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坡誌林·養生難在去欲》

□昨日太守楊君采、通判張公規邀餘出遊安國寺,坐中論調氣養生之事。餘雲:『皆不足道,難在去欲。』張雲:『蘇子卿齧雪啖氈,蹈背出血,無一語少屈,可謂了生死之際矣。然不免為胡婦生子,窮居海上,而況洞房綺疏之下乎?乃知此事不易消除。』眾客皆大笑。餘愛其語有理,故為記之。

某日,東坡,楊君采太守,張公規通判,一起遊安國寺。

閑下來時,大家坐著一起討論調氣養生的話題。東坡率先發言,他說,我認為什麽都可以克製,隻有性比較難克製!張通判接上去發揮講,蘇武同學被抓十九年,意誌應該是最堅定的,什麽樣的困難都挺得過去,吃雪啖氈,被敵人打得死去活來,愣是不說一句投降的話。可是,他依然抵不住寂寞,守不住底線,終究還是替一匈奴女子生了個兒子。蘇同學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下仍然不滅性趣,何況現在生活條件遠遠好於他的洞房花燭夜呢?

大家說到這裏都大笑,真理啊!因為都是俗人,俗人大概免不了性事,就如同吃飯穿衣。

曆史上一些著名的**事件,都和這個有關。而且,事件的主人公“素質”還不低呢,都是普天下數一數二的人。楊廣弑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庶母陳夫人弄上床。據說,供他一人享樂的美女,在十五萬人以上,僅江都宮美女就有三萬。柏楊在《中國人史綱》裏說,27歲的李治,落到了31歲的武則天(這可是小媽噢)手裏,就如同一隻蒼蠅落到蜘蛛網上,除了粉身碎骨,很難逃生。同樣,60歲的李隆基,把他一個兒子的妻子,26歲的楊玉環召喚進宮,陪他上床,還把她封為貴妃,這可是小老婆中的第一等級呢。

有去欲的實用辦法嗎?有的,很多,總體來說,分精神和物質兩類。

出家的人把美女想象成一堆白骨,就是再漂亮,不就是一堆肉身白骨嗎?這樣一直想一直想,日日想,月月想,年年想,於是真的成了一堆白骨了。白骨,很可怕,白骨成精,更可以棒打了,連孫猴子都要三打。這是精神的。

皇宮裏隻能有一個男人,其餘的都不行。那麽皇宮裏又需要大量的男人辦事,怎麽辦呢?很簡單,把要想到皇宮裏男人的勢給去掉。這可是一勞永逸的。基本上不會發生特殊情況。這就是物理療法。不知道哪朝最先發明這個辦法,我還沒有看到過諸如《太監的起源》之類的書,肯定有趣。

不要說這樣的欲很難去掉,就是和食有關的欲也一下子難去掉。

《東坡誌林·僧文葷食名》

□僧謂酒為『般若湯』,謂魚為『水梭花』,雞為『鑽籬菜』,竟無所益,但自欺而已,世常笑之。人有為不義而文之以美名者,與此何異哉?

東坡這樣調侃出家人:僧人把酒叫做“般若湯”,把魚叫做“水梭花”,把雞呢則稱為“鑽籬菜”。真是有意思極了,酒嘛,不就是像湯一樣的東西嗎?現今人們觥籌交錯的時候,往往喊著口號比劃:酒嘛,水嘛,醉嘛,睡嘛。太對了,酒就是水做成的啊,癮頭上來了,把它看作水,看作湯,“般若”一下就咕嘟下去了。魚算葷菜嗎?不算,隻是水裏穿梭的花草而已,小魚是小花,大魚在大江大河裏跳起來,則能激起很大的浪花呢,肯定好看。至於雞嘛,就是一道普通的小菜,即使它叫雞肉,也沒有關係,它就是好鑽籬巴罷了。這種菜可好吃了,肯定好吃,它們可都是運動健將型的,身體雖然小巧,但結實有勁,菜質細嫩,可口可樂!

中國和尚色葷是絕對禁止的,即便喝酒吃肉也要被罵為花和尚的。可是日本和尚卻可以,大大地可以。前幾天的消息說,日本的低出生率和人口老齡化也嚴重影響了各大寺廟。為解決寺廟繼承問題,日本僧侶開始參加相親會,以圖結婚生子增加繼任者。我在媒體上看到很有趣的場景,光頭的僧侶,很認真地坐著,對麵是穿著打扮時尚的女子。相親嘛,總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麵給展示出來,那些女子也是挑三揀四的,因為和尚也分高下啊,香火旺的寺廟,長相帥的和尚,自然就被人青睞一些。

日本人真的是很聰明,將佛教弄得也完全職業化,僧人就是一種職業而已。靠信仰支撐的佛教,在世界各地發展得如此多形式,想必也是文化的作用。從另一個角度考慮,代代相傳的僧侶家族和家庭,有可能會比單一中途出家來得更科學呢!

所以,我們要把這兩個“欲”放到發展中去考察,放到運動中去分析,這樣才會全麵而客觀地得出我們的結論。

朱國禎對陸布衣說,他有平生五恨:一恨河豚有毒,二恨建蘭難栽,三恨櫻桃性熱,四恨茉莉香濃,五恨三謝李杜諸公不能寫文章。

陸布衣調侃他,您老人家實在有些矯情啊。說品位也好,說嗜好也罷,說才情也可以,但您都在矯情中透著許多和別人不一樣的欲望。河豚你恨他幹嗎?沒有毒還叫“拚死吃河豚”?從生態角度說,正是因為有毒,才有效地保護了河豚。建蘭難培養,才顯示出它的高貴品質,你以為是浦公英啊,隨便撒一顆種子都會成長得很好,它也不是仙人掌,隨便插那兒都會成熟。櫻桃性熱,就是讓你少吃點。茉莉香濃,大家都喜歡茉莉花嘛,茉莉不香還叫茉莉?三謝李杜們不會寫文章?難道詩歌不是文章,在他們那個時代,詩就是正統的文章,而你才是小兒科呢,寫些小筆記算得了什麽?就如我這個時代,寫長篇小說,才是文學的正宗,你弄些小品文,或者去弄幾行詩,說實話,也就是你們自娛自樂罷了,讀詩的人還不如你們寫詩的人多呢!這都是人們被物欲熏壞的緣故?我看不全是吧。

楊朱先生又對陸布衣說了個宋國農民的故事:宋國那個農民,時常穿著麻絮衣服過冬。春天的時候,他在田間勞動,自己被太陽曬著,覺得暖和極了,根本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高樓大廈、溫室暖舍,不知道除了麻絮還有絲棉和狐裘。老農對妻子說:曬著太陽,身上暖和,世界上還沒有人知道咱這取暖的方法吧?咱們把它獻給國君,說不定還會得到重獎呢!

這個可愛的宋國農民,他一定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一個“欲”字存在呢。

所以,東坡他們的討論還可以再深入些。欲,還有錢欲,內容要比上麵的各種欲豐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