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紓意一時沒有說話，心裏卻不由得緊張起來。
方君堯看著她低垂的眉眼，邁步走近了一些。
“朕這麽做是……”
阮紓意福了福身，開口“皇上是為了保下阮府，阮府商鋪現在每年上供的錢財都隻多不少。”
“國庫空虛，此前民婦也聽說了一些，今年幹旱的地方不少，需要朝廷賑災糧的郡縣都在嗷嗷待哺。”
“皇上想要的是……阮府嗎？”
阮紓意試探性地說出了這個結果，方君堯似乎一點都不意外。
“還有呢？你隻是說對了一半。”
一半？
阮紓意有些不明白地抬起了頭，卻發現方君堯已經站在了她的麵前。
下了朝的燕承胤這時已經站在了禦書房的門口。
李公公正要出聲提醒，卻被他止住了，房間的討論聲還在，應該是還沒有注意到。
“朕若是隻想要阮府，又何至於幫你休了宋淵禮？”
方君堯走過來直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阮紓意渾身一抖，想要撤回手，可是卻掙紮不開。
“皇上，你……”
方君堯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些過於唐突了，才鬆開了手。
“是嚇到你了，衣衣，以前的事情或許你是都忘記了。”
看見方君堯眼裏的一絲落寞，阮紓意卻有些不知所措，前世她也沒有和方君堯有交集。
更不用說這一世，他是天之驕子，自己不過就是個商婦，何曾有過交集。
方君堯將雙手背在身後，歎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說起了往事。
“當初寄養在阮家的那個孩子，你可還有印象？”
阮紓意起先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很快就想起來了。
以前父親從外麵帶回來了一個孩子，說是舊友的孩子，出去遠遊，暫且放在府中寄養。
那個小男孩身上穿的看起來也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年歲雖小卻不愛說話，也沒有其他孩子那般天真活潑。
阮府那時就隻有她與阮若秋兩個姑娘，他身為男子自然也不會與他們親近。
平日裏男孩就跟著一個嬤嬤呆在自己的院子裏，非常的安靜。
以至於有一陣子阮紓意都快忘記了府上還有這麽一位小少爺。
阮紓意身為嫡女，平日裏的事情就很多，被阮老爺子安排著看賬本，學習如何打理店鋪。
所以對於這個剛來府上的小孩，也隻是有一個大致的印象，她也不會去內院。
後來有一日，阮紓意從外麵商鋪回來，卻看見小男孩坐在府門口的台階上。
身上華貴的衣服如今也髒兮兮的，白嫩的小臉還有擦傷。
“你怎麽坐在這兒？身上的衣服都髒了。誰欺負你了？”
男孩隻是搖了搖頭，可是看見她追問的模樣，又支支吾吾地開口。
“我想摘樹上的橘子，沒有站穩，回了院子，會讓嬤嬤擔心的。”
阮紓意抬頭看見了旁邊院牆裏伸出來的樹枝，上麵果然還掛著兩個橘子。
她一時心軟“你先跟我進去吧，你若是想吃橘子，我讓人幫你摘下來。”
阮紓意說著走過去朝他伸出了手，男孩愣了一下，猶豫了一會兒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那日她將這個小少爺帶回了自己的院子，還準備了吃的，給他換了身衣服。
那枝頭的兩個橘子也讓人摘了下來給他。
兩個人之間的交集也不過就是這一天，後來這小少爺就被人接走了，她也沒有放在心上。
如今再聽方君堯說起這件事情，她猛地一愣，似乎有些恍然大悟。
方君堯看見她這副樣子，抿唇一笑，走到旁邊的桌子旁坐下來。
桌上還擺著一碟橘子，他伸手拿起，輕輕地撥開。
“朕的母後並不是如今的太後，朕是先帝下江南的時候，與一富商的女兒所生。”
“朕的母後體弱多病，身體並不好，生下朕之後沒有多久就去世了。”
“府中的長輩沒有辦法才將朕送來了皇城，當時太後並不希望朕入宮，所以就寄養在了阮家。”
“以前府上的人都說朕的命金貴，不能夠吃外麵的東西，每一道菜都要人試吃。”
“可是那日朕看見了院牆外麵的那棵橘子樹，備著嬤嬤去摘，沒想到被你看見了。”
阮紓意心中大驚，沒想到當初那個小少爺居然就是如今的皇上。
“朕總想要有機會再去找你，可是世事難為，一再地錯過。”
“等到時機到來的時候，你卻已經招了贅婿。”
方君堯歎了口氣，轉過了身，將剝好的橘子遞了過來。
“衣衣，朕是想說如果你願意……”
門外的燕承胤深吸了一口氣，藏在袖子裏的手不斷地攥緊，聽到最後已經沒有了耐心，轉身沉著臉就離開了。
禦書房內，阮紓意就是再傻現在也能夠明白皇上是什麽意思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方君堯手中遞過來的橘子，歎了口氣。
“皇上，民婦已經成婚過了，年少時的事情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好了。”
方君堯看了看她一直沒有伸手接過去的橘子，目光暗了好幾分。
“那若是朕不想過去呢？”
阮紓意直接跪了下來，始終都低著頭。
“如果皇上不願意，民婦寧願一死。”
兩方僵持著，誰都不肯鬆口，過了良久，他才歎了口氣。
“起來吧，朕也不過是說說，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這是江南那邊供過來的蜜柑，你嚐嚐吧，一會兒朕讓李公公給你帶點回去。”
阮紓意這一回是收下了，起身行了一個禮，心裏鬆了口氣。
方君堯沒有再提起這件事情，過了一會兒，又與她聊起了別的事情。
阮紓意在禦書房待了一個多時辰，才被李公公送給出來。
她正要上馬車，李公公就拿著一個籃子過來了。
“阮娘子，這蜜柑你別忘了。”
阮紓意看了一眼，這籃子裏的蜜柑著實是有些燙手了。
“阮娘子，你還是收著吧，這是皇上賜的，沒有不收的道理。”
李公公都已經這麽說了，阮紓意道了聲謝，就拿走了。
回了府上，墨竹卻在迎麵過來，都等不及她下馬車。
“阮娘子，王爺他身體突然不適，您過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