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公寓就在學校對麵, 但吳言依舊交了宿舍的住宿費,把大部分私人物品都放在了學校。

研究生宿舍本來是兩人一間,但這屆本科生擴招, 擠占了一個研究生的宿舍樓,現在吳言他們宿舍就是三人間。

不過條件依舊好過本科宿舍, 寬敞明亮的。

他的兩個舍友都是外地人,長期住校不外出, 平時不是泡圖書館就是在宿舍自習。

相比較而言, 倒是吳言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他在校除了上課,隻是偶爾回宿舍取個東西, 幾乎從不留宿,和兩個舍友也不是同一個班的, 平時沒什麽交集, 見麵隻是打個招呼笑笑。

開學三周之後, 霍再昱出差, 這次南下,要去三天。

主人不在家,吳言也不想留在公寓住,晚上便打算回宿舍住。

下午下了課,去公寓給大帥添了水和糧, 又領他在附近公園散過步,吳言便回學校了。

他直接去了圖書館, 一直自習到晚上十點,才收拾書包回宿舍。

這時候,霍再昱也剛結束應酬, 給他發了微信過來。

“我不在家, 你吃飯別將就。”

吳言走在校園小路上, 低頭含笑給他回消息,“不將就,在食堂吃的,兩菜一湯。”

還給他發了吃飯之前拍得照片。

食堂的夥食是不差,但賣相就不怎麽好了。

挑剔如霍再昱收到圖片之後,微微皺眉。

他什麽也沒說,給陳秘書打了電話過去要他幫忙訂點東西。

打完電話,霍再昱又給吳言發微信消息說,“這邊天氣太潮濕了,床鋪很不舒服。”

吳言這時候已經走到宿舍樓下,要刷卡進門,打字不方便,就給他回語音消息,“讓酒店幫忙提前開空調除濕,晚上洗了頭發吹幹再睡。”

霍再昱就回消息,“還是你好,我想回家!”

一隻大狗狗特別委屈的表情。

吳言已經走到宿舍門口,看了表情,忍不住笑,給他回了一個表情,小男孩抱住狗頭大麽麽。

霍再昱看了,恨不能以身代狗!

誰不想要一個大啵啵呢?

因為時間已經有點晚了,擔心室友們都上床休息了,吳言便放輕腳步,掏鑰匙開門的動作都小心翼翼的。

以至於他把門推開一線的時候,裏麵兩個室友都沒發現有什麽異樣,還在自顧自的聊天。

“不顯山不露水的,這種人其實更可怕。”

“我看不像啊,據說本科期間就特別優秀,還要保研呢,是他主動把名額讓出來的。”

“這你都信?如果T大保你上研,你讓不讓?”

“額……肯定不讓。”

“對啊,這種立牌坊的話你也相信,我們學校有個女生為了麵試通過,就跟導師那個了。”

“真的假的?!”

“這還能騙你?”

“所以,他那種人,也不一定什麽樣,對了,我還聽說,他每天晚上不回來,是去……”

兩人聲音一下低了。

吳言站在門口,手是涼的,盯著宿舍門縫裏漏出來的那一束光。

雖然他們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能聽清。

門一下子開了。

宿舍的吸頂燈被豁然點亮。

正在隔著過道竊竊私語的兩個人嚇得差點從上鋪跌下來。

吳言走進來,誰也沒看,徑直走到自己的床位那裏,放下書包。

兩個同學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誰也不敢說話了,趕緊鑽進被窩裏,蓋上被子。

吳言點亮台燈,站在那裏,呼吸有些急促,他的心跳也有點快,太陽穴更是微微發脹。

他這個人很少動氣,更幾乎是沒動過怒,因此這樣熱血上湧的感覺,他並不熟悉,甚至有點害怕,感覺自己的腦子好像要炸掉了。

這種時候做的事,說的話,必然是十分衝動,沒有理智的。

吳言勸自己,平靜,平靜。

但三五分鍾之後,他依然無法恢複,而且那股熱血越湧越凶。

終於,他轉過身,走到了那個挑起話頭的同學鋪位旁邊。

“趙子銘,打擾一下。”

吳言的聲音聽起來倒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可被喊趙子銘的同學依然緊張。

他自然是心虛不已。

剛才背後議論人的是他,現在另一個同學在旁看著,他要是不應聲,就坐實了誹謗的名頭,此時內心不禁掙紮得厲害。

其實,關於吳言這些事,他也是聽被人說的,真假並不清楚,要是鬧起來,難堪的是他自己。

因此,他的心虛更甚一層,吳言喊他時候,便想裝睡糊弄過去。

可沒成想,吳言直接登上他的梯子,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趙子銘,我知道你沒睡。”

趙子銘慢慢轉過臉,身子也往後挪了挪,做出一副剛睡醒的樣子,揉著眼睛說,“啊,吳言啊?什麽事?”

