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切斯特鎮夜晚的月亮並不是那麽的明亮,再加上迷霧的籠罩,讓這灑落城鎮的月光更顯得薄弱。
人跡罕至的背街小巷中,就算是在大白天也隻會有幾隻老鼠前來光顧,眼下,就更顯得陰森冰冷。
血腥味在這一瞬間,如同糖衣炮彈般炸裂在這條小巷之中。
眼前那道逃跑的黑影十分明顯地踉蹌了一下,差點就要跪倒在地。
但出乎威斯理意料的是,對方並沒有因此而發出一丁點兒的慘叫聲,就連吃痛聲他都沒有聽到。
居然能夠忍得住?
威斯理心裏不由得暗暗一驚。
不過現在對於威斯理而言,可不是佩服對方的時候。
“讓我好好看看是誰敢偷聽......”
但就當威斯理剛想要按下右手臂上快速收回錨鉤的按鍵時,卻是看到又一道黑影忽然從前邊的拐角處毫無預兆地飛身而出。
那道新出現的黑影用小刀在一瞬間割斷了錨鉤上連接著的繩索的同時,抱起那道受傷的黑影,轉身就朝著對麵的那道巷子裏一閃而進。
“?!”
而這一切,都隻是發生在眨眼之間,當威斯理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兩道身影都已經通通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
“該死!”
威斯理暗罵了一句,飛快替換掉被割斷的錨鉤繩索的同時,連忙拔腿追了上去。
但在這錯綜複雜的巷子群裏兜兜轉轉了好幾圈之後,威斯理才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步伐,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臉上的神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陰沉了起來。
自己竟然跟丟了?
身為公立調查團團長的自己竟然跟丟了?
“......”
左手猛地一拳狠狠砸在一旁的建築物外牆上,淅淅瀝瀝地落下些牆灰。
這一刻,威斯理感覺嘴巴裏的牙齒都要被自己咬碎了。
那兩道身影具體是誰他並沒有看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兩道黑影的身高都不高,仿佛都還隻是未成年的小孩子似的......
想到這裏,威斯理猛地一怔,接著,他立馬轉身,朝著公立調查團駐所所在的方向匆匆趕去。
*
塞繆河邊,一座無名石橋的橋下。
陰冷又潮濕的空氣彌漫在這裏,讓整個橋下的空間都像是一塊巨大的黴菌。
“呼...終於甩掉了......”
雷戈縮回自己的身子,一邊取下頭上戴著的兜帽,轉過身來滿臉擔憂地看著背靠在橋洞石壁上的夏伊。
此時夏伊雙眼緊閉,嘴唇發紫,豆大的汗水不停地沿著她的麵頰滑落。
而夏伊右肩上的傷口即便是在這樣昏暗的月夜之下,也讓看到的人覺得觸目驚心。
“喂,夏伊?喂,醒醒,別死了啊!”
雷戈搖了搖夏伊的身體,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右肩膀上那個還沒拔出來的錨鉤,滲出的血液染紅了夏伊的半邊身體。
“......吵死了,我還活著呢。”
夏伊吃力地動了動嘴唇,勉強把雙眼睜開一條縫,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雷戈。
大腦幾乎被從肩膀上傳來的劇痛給填滿,她甚至都懶得去想雷戈為什麽也會來這裏,是不是跟著自己一起來的。
“我們甩掉他了,現在我就送你去梵爾那裏。”
說完,雷戈就打算重新抱起麵色蒼白的夏伊,但卻是被夏伊給製止了。
“去他那......幹什麽。”
“他不是還兼職醫生嘛。”
“......不必了...我要回駐所。”
夏伊說著,就想要掙紮著站起來。
聽到夏伊這話,雷戈頓時瞪大了自己的雙眼,用手扶住夏伊的肩膀不讓她起來。
“你說什麽?你現在這個狀態怎麽能回去?!”
夏伊看向雷戈,暗暗深吸了一口氣解釋道。
“雖然剛才團長並沒有看到我的臉,但他肯定會通過體型懷疑到我頭上。所以他現在一定正朝著駐所趕去,如果這大晚上的我不在自己房間裏......哈哈,那以後的日子怕是要不好過了。”
“這有什麽,讓梵爾幫你做個證明,說你在他那裏不就好了。”雷戈蹙著眉說道。
“你好像很信任梵爾啊。”
夏伊斜了眼雷戈,語氣顯得不是那麽的友善。
但聽到夏伊這話的雷戈卻是沒有吭聲。
“......”
“算了,現在我也懶得和你討論他......你幫我把這玩意兒拔出來吧,我的手沒力氣。”
夏伊說著,歪過頭看了眼那還紮在自己右肩上的錨鉤。
“什麽?這怎麽行?你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的啊?”雷戈微微一愣,連連搖頭道。
“不會的。”
夏伊催促著。
“快點,再磨蹭,我就要來不及了。”
“可你就算成功回到駐所,你這幅樣子怎麽解釋得清。”
但雷戈卻是還在遲疑,夏伊不禁緊緊地蹙起了眉頭。
“雷戈,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的了。我就問你,你幫不幫我。”
“......幫。”
“那就快點幫我拔——”
“?!”
讓夏伊沒有想到的是,剛才還猶猶豫豫的雷戈,真的是說幫就幫。
夏伊這句話都還沒有說完,雷戈瞬間伸出自己的兩隻手,他將自己的右手臂猛地橫向塞進夏伊嘴裏的同時,左手也不顧那鋒利的錨鉤尖頭,直接一把抓住,再用力瞬間拔出。
“唔?!——”
這一瞬間,夏伊感覺自己幾乎要暈厥了過去,兩排牙齒下意識地狠狠咬住了雷戈的右手小臂。
但從頭到尾,雷戈卻是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似乎兩隻手都沒有感受到任何疼痛似的。
刺穿夏伊右肩的錨鉤被雷戈拿在左手中,鮮紅的血液頓時止不住地從那駭人的傷口中流淌而下。
與此同時,金黃色的光芒以極快的速度,浮現在了夏伊那雙淡紅的眼眸深處。
“把東西...給我......”
注意到夏伊眼睛的顏色忽然發生變化的雷戈不禁愣住了,愣住的結果,就是他懵懵地把手裏的錨鉤遞給了夏伊。
這一刻,夏伊沒有做任何解釋,直接用那鋒利的尖端,對準自己的咽喉處狠狠割了一刀。
“夏伊?!”
雷戈的臉色在這一瞬間“唰”的一下全白了,臉上的五官驚恐得扭曲在了一起,他伸手想要阻止夏伊,卻是根本來不及。
當雷戈的雙手抓住夏伊死死拽在手裏的那沾滿了鮮血的錨鉤時,眼前的夏伊已經沒有了呼吸。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夏伊...夏伊?!”
雷戈感覺自己大腦內所有的理智都在這刹那間煙飛雲散,隻留下了歇斯底裏的抓狂。
那些被雷戈封印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忽然一幕幕地浮現在他的眼前。
當初在孤兒院的時候,他沒能保護好自己的親妹妹,而現在,他又要再體會一次絕望嗎?
就當雷戈整個人像是塊冰冷的石頭怔在了原地的時候,夏伊的雙眼卻是又緩緩睜開,眼底依舊亮著那一抹悄然浮現的金色光芒。
“這件事情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得殺了你,雷戈。”
全身上下無一處傷口的夏伊利索地站起身來,衝著還怔在原地的雷戈扔下了這句話後,就撩起她的右手衣袖,露出右手臂上戴著的錨鉤發射器,如鬼魅一般快速消失在了這片夜色之中。
橋洞之下,雷戈半晌才回過神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