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竟然有專車接送。
更不用說還是輛豪車。
於連拎著她的大背包,朝墊著羊絨墊的後座上一扔,在司機詭異的目光裏,大大咧咧上了車。
她在車上試著與司機找點話談談,奈何這司機十分稱職,稱職到連一句話都不舍得賞她,一路上都死氣沉沉的。
直到這輛車一路駛入市中心,停在了一棟仰起頭都看不到頂的大樓前,大樓的玻璃刺得人眼疼,她抬起頭,想看看公司上的字兒是不是都是鍍了金的,但在司機的催促下她隻能認命背著包進去。
如同所有的小說一樣,最高層的人在最高的那一層。有時於連都忍不住懷疑萬一整個樓層停電,那群天天坐辦公室的人該怎麽爬樓?
一路跑到五十樓,在標著董事長辦公室的門前站了片刻,她才重重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請進。”
清澈有禮的聲音從門內傳了出來。
不是昨天的男聲,那個男人的聲音要更冷漠,更加的……
於連推門走進。
顯得有些空曠的辦公室裏,一個男人坐在椅子上,一手拿著一份文件,眉頭微蹙,而站在他旁邊的那個戴眼鏡的青年則在文件上指指點點。
坐著的應該就是那個什麽裴總,站在他身邊的眼鏡男,恐怕是他的助理或者秘書之類的。
看到她進來,那站著的助理率先抬了抬頭,然後,如同呆滯了一般,手指在文件上一動不動,那坐在座位上的青年把這人的手拍開,在抬起頭看到她的那一瞬時,也不免一愣。
雙目對視的瞬間,於連認出了那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就是她在會場上見過的男人。
尷尬。
心虛。
前一日她還抱著那個人瘋狂地告了個白,還差點做出強吻良家婦男的壯舉,現在就被人揪出來了。
“請問……你是於連?”那個帶眼鏡的助理推了推眼鏡,又推了推眼鏡。
這和假小子一樣的妹子和昨天晚上視頻裏出現的那個分明是兩個人吧!是兩個人吧!眼鏡助理想把他不知道丟哪兒的眼鏡布找回來好好擦一擦他的眼鏡。
定睛一看。
到耳的短發,寬鬆的印著字母的長衫,肥大的休閑褲,腳下板鞋一雙,背後還背了個夠她半個人大的老舊的黑包。眼鏡助理再一次懷疑他找錯了人。
而那個像假小子一樣的妹子此刻表現得很是矜持……不,與其說是矜持,倒不如說是心虛,尷尬,還有其他的什麽感情。
於連強忍住尷尬:“呃……我是,請問……你們找我……?”
“我找你有事。”坐在座位上的男人把文件放在辦公桌上,打斷她斷斷續續的回答。
雖然心虛,但她還是挺了挺腰板,等著對方接下來的話。
“於連。”男人第一次稱呼她的名字:“我記得我已經把你的攝影機踩碎了,你是怎麽把照片和視頻帶出去的?”
於連的心直突突——這人太開門見山了,直白得她都沒做好心裏準備。
於連勉強扯出一絲笑容:
“啊哈哈……這種機器裏麵一般都有一張儲存用的卡,你不是把我推到地上了麽……然後我就趁機撿起來了。”
實在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答案,卻讓辦公桌後麵的那個男人的臉龐驟然冷了下來。
“就這樣?”男人反問道。
“嗯!”她強迫著自己重重應了一聲,但聽在他人眼裏怎麽著都顯得弱勢。
一聲熟悉的冷笑從那男人口中傳出,讓於連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好了,咱們該談談易欣報社的事了。”
男人的此話一出,於連心中不好的感覺更是深了幾分。
“請問您想談什麽?”於連盡量保持著表麵的冷靜問道。
這種不安的感覺讓她情不自禁在她麵前築起了一道牆,整個人從剛剛的心虛尷尬中回神,變成了禮貌穩重的模樣。
站在一旁的眼鏡助理都忍不住挑了挑眉,微微側目。
“那群人什麽反應?”那男人隨手翻了翻一旁的資料,看似漠不關心地問道。
於連特別想無力望天,這人說話太不委婉了。
“托裴總福,至少沒什麽積極情緒。”她現在也算是理清了前後關係,許晴是個一線女星,但從她出道到現在,沒有做過什麽太強勢的事情。而這次,許晴像是變了個人一般從頭強勢到尾。稍一想想就是有了後台。
“圈子裏早就有了共識,有關裴總的事一律不得報導。你們自己不知道,怪不得人。”眼鏡助理平靜開口。
於連瞪著眼睛。
這人有點溜啊。能讓一個大染缸一般混亂的圈子達成一致共識。不過如果那個人說的是真的,確實是他們這邊的問題……
不過。
“我在此向裴總道歉,並且希望能夠做出補償。不過此事皆由我一人而起,還望易欣報社不被牽連其中。”
於連認真地說著,她希望這件事情造成的傷害能降至最低。
結果,出乎意料的是,那個男人並沒有就這件事與她展開任何討論,而是另辟蹊徑:
“今天這麽正經?”
