剛剛看到的那幅場景。

恰如雪中紅梅,隻叫人眼前發熱。

謝長宴一直站在院落裏沒有出去。

耳邊漸漸傳來一陣細微的水聲。

因為他一直練功的緣故,所以耳力比常人要好上許多。

水聲由遠及近,由小變大,謝長宴撚了一朵木槿花下來,在指尖輕輕研磨著,汁液頓時流了下來,沾染了滿手,還帶著些青澀的味道。

狹長的眸子越發的幽暗。

他將被揉搓得不成樣子的花瓣輕輕丟在看地上,

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巨大的聲音,似乎是有什麽東西倒了。

還有一聲猝不及防的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