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連表示,在這塊寸土寸金的地方找個落腳之地還真不是件易事,她實地考察了幾處,卻沒尋到一個讓她滿意的。
住所暫且還沒著落。
新的麻煩卻已冒頭。
於連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來自裴裘的私人律師。對方好像要就某些問題與她細談,兩人隨便定了個時間地點,算是把這件事應了下來。
說實在的,她完全不明白裴大少這麽做的用意,他倆好聚好散,派個私人律師過來好像沒什麽好談的。
更別提當她趕到目的地時,看到那全副武裝的杵在門口的黑衣保鏢以及以及一個看起來隔音效果就賊好的房間,若不是她本身隻是個市井小民,她還真要以為等待她的是動不動就涉及幾個億的交易。
於連有幾分忐忑地掃一眼兩邊的保鏢大哥,見這兩位沒什麽行動才敢慢慢挪進去。
倆真皮矮沙發,一玻璃桌,令她驚訝的是沙發一側的整堵牆壁都是玻璃做的,透過窗子能看到外麵的小型花園。與蕭瑟的冬日下凋零的綠景相反,花園中可謂是一派春意盎然百花爭豔,伴著一條溪水彎彎繞繞,還真有些許南方園林的既視感。
若是平時,於連肯定要向金錢勢力低頭,但今日她有事在身,進來的那一刹那,她便把目光放在了坐在沙發上向她微笑的中年男子身上。
“您好,於小姐。”
對方微笑示意,又站起身來與於連握手,她臉上雖掛著笑,但內心的小九九早已活躍起來。
兩方就坐,於連這才看到麵前的玻璃桌上擺放著幾份文件,於連略有疑惑地望向律師,對方則回以禮貌的微笑。
“您可以隨意翻看。這幾份文件是裴總親自命我撰寫的,不會損害您的任何利益,還請您放心。”
於連隨手拿起一份文件,不小心卻蹭掉了一片紙,她彎下腰將其撿起的瞬間,眉頭一皺。
“支票?”
那位律師帶著得體的微笑向她點了點頭。
她直起身,把那份文件和空白支票丟桌子上,勉強把自己的情緒壓下,她強迫自己冷靜道。
“抱歉,還請您把這些收走,我和裴裘誰都不欠誰,所以這些東西我不會收。”
那律師則有幾分無奈地勸阻:“這件事是裴總親自吩咐的,我還是建議您能仔細看一下文件再做定奪,您要知道,裴總向來不會虧待他身邊的人。”
於連懶得理會這個人是不是意有所指,她覺得有股無名火在心裏灼著。
即便如此,在對方的勸阻下,她還是拿起文件來勉強翻了翻,看到最後,她卻覺得她的指尖有點顫抖。
一聲冷笑從她口中發出,連她自己都意識不到。
裴裘這人還真大方。
那棟她曾住過的別墅,帶那幾輛豪車,再帶這張應該能填不少個零的支票,這人大手一揮,把這些東西劃拉給她,大抵算他對她的補償。
隻要她在文件上簽上她的名,就能拿到讓她一生無憂的財富。
一生無憂的財富。
有些人拚盡了一生都沒有達成這個目標,人裴大少揮了揮手就把一切都搞定了。
她現在有點想笑。
現在這場景還真像她看過的狗血小說和電視劇。
若她隻是個旁觀者,她此刻估計會嚷嚷著簽簽簽,不簽不是人,有這麽多錢還要什麽男人,拿去過好日子包小白臉不也美滋滋?
