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的K市燈火通明。
臨江的高檔別墅區,某套古香古色的別致大院裏,一位中年男人惡狠狠把手機直接砸身後的黑衣保鏢身上。
“操他媽的姓裴的!”
把手機摔出去似乎無法消減他的怒意,把手裏的香煙扔地上,剁碎之後,那男人才抬起頭,對黑衣保鏢道。
“我那蠢兒子呢?”
領頭的一位黑衣保鏢保鏢站出來,負手低頭而立。
“少爺還在遊輪參加聚會。”
那黑衣人說的委婉,但熟知自家兒子什麽德行的中年人自然不會隻看到表麵,聽聞,隻恨鐵不成鋼地低罵了一句蠢貨,然後叫保鏢把他叫到自己麵前來。
那中年人抬頭望望天色。
無盡夜空遮住了其眸下的狠戾。
……
時針偏移三刻二十分,歐洲。
“令人驚歎,Mr.沈,你的槍法真是越來越精妙了。”
那沈姓男人隻是笑了笑,掃一眼電子計分板,熟練收槍。對麵的男人望著他,卻帶上了幾分探究的神色。
“我有時會情不自禁懷疑你來這裏本身就抱著什麽目的,但有時又覺得我隻是多想。”
麵對對方的問題,那位沈姓人士頗為無奈地一笑,像是覺得對方的問題處處透露著荒誕:“您要知道我來這裏隻為追回我的愛人,我甚至可以向你出示入境文件來證明我的清白。”
對方似乎記起什麽,嘖嘖讚歎兩聲,道:“你對感情的態度真不像含蓄內斂的東方人。”
又一盤遊戲開始,那男人在一次射擊失誤後忽的接到個電話,與電話那頭小聲嘀咕了幾句,便以生意為由欲提前立場。
那人轉身。
未走幾步卻聽到了扳機拉響的聲音。
姓沈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把槍口對準他的後腦勺,像是抓住獵物的雄獅,微微眯起他的雙眼。
那人頓住腳步。
“Mr.沈,我的朋友,我不希望我們會因此結仇,僅僅窺到冰山一角便以為自己能縱覽其全貌,那並不是智慧。”
沈姓男人嗤笑一聲,再不複剛剛的和善與優雅:“再大的冰山終能被槍炮轟平,但你說的生意卻讓我有幾分興趣。”
那人臉色大變,試圖用話語轉移沈姓人士的注意力,然後借此聯係自己背後的支持者,卻聽一聲沉悶的槍響自背後響起,把他偷偷摸出的聯絡裝置打飛在地。
“再有一次,老子會崩掉你的腦袋。”
……
時針再次偏移兩刻鍾。
S市。
“玉姐!我愛死你啦!”流浪在外居無定所的於姓人士在夜下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對著某位妹子大聲述說愛慕,引來旁觀無數。
她尋找租房的消息不知道從哪裏傳了出去,最後傳到玉姐那裏。說來也巧,李玉有個認識的混圈人士也想在S市找人合租,李玉索性給她們倆拉了條紅線。
於連一瞅坐標。
媽耶。
好地方。
再一瞅室內設施。
好像沒什麽值得挑剔的。
李玉既然敢把對方介紹給她,那個妹子肯定值得人放心,為保險起見於連還專程實地考察一番。
各方麵均滿意。
簡單商量之後,兩者很幹脆地達成共識,於連隻需要把東西收拾一下便可入住。
一小時還是流浪人士的於姓同誌眨眼間找到了落腳之地,於連不得不感慨——命運女神終於垂憐了她一次。
……
另一邊。
原本好好的五人小隊,結果到現在,領導人劉遠率先辭職,宋藍緊隨其後,於連經曆了一場波折,最終亦向盛世遞交了辭職書,隻留下餘禮星和李玉兩人。
得知於連辭職後,餘禮星不可謂不驚訝。
「我靠你怎麽也跑了!」
於連的回複堪比說笑話。
「因為姐要賺大錢」
???
餘禮星皺起眉頭。
這丫頭是夢沒醒還是還在做夢呐?錢這種玩意兒又不是大風刮來的,哪能說賺就賺。
這廂餘禮星在這兒懷疑人生,那邊於連反倒有了新操作。
「哎,星哥,我看你根骨清奇指不定是一經商奇才,跟姐混怎麽樣?姐給你開工資,有肉絕對讓你喝湯。」
餘禮星覺得他說不定得去給精神病院打個電話,讓醫生把這個思緒天馬行空的於姓人士給拉走。
跟於連閑扯兩句,餘禮星煩躁地把手機揣兜裏,抬頭,卻見不遠處的李玉正打量著他,麵帶好奇地問道:“在和於連聊天?”
“隨便和她聊了幾句。”
李玉沉思片刻,然後才道。
“於連的提議你可以認真考慮一下,她不是一個在重要事情上會說大話的人。”
這人怎麽知道他和於連的聊天內容的!
