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噬魂魔幡

蕭媚翎,行蹤飄忽不定,又兼殘忍嗜殺,是前世最為頂尖的殺手之一,故被稱作“邪殺天君”。

孟浮算是對蕭媚翎了解頗深的,隻因兩人都身為魔道一方的大能,卻並無惺惺相惜之意,彼此間鬥法次數早已數不勝數,也正因為如此,孟浮才能得知其名姓。

雖說後來以蕭媚翎遲遲無法提升的道行,並沒有參與到天穹星閣之戰的機會,孟浮也在那時便失去了其消息,但在當時分外慘烈的大戰中,以蕭媚翎遊走刺殺的本領,未必不能分一杯羹。

如今時過境遷,昔日的對手再一次站在麵前,孟浮卻不由失笑——

眼下的蕭媚翎,何來一絲一毫邪殺天君的風采,不過是真元境的道行罷了。

蕭媚翎在被戳穿身份後僵直片刻,便咬牙切齒的冷笑一聲,道:“找死!”

話音剛落,簫聲飛揚。

蕭媚翎一襲白衣在煉屍群中遊走,吹奏出控屍的曲調,驅使著煉屍群向薛真人行去。

薛真人不怒反笑道:“好一個無知無畏的蠢人!我乃位列真人,而你不過真元五重境的道行,竟敢率先出手,莫不是活膩了不成?”

見煉屍群迫近,薛真人手一抬,掌心中漸漸浮出一道雷芒,旋即反掌向下一按,那雷芒正落在最近的一具煉屍上。

“嗤嗤——”

那具煉屍發出低沉的吼聲,可隨即卻被掩蓋,雷芒沾身,登時蔓延至軀體上下,散發出焦糊的味道,不過片刻便化為飛灰。

“掌心雷!”

蕭媚翎一驚,似是察覺到自己反應過甚,複又冷笑道:“掌心雷固然威力不小,對煉屍的克製更是極大,隻是……”

她目光在薛真人的身上掃過,輕笑道:“以你重傷之軀,又能夠發出多少的‘掌心雷’呢?”

薛真人眼睛微眯,寒聲道:“那你便試試看!”

話罷,他手掌中再次凝聚出一團雷芒,閃爍著朝著再度靠近的一具煉屍轟去。

如此循環往複,仿佛永無止息一般。

孟浮在樹後看得皺眉不已。誠如蕭媚翎所言,薛真人施用“掌心雷”這四品術法消耗頗大,恐怕還未將煉屍盡數轟殺,他的真元就要先耗盡。

眼下這些煉屍以凡人軀體為本,品階低劣。隻是但凡成就煉屍,其軀體便有若鋼筋鐵骨,尋常術法難傷。以薛真人的重傷之軀,怕是無法禦使腳下的本命飛劍殺敵,故而采取掌心雷來克製煉屍,似乎又是最好的選擇。

縱然可以操縱掌心雷直接擊向蕭媚翎,但後者驅策煉屍的火候不淺,又小心謹慎,關鍵時刻以煉屍之軀稍作抵擋,其結果並無差別。

如今兩人的鬥法陷入僵持,卻全無孟浮插手之機,不過他也樂得坐山觀虎鬥,畢竟以孟浮的了解,兩人均非良善之輩,縱是一方落敗,也並不奇怪。

正看得津津有味,蕭媚翎卻陡然神色一肅,停下吹奏,芊芊玉指自衣衫中取出一杆黑黢黢的幡,麵色變幻片刻,終還是一咬牙,打出一道道禦器法訣,輕叱道:

“噬魂魔幡,去!”

話罷,那杆黑幡在蕭媚翎的真元灌注下,迎風便長,不多時已有數丈大小,飄浮在空中,散發出絲絲縷縷的黑氣。

薛真人瞳孔微縮,失聲道:“法器!你怎麽會有法器!”

話剛出口,薛真人意識到不對,仔細一瞧,才冷冷道:“原來是半成品的法器,倒是我小瞧了你的魄力!”

而隱藏在樹後的孟浮,則是暗自皺眉道:“蕭媚翎莫非是瘋了不成?以半成品的法器對敵,無異於自毀臂膀,倘若一時不慎,甚至會將自己也搭進去!”

法器,多是本命境真人所使用的對敵手段。一般而言,在道行臻至真元四重境時,便可著手煉製屬於自己的本命法器,待晉入本命境後,以真元丹精日夜洗潤,便可成功將半成品法器提升至一品法器。

眼下這噬魂魔幡經蕭媚翎真元洗練已久,勉強能發揮出一品法器的三分威力,隻是倘若噬魂魔幡毀去,反噬己身,卻不知要多少年的苦修才能恢複道行。

隻見半空飄浮的噬魂幡陡然一亮,隨即,一道道陰魂自其中飛出,發出淒厲的嘶吼聲,令人心悸不已。

薛真人麵色也罕見地露出一抹凝重,他手一揚,掌心雷在半途炸開,將至少數道陰魂籠罩在內,不過片刻便化作點點靈光逝去。

隻是前赴後繼的陰魂數量實在驚人,饒是薛真人道行高深,也被這橫衝直撞的陰魂攪得心浮氣躁,竟是牽動傷勢,一口逆血衝喉,又生生咽回,一時間麵色通紅似朱砂,轉瞬又煞白如雪,當真是狼狽不堪。

“好賊子!倘若不把你滅殺在此,難消我心頭之恨!”