但她作為一個當局者,現在卻隻覺得氣。
氣得發苦。
她真的喜歡裴裘,雖然她不能說這種喜歡完全不摻雜一點世俗,但她敢打包票,這份感情中的百分之八十的喜歡都是很純粹的。
說的不好聽點。
就是她腦殘地喜歡上了那個男人,她這隻癩蛤蟆就想吃名為裴裘的天鵝肉。
但她的付出也好,陪伴也好,起初雖有合同限製,而後已是全憑一腔愛慕,而到如今,敗也好勝也好,悲也好樂也好,那都是她自找的。
這場感情本就是她一人的戲,她沒必要裴裘來可憐,也不想讓他覺得虧欠。
最後,一拍兩散,她覺得那點兒回憶興許還能被珍藏起來,以後閑的實在無聊,還能拿出來再細品一番。
裴裘真的不欠她什麽。
隻可惜。
麵對眼前的場景,她的那點兒愛慕卻陡然生出幾分埋怨來。
縱使她可能在這之後會悔得腸子都青了,但這一刻,她還真要憑自己的衝動行事一次。
“我不接受,即便裴裘親自過來和我談我也不接受。”
似是為了印證她所說的話,她握著那張空白的支票猛的站起,她的雙手就這薄薄的邊輕輕一扯,一張支票頓時撕成兩半。
一扯,再扯。
最後朝身後一扔。
碎紙片洋洋灑灑,恍若春風吹落的梨花兒。若不看那女子憤怒的容顏,興許此情此景還真有點兒別致的味道。
而那律師在短暫的無言之後,卻朝她露出苦笑。
“老實說,於小姐,裴總早已料到今日的情況,所以這件事情最初便不是由你或我來決定。”
那位律師的聲音很輕,卻像是從頭澆下的冰水,把於連燃燒著的衝動盡數澆滅,甚至還有點兒透心涼的感覺。
“於小姐,如果你去有關部門調查,就會發現這些財產早已被歸到你的名下,我隻是被臨時要求擬幾份文件。今日我過來也隻是走一遍流程,順帶向你提供一些幫助,不論是你的意見還是我的意見,都不會對此事起絲毫作用。”
對方的這番話反到讓於連冷靜下來,重新坐回沙發,於連翹著二郎腿,問道。
“也就是說這件事已經沒法改變了?”
那位律師似乎有些驚訝麵前的女子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找回理智,微怔後又恢複了一貫的職業性微笑:“確實如此。”
“那行。”於連伸指在這幾份文件上輕點三下:“就這些,不管你用什麽手段,三天內全部給我賣出去。”
還未等對方開口,於連緊接著開口,她的語氣更多偏向於命令,竟使得這個女子周身氣質都為之一變。
“至於那些錢,拿出兩成以裴裘的名義捐了,剩下的歸我。”
兩方談成。
興許皆大歡喜。
但那位律師至今仍記得,在他臨走時,那位女子忽把他攔下,向他說了一句話。
“請你轉告裴裘,這些錢算我借他的,遲早有這麽一天,老娘會把成倍的錢甩他臉上。”
……
於連現在是真的悔的腸子都青了。錢已到手事已解決,她明明可以坐等美好的小日子向她招手,卻非得好死不死地非得在最後自爆一下。
自爆就自爆吧,她從小到大也不是沒衝動過,但她這次衝動之後造成了傷敵為零自損三千的可怕果效,其威力堪比核彈。
天知道她怎麽才能賺夠幾倍於今日得到的錢!
這次涉及的金額有點超脫她的掌控,她就算中個五百萬彩票估計都翻不起多大浪花,更別提以她的人品,中彩票基本上是天方夜譚。
於連躺在**翻來覆去。
最終,她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拿手機一刷,正好刷到餘禮星發來的消息,其內容無非就是她特丫摸魚翹班十分湊巧地被領導逮個正著,估計通報批評少不了,扣她工資也不可避,看得她腦仁都有點兒痛。
不過她現在——賊有錢,那點兒工資基本都是毛毛雨。
興許人一有錢,心裏的小算盤就開始躁動不安。
把它丟銀行看它生小錢這種方法實在太平淡,而且幾十年滄海桑田也不知未來會發生什麽變化,倒不如趁著現在搏上一搏,說不定還真能實現摩托變單車,賺她幾個小目標甩裴大少臉上。
這麽想著,她直接給餘禮星發了條消息。
「哎,星哥,我突然想到個不錯的主意」
「什麽?」
「先辭職,再創業」
「然後?」
「賺大錢」
對麵罕見地沉默了幾分鍾,就在於連以為對方不會回複時,卻看到餘禮星的爆發。
「滾!!!」
餘禮星十分囂張地給了她半屏幕的感歎號,借此來表達他對浪費感情浪費時間與於連商談的憤怒。於連嘖嘖感慨兩聲,隻歎一句對方不懂她的幽默。
即便如此。
宋藍,吳雨倩,裴裘,當幾個晦暗的點逐步連成一條明亮的線時,於連都不由得感受到了命運的力量。
她想。
她曾經做過太多瘋狂的事,例如扇她父親情人巴掌,例如翹課逃學打架鬥毆,把自己的生活搞成一團亂麻,又例如,愛上了一個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
而現在,她於連還有絕對的資本再瘋狂一次。
那天晚她一宿沒睡,借此理清了全部思路,再然後,她頂著倆黑眼圈坐地鐵到盛世,她敲響經理辦公室的門,遞上辭職書。
付清違約金之後,她拎著她的大黑包走出盛世的大門。
從這一刻起,裴裘也好,盛世也好,她將與這些再無聯係,而她前方的道路興許光芒萬丈,興許無比坎坷。
她想,她既然選擇了這條道,她就一定有勇氣一個人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