餘禮星刷的冷汗就下來了,玉姐簡直各方麵無死角,叫人禁不住懷疑這姑娘會不會是上天派下來的bug。
似乎看透了他的心裏,李玉朝他晃晃手機,展顏而笑:“因為我也收到了,於連的邀請。”
震驚。
“那……”
李玉的聲音很平靜。
“我拒絕了。”
他下意識地想問李玉為何,卻見麵前的女子微微低下頭,厚重的鏡片掩住眸光,剩下的隻有一片濃重的黑。
陽光透過明亮的窗戶落在那女子身上。
卻映出了扭曲而狹長的,與其嬌小的身型毫不相配的龐大陰影。
……
同一時刻。
S市。
周宇傑覺得裴大少估計今天把腦子燒壞了,放著一個連的漂亮小姐姐不要,非得和他這大男人坐五星級餐廳裏麵對麵吃晚餐。
而且這晚餐還不普通,因為他眼前的土豪直接包下了餐廳最高的一層,美名其曰適合看星星。
若不是這人他實在打不過,他肯定會讓對方滾得越遠越好——在這種高樓大廈環繞的充斥著燈紅酒綠的都市裏能看到個鬼的星星!
比起他而言,裴裘倒是一派悠然自得,絲毫不注意周圍的目光,吃的十分開心。
“裴大少……你吃個飯為啥不去找你那些甜膩膩的小情人,非得來找我這個帶把的?”
裴裘的表情仍舊很淡,淡得像是隆冬時刻,落下又化開的雪。
“我和她們已經沒聯係了。”
周宇傑噎了一下。
裴大少就是裴大少,碾碎那麽多小姑娘的玻璃心,他本人卻連眼都不帶眨的。絕情到了這種程度,反倒讓人想為他鼓個掌。
但周宇傑忽的想到了一人。
在這麽多人裏,他唯一記住的並且記憶深刻的妹子。
“那……於連呢?”
他曾認為於連是不一樣的。並非覺得她像朵出水芙蓉,一看就和周圍的妖豔賤貨不一樣,可他就感覺那朵奇葩開的別有風采。
再加上裴裘對這姑娘微妙的態度,他曾以為這丫頭十分有戲。
周宇傑有點兒遺憾。
但他可能有點遺憾地太早。
聽到於連二字,裴裘這個一向淡漠的人難得有了些許反應。思索片刻後,裴大少給出評價:“她是個野心家。”
這個評價對一個女子而言著實有幾分罕見,更別提還是出自裴裘之口,周宇傑琢磨半天,似乎抓到了一點兒神韻。
周宇傑不禁問道:“所以?”
裴裘注視著窗外一片燈火鑄就的銀河,墨眸幽深,叫人無法看透他內心所想:“她也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姑娘,我給不了她想要的,索性不再招惹。”
裴裘這幾句話實在包含太多信息,導致周宇傑乍一聽竟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腦子忽的當機了一下,經曆短暫的重啟之後,他終於能正視裴裘剛剛的話語。
我靠。
這妹子真強。
真他媽的強。
能叫不可一世的裴大少自認失敗,並且說出“不去招惹”這樣足夠慫的話來,周宇傑都想去抱一下對方大腿,然後打聽打聽這兩人間究竟發生了怎樣的故事。
不過。
與裴裘相識至今,好像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在麵對其他女性時做出退讓——在他記憶中,裴裘不論在哪段關係裏所做的都是主導的一方,這人雖然麵上優雅從容,展露出來的卻是絕對的強勢。
若把這個人目前的感情史比作一場遊戲,那裴裘就是這個遊戲中製定規則的王,而能讓這個人暫斂鋒芒的女子……可以說令他感到十分好奇了。
把寥寥數次的相遇場景品至寡然無味,周宇傑咂咂嘴,情不禁感慨:“於連確實是個人物。”
裴裘不置可否。
周宇傑內心忐忑地又塞兩口菜後,看裴裘這人再度沒了反應,他不由得在心底歎一口氣。
他隱隱記得於連是喜歡裴裘的,喜歡到能深入違法犯罪場合調查,隻為給裴大少排除不利因素。
但裴裘本身又是一個冷淡絕情且理智到極致的家夥。
於連的失敗在他意料之中,他卻沒想到於連會是裴裘的眾多女伴中走的最遠的一個,她像是一隻遊戲菜鳥,上場之後憑著毫無道理的橫衝直撞竟將遊戲場的規則破壞殆盡。
若裴裘未來真的會愛上某個女人,若兩者能不那麽理智而選擇繼續糾纏下去。那麽他就敢把自己的全部身家壓在於連身上,賭她會是笑到最後的人。
隻可惜。
這兩人都太理智了。
折騰到現在,一人疲憊追逐失望離去,一人鐵壁乍破冰心初融,而這兩人卻在關鍵時刻不約而同齊齊刹了個車,竟鬧了個一拍兩散的結局。
周宇傑都不禁感慨。
這大抵是命。
而後又覺得惋惜。
這兩人如果再互相折騰一陣說不定還真能折騰到一起,但他想必看不到這樣的景象了。
世間遺憾太多。
想必也不差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