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文質彬彬的大黃鼠狼最終還是沒有殺李二,而是憤怒地讓他保證不再動娘子一根手指。

李二賭咒發誓地應了,但是依明霜看,他的誓言跟放屁也差不了多少,能不能保持到今天半夜都不好說。

大黃鼠狼蹦跳著回了山,明霜看著在原地一個人發狠的李二,幹脆叫熊姥姥藏好,自己現身走過去:

“喂,你剛才跟什麽人說話?”

李二被嚇了一跳,抬頭見是她,臉上擠出個不走心的笑:“沒,沒什麽人啊,我罵那跑了的賤娘們兒呢……你咋下來了?”

明霜一個巴掌甩在他臉上,打得李二臉上登時腫起老高:“再敢汙言穢語,就不止這個了。”

轉而吩咐他:“你去山下叫幾個年輕力壯的上山來,熊姥姥在山上咬傷了錢二狗他們,得把人抬下去。”

“你咋打人……”李二捂著臉被嚇住了,“啥?狗哥給咬了?沒死?那,那行,我這就去叫。”

他走了兩步又停下,躲得離明霜老遠:“不對啊,那畜牲都咬了好幾個人了,俺們再上來萬一也被咬了呢?不行不行,這……”

明霜輕笑一聲:“順便告訴大夥兒,那妖怪已經被我殺了。”

“真殺了!”李二弓著身子一臉畏懼,彎腰堆出笑來不再多話,“好,好,我這就去!”

目送他下山的背影,明霜心中掂量再三,決定暫時再留他幾天性命,探出前因後果,好讓這段因果能圓滿了結,反正接下來她不會讓李二娘子回家再與他單獨相處了。

她走到熊姥姥跟前,凝視這巨大醜陋的妖獸一刻,最後揮手搖鈴,讓它低下頭顱,張開大嘴來。

鎮妖釘刺入它的舌頭,它的嗓子裏尚能擠出含糊的聲音:“……姥姥……吃……你……死……”

片刻後,熊姥姥便倒地了,死相和之前那一隻如出一轍,血濺了一點在她的鞋子上。

鈴聲在山間又清脆地響起,熊姥姥口中飛出一隻灰白色的蟲子,鑽進明霜手中的香爐,不留一絲痕跡。

鬆濤如歎息,群鴉驚飛起。

明霜上山接了爹娘等人回來,走到山腳時,隻見莊子裏的人聽了李二報信,已經循著蹤跡,將傷者和人、妖的屍體都搬了下來。

此刻,不光是本莊上的,連同之前那些明霜要他們先行回去的外村百姓,也都沒舍得走,他們下山後就在山腳隱蔽處等著,等看越明霜捉妖的結果如何。

現下,這些人也聚集在一起,圍著看熊姥姥的屍體,一邊看一邊發出驚歎聲。

“這妖怪,這腦袋趕上俺家的土豆筐大了!”

“嚇死人了,香草,你離遠點,看它再活過來咋辦?”

“這越家小仙姑是真有本事啊,能打死這麽大一個妖怪。”

“越莊頭他們回來了——”

眾人抬頭望去,一行人從山上緩步而來,明霜走在最前,腳步輕巧如履平地,麵上笑意盈盈、梨渦綻放,端地是風骨不凡,她一雙清澈有神的大眼望向眾人:

“各位鄉親,這下子,可放心了吧?”

宋大姑第一個擠出人群,滿麵堆笑:“哎呀,可教咱們都鬆了一口氣呀!幸好有你在,咱這十裏八鄉的,都沾著仙姑的光呢!”

她上午在山上做的事,惹得這些村民都對她很是不滿,現下趕緊來討好明霜,以便抱個大腿,讓旁人不再計較。

明霜還未開口,越老太太已經出來啐了她一口:“可撿撿你那老臉吧!俺孫女幹正事你專門來搗亂,一回兩回的,還得俺們給你擦屁股,你咋都不嫌害臊的!”

宋大姑仍陪著笑臉:“老姐姐呀,是我之前對不住你們,再往後俺都改了,俺給小仙姑牽馬縋蹬,任憑差遣。”

“哼!你要是再敢牛吃草帽——轉你那一肚子圈圈,別說俺孫女,俺就要撕了你的嘴,抓花你這臉!你可給我記著吧。”

“哎,哎,老姐姐,你看俺今後的吧。”

越天驕見女兒毫發無傷除了妖獸,心中高興,便道:“各位鄉親,今日咱們大獲全勝,也仗了各位,便請再到越某家中坐一坐,吃頓晚飯!”

明霜上次趕集買的肉菜量足,與陳廚子商議一句後,果真便回家開了第二道席。

梨花白躡手躡腳地從廚下溜過,趁著沒人注意叼起一塊雞肉,小跑過灶台,沿著牆根溜進東廂房,跳上炕,鑽到越明霜懷裏。

此時炕上地下,坐的都是年輕女眷,原本論年紀輩份,正該明霜招待她們,但往常明霜走路不便時,幾乎不怎麽出門,大家都不是很熟悉。

明霜今日實在勞累,又因沒見著錢二狗引的那個惡人,心中想著那人的下落,不禁有些走神。

麵對著能殺熊姥姥的小仙姑,姑娘們就更拘謹了,倒是已經養好了傷的李二娘子幫著端茶倒水,張羅款待,屋裏氣氛才漸漸熱絡。

便有大膽且口無遮攔的姑娘問她:“芳娘,你前兒個是又挨那殺千刀的打了嗎?你咋不叫俺們,幫你打回去。”

李二娘子苦笑:“你們姑娘家,哪能沾那樣人。前兒個,我頭上豁開那麽大的口子,嘩嘩的淌血,要不是明霜拿仙丹救我,我就真死了。”

便有小媳婦幫腔:“香草這丫頭片子沒嫁人,不知道當媳婦的苦呢。”

香草倒是耳朵尖:“啥仙丹?我看你頭上連個疤也沒留下,這麽靈?”

她又臉紅紅的看明霜:“叫你仙姑怪別扭的,叫你明霜行不?”

明霜笑著點頭:“當然行,就叫明霜。什麽仙姑,是叫給那些老頭子聽的,省得他們在我跟前擺譜呢。”

屋裏頓時捧場的笑成一片,氣氛鬆快了不少,讓明霜想起了在大衍宗中,自己平日在峰頭上被師妹們簇擁談笑的時光。

前世,莊上這些年輕女子們,都或多或少的在越家落難之時周濟過,她一直感懷在心。

有個姑娘怯生生問:“明霜啊,你那個仙丹,能治舊傷不?俺娘當年被俺爹打聾了耳朵,她可想再聽見了。”

明霜搖搖頭:“一共隻有兩顆藥,給芳姐用了一顆,給陶七叔用了一顆,已經沒了。”

聽說藥沒了,眾人臉上都露出惋惜的表情來。

卻有一人高興地說:“沒了才正好呢。”

眾人都十分驚奇,紛紛看向說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