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吳言的拳頭已經迎麵懟了過來。

何田知曉這件事是第二天中午。

係裏找他談話,說要給吳言處分。

何田當即反對,“吳言不可能無緣無故動手,這事得調查清楚!”

他拒不領錯,還在係主任辦公室拍了桌子,然後氣勢洶洶的跑去找了那個被打的趙同學。

“怎麽回事?”

看著趙同學鼻子還堵著紗布,眼睛已經有點青紫。

何田質問的口氣也弱了點,沒想到吳言下手這麽狠。

趙子銘支支吾吾的,他說,“沒事,就是拌嘴。”

他是被吳言打怕了,當時迎麵挨了兩拳,把他都嚇懵了,甚至哭嚎起來。

對床那個同學見事不好,去找了宿管委老師,要不是老師趕到的及時,趙子銘懷疑自己會被吳言拖下床揍。

當然,吳言沒有進一步動手,老師來了之後,他很平靜的承認了錯誤。

而且,讓趙子銘意外的是,吳言沒提他們背後嚼舌根的事,隻說是因為小矛盾,衝動打了同學。

這事要是挑明,趙子銘不占理,學校可能會各打五十大板,他的處分也跑不了,倒不如像現在這樣,順著吳言給的台階說。

何田肯定是不相信的,他冷著臉,說,“行,不說實話,等著吧。”

趙子銘看老師態度,有點害怕,但仍是咬死沒說。

何田無法,隻好去尋吳言。

吳言彼時正在圖書館,何田風風火火過來時候,他剛寫完小論文。

看見老師,吳言笑了一下,“何老師。”

何田看他雲淡風輕,還是一副溫文可愛的樣子,簡直不敢相信宿管委老師和係主任的話,這人能幹出兩拳打得同學流鼻血,青眼眶的事兒?

但趙子銘的傷也不是假的,還有另一個同學作證。

把人領出圖書館,何田幫他買了一杯咖啡,兩人坐在小食堂的餐吧裏。

何田,“說說吧,怎麽回事?我相信你。”

被人無條件信任的感覺真好,吳言笑了,說,“沒什麽,他說話不好聽,我沒忍住。”

何田,“……”

“他說什麽了?”

吳言,“沒什麽,就是同學之間的口角,雞毛蒜皮。”

接著又很鄭重的站起身,給何田鞠了個躬,“老師,給您惹麻煩了,對不起。”

何田眼眶就有點熱,他這人挺重感情,吳言家裏的情況,他也知道,這麽多年,算是看著這孩子長大的……

所以,他也知道吳言很倔。

越是溫柔沉默的人,內心往往越是驚濤駭浪。

他隻是傷有點心,現在吳言有心裏話,也不會再跟自己講了。

孩子大了,不中留啊。

“你不說就算了,這件事,我來處理,爭取不讓你背處分。”

說完,何田站起身,也沒給吳言說話的機會,直接出門了。

吳言站在原地,半響沒動。

等要離開,收拾書包的時候,到底沒忍住,抹了抹眼睛。

世上的人百種千樣,能遇到一兩個知己,就算沒白活。

晚上時候,吳言還是照常回了宿舍。

可能是他揮拳的英姿已經深深鐫刻在兩位室友的腦海中,導致他一進門,其餘兩人都自動消音了。

吳言沒管,他自顧自的看書,聽英語,查資料,一直學習到晚上十一點半,準時上床睡覺。

然而,剛躺下,電話就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

吳言接起來。

因為他一晚上都沒說話,這時候一出聲,另外兩個室友都立起耳朵聽。

“可以放在學校門口。”

“寫得不是學校的地址?”

“那我這就過去取一下。”

誰會大半夜的送東西?

兩個室友隔著過道,對視了一眼。

吳言起身出門,過了半個小時,回到宿舍,拎了幾盒東西回來。

同時,他手機上收到了一條霍再昱的微信,“訂了宵夜給你,每天自習回來記得吃。”

吳言發,“謝謝。”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霍再昱盯著手機屏幕看,直覺哪裏不太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他有心想給吳言打電話,又怕打擾他休息,他知道小鹿忙。

還有一天就回去了,等見麵要問清楚……

第二天,兩個室友起床,一眼就發現了放在吳言桌上的那幾盒東西。

很精致,很高檔。

“即食海參”“即食燕窩”“即食佛跳牆”

兩個室友的眼睛瞪得賊大,互相轉臉對視。

看來那些話很可能不是冤枉了他,那兩拳很可能是惱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