薛真人恨聲出口,勉強壓下傷勢,竟是降下身形,將飛劍握在手中,充沛的真元湧入,飛劍上寒芒愈深,猛然一掃——

隻見劍光到過之處如白晝乍現,硬生生地將衝出噬魂魔幡的陰魂擊得仿若冰消雪融,更可怕的是,一些近的煉屍被劍光波及,竟是轉瞬便被斬為兩截,汩汩屍血如墨流淌而出,實是觸目驚心。

隻是駕馭飛劍一擊雖是頗有成效,但也令薛真人麵色蒼白不已。

而一眾陰魂被劍光殞滅,噬魂魔幡隨之掉落在地上,日夜以真元溝通、錘煉,緊接著受到反噬,蕭媚翎俊美的麵龐上浮出嫣紅之色,隨即“嘔”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兩人均深受重傷,彼此僵持著對峙,氣氛陡然變得古怪起來。

孟浮眼睛一亮,這情勢與他預料的相差不大,或許可以趁這個機會驅虎吞狼,再行弑虎之計。

隻是這個念頭方才升起,便又被他狠狠壓下。距離這麽近,真元境以上的兩人皆已生出魂識,他又無蕭媚翎的潛藏之術,隻怕早就被發現了。

倘若他生出半點歹意,隻怕先隕落的反倒是自己,倒不如靜觀其變,或許還有一絲可乘之機。

就在此時,蕭媚翎展顏一笑,道:“也罷,你我皆是重傷在身,又無甚仇怨,倘若同歸於盡,豈為明智之舉?”

薛真人淡淡道:“若是你交出身上諸物,或可免你一死。”

“嗯?”蕭媚翎目光漸寒,道:“好大的口氣,也不怕閃了舌頭!我可沒時間陪你耗下去,就此別過!”

說罷,蕭媚翎身形微動,霎時間便化作一道黑影融於夜色中,朝著遠方飛遁而去。

自噬魂魔幡掉落,煉屍毀去大半,蕭媚翎就未朝地上看過一眼,且一言不合扭頭便走,其態度之果決令孟浮也不禁暗讚一聲,此時的她,倒有了幾分“邪殺天君”的風姿。

豈料薛真人並不打算放過她,扭過頭道:“你與明軒便在原處住下,待我回返。”

孟浮心中微凜,薛真人果真發現了他在一旁窺視,好在他並未作出什麽出格之事,否則隻怕又會招惹是非。

視線中,薛真人禦使著本命飛劍變成一個遙不可及的黑點遠去,漸漸隱沒。

孟浮鬆了口氣,瞥了眼仍僵直在原地的煉屍群,心念微動,施展出幽明步,朝著一個方向行去。

……

方才薛真人與蕭媚翎的鬥法聲勢不小,又夾雜著雷鳴、鬼哭之聲,直驚得安平厝的村民提心吊膽不已。

好在不多時,那驚人的聲勢漸弱,再無鬼哭狼嚎的聲音,村民們心中雖疑,紛紛猜測有得道高人前來相助,但耳聽為虛,仍是存了幾分害怕。

此時李明軒陪著雙親在屋內,出言勸慰道:“爹娘不必擔心。方才是薛真人親自出手,想必已將妖邪斬滅,從今往後,安平厝便又是一派安樂了。”

李明軒修道日久,思慮愈發周全,結合一到安平厝所發生的事,又有雙親在一旁訴說,由蛛絲馬跡漸漸推斷出了不少事,雖無孟浮親眼所見那般全麵,但也將此事了解了大概。

他雖對薛真人頗有信心,但從方才隱約聽見的鬥法聲,便知此次對手也是難纏,否則憑借薛真人的道行,何以花費如此長的時間?不過他素來孝順,將心中猜測掩過,絕口不提,也是為了令其父母安心。

正自思索間,忽而聽到敲門聲,李明軒的父母陡然一驚,連帶著他都嚇得不淺。

“師弟,我回來了!”

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李明軒神色一喜,忙上前開門,一見,果然是孟浮在門外。

隻是此時的孟浮麵色有些蒼白,雖極力露出笑容,但還是被李明軒察覺,擔心問道:“師兄,你怎麽了?莫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孟浮勉強笑道:“無妨。隻是方才見真人與那妖邪出手,受了驚罷了。對了,薛真人前去追擊,恐怕今夜是無法回返了。”

李明軒被孟浮的話吸引了注意力,也就不再多問,隻是一個勁地嘟囔道:“果然是個強敵,難怪鬥法聲勢這般浩大。”

孟浮垂首,徑直走入屋內,側身躺在床褥上,望著窗外那輪被烏雲遮掩的明月,不禁喃喃道:“爹,娘,你們在哪裏?”

方才他趁薛真人追敵的功夫,依照記憶中的指引,找到了家中。

可出乎意料的是,家中並無人居住,動用術法闖入其中,隻能看到灰塵彌漫,人跡全無。

問及周圍鄉鄰,都說出了相同的答案:

“孟老頭這家啊,前些年就搬走了。”

“敢問他們去往何處?”

“誰知道呢。”

《諸天魔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