呃?
把強烈的想要嗆回去的欲望按下去,於連展露出一絲溫和得體的微笑,乍看去竟有了幾分昨晚的優雅風韻:“談正經事,自然要正經一點。”
“那行,你打算怎麽補償?”男人饒有趣味地看著於連。
於連吞咽了一下唾沫:“請問……裴總有什麽好的主意麽?”
男人嘴角帶著微笑,俊朗妖孽的麵孔上竟有了幾分邪氣,更顯得勾人:“我記得你昨天晚上……對我做了很激烈的表白?”
此刻,不隻是於連愣了,連旁邊的眼鏡助理也愣了。
因為男人突然跟他索要花園的監控錄像,眼鏡助理才在無意中瞥見了於連。隻是通過一個小片段他完全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
現在看來,這個內容有點勁爆啊!
於連感覺自己在麵前築起的那堵牆好像還不夠厚。至少在此刻沒有泰山崩塌我自屹然不動的氣魄。
她拍了拍她的臉。
臉皮還不夠厚啊。
於連眨巴眨巴眼睛:“裴總,大概是您昨天喝多了酒,記錯了吧?”
那靈動的眼睛眨了又眨,和昨日她忽悠他項鏈是祖母的遺物時一模一樣。
眼鏡助理噗嗤一笑——這人在裴總麵前說謊都特麽不帶打草稿的。
他忍不住提醒道:“這位小姐,花園裏有獨立的監控設備和錄音設備。關於這點,咱們可以拿證據說話。”
臥槽。
啪啪啪被打臉的於連此刻幹笑兩聲:“抱歉,那大概是我昨天喝多了不小心忘記了。”
眼鏡助理目瞪口呆:這樣也可以?
眼鏡助理忽然見身側坐著的男人朝他挑了挑了挑眉,眼中的意思很明顯——你看,這個女人很有意思,不是麽?
“那要不要讓於小姐再一次記起來?”坐在座椅上的男人神色淡淡。
於連深吸一口氣,她現在終於把她的冷靜找了回來:
“裴總不必麻煩。恕我冒犯,我想知道我昨日的失禮與裴總說的補償有什麽關係。”
短暫的沉默。
但她總覺得這片刻的沉默是故意給她的。
伴著輕笑,男人終於開了金口,但他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讓她有點懵,男人雖是坐著,微揚著頭看她,但男人眼底卻有著十足的驕傲,像是沒有把任何人放在眼底:
“於連,既然你說你愛我。那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男人雖然在笑,但他的表情就如同在施舍乞丐一般,和善裏深藏了憐憫,又隱了一絲淡淡的不屑。
於連不著痕跡地把右手負在身後,食指與拇指輕輕摩挲,思考眼前這個男人的話是什麽意思。
男人沒有給她太多的思考時間,緊接著就把話挑明了:“把你給我,我幫你一次。”
這不是要與人談合作或者挖牆腳的語氣,那個人的目光如刀子一般**裸的,像是在貨物架上看到自己喜歡的物品時,一瞬間綻放出的光芒,帶著新奇與占有。
眼鏡助理微微皺起了眉,在聽到於連的問話時,他的眉宇更是緊緊鎖成了川字。
於連下意識問道:
“男女朋友?”
那個男人的笑容在無聲中道出了答案。
於連無話可說。她覺得一盆狗血從她的頭頂直直撒了下來,從腦門一直淋到腳底。
不是男女朋友。
但稱呼這種關係的詞很多,莊重一點正式一點浪漫一點曖昧一點,可以把它稱之為情人。理智一點科學一點不走心隻走腎一點,還可以把它稱為床伴。但現實一點,社會一點,不少人都會把它貶低為情……
“很驚訝?”男人問道。
於連再一次加厚眼前的那堵牆,厚到能直麵兩人展露出笑容,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從最開始見麵她就應該這樣做,以此來應對那個男人的目的。
眼鏡助理有了一瞬間的晃神,又推了推眼鏡:眼前這妹子還是穿著字母衫,休閑褲,像個假小子,但怎麽說呢,這假小子一笑起來忽然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於連笑道:“確實挺驚訝。有人說一個人的價值,不過七塊肥皂,九條鉛筆芯,一顆釘子,兩千二百個火柴頭的分量,大概二十七法郎。我從沒想到我這個人這麽值錢。”
那個男人沒有再理會於連,低頭看了看表:“三個小時後我會乘飛機飛往s市。”
“沒有其他的方法?”於連又謹慎地確認了一遍。
男人的眼底是一片嘲諷:“於連,你真的覺得以你一人之力,就能幫助易欣擺脫這個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