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再去找係裏溝通這件事的時候, 比他想象的難得多。
因為係主任是父親曾經的學生，他以為會比較好說話。
而且吳言一貫成績優異，表現良好, 又是學生幹部，這事按說並沒有那麽難。
可學校這次卻斬釘截鐵的說不行, 一定要處分。
何田本來脾氣就不好，很少低三下四求人, 被人這麽駁麵子, 當即就有點翻臉。
係主任看他這樣，忍無可忍, 拿出了一個信封，扔過去。
“趙子銘的事是小, 關鍵是這個！”
何田展開信封, 快速瀏覽了一遍。
是一封舉報信, 言之鑿鑿, 敘述吳言被富商包養的事。
還有一些細節，包括180萬包養金，金絲籠是京郊小別墅，網上還有視頻秀恩愛。
係主任頭疼的說，“我們核實了一下, 確實有網上視頻，宿管委也說, 他經常夜不歸宿。”
何田一下子就惱了，把信重重拍在桌上。
“誹謗！”
“這事我知道，他是去給我同學做家政的……”
事情說到這裏, 係裏也把吳言叫來了, 當麵對質。
吳言從頭到尾都很配合, 也很平靜，一點也看不出來是個打人的學生。
聽說確實在做家政，還有家政合同，係主任長出了一口氣，麵色和口氣都和緩多了。
“這就好，我也不希望小吳同學有事。”
說著，還親自給他們倒了茶。
但是打人卻是不假。
係主任放緩語氣問，“小吳，昨天到底因為什麽動手？”
吳言放下茶杯，很禮貌的說，“主任，不是什麽大事，一點小口角，是我太衝動了，對不起。”
這已經是係裏第二次問吳言了，答案和上次一樣。
係主任無奈的看了何田一眼，何老師低頭喝茶，沒說話。
看來何田也沒問出真相。
不過，兩人也都把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係主任便說，“那你給趙子銘道個歉吧，你們要是能和解，這事就算過去了。”
不想，吳言說道，“我不會道歉的。”
他的語調很堅決，也很平和，不像是氣話。
係主任臉色有些不悅，他是想息事寧人的。
“你不道歉，這事怎麽了結？難道處分你？”
吳言站起身，筆直挺拔，他說，“我打人犯了校規，請學校處分我吧，感謝您和何老師的栽培照顧，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說著，他背起書包，往門口去。
係主任氣得推了下眼鏡，看向何田，“你看看……”
何田趕緊賠笑臉，說，“要不把他班幹部免了吧，處分就算了……”
後續的話，吳言沒聽，他徑自回了宿舍。
進宿舍的時候，趙子銘和另一個室友也在，正是午休時間，他們在忙著開遊戲。
吳言進門，兩人看了他一眼，趙子銘還哼笑了一聲。
吳言沒說話，坐到自己位置上，開始吃從食堂買回來的蓋飯。
剛吃了沒兩口，就聽趙子銘說，“非在宿舍吃東西，弄得屋裏一股味兒。”
吳言沒吱聲，繼續扒飯。
趙子銘停了遊戲，站起來走到另一個室友跟前，說，“我還以為是佛跳牆呢，原來是蓋飯，怪不得一股難聞的味兒。”
吳言三口兩口吃完飯，把剩下的收拾好，連帶著之前的垃圾，拿出去倒。
路過趙子銘身邊的時候，對方忽然一伸手，攔住了他。
“給我道歉！”
趙子銘青著眼眶，很理直氣壯的說。
吳言看著他，說，“讓開。”
趙子銘，“謔，你打人還有理了？我說那些話也沒冤枉你，不行咱們就鬧到係裏去，分辨個清楚！你不敢說實話，就是怕醜事曝光！”
吳言把垃圾桶放下，語調十分冷靜的說，“有人誣陷我的事，係裏已經調查清楚了，你盡可以去鬧，看看最後是什麽結果。”
“我窮，沒錢搬出去住，如果你還想在這個宿舍待下去，最好跟我井水別犯河水，要不然，就比比誰的拳頭硬。”
吳言很清瘦，但個子不矮，趙子銘還比他低了半個頭，而且，他已經領教過吳言的爆發力了，此時看他眼神冷冷的，不由腿軟。
“你別嚇唬人，看我不去係裏告你！”
說著，他用力拉開門出去了。
吳言沒搭理，彎腰拿起垃圾桶，抬頭時候正與另一個室友視線相碰。
那室友趕緊擺手說，“他說的我都不信。”
然後又去搶他的垃圾桶，“我幫你倒吧，都一個宿舍的，以後互相關照。”
吳言淡淡說，“不用。”
自己去倒了垃圾。
下午，吳言的處分結果出來了。
因為破壞宿舍文明公約，他被扣了兩個學分。
竟然連班幹部都沒免。
倒是趙子銘，被係裏查出小論文作業抄襲，被扣了五個學分。
趙子銘灰溜溜的，晚上很晚才回宿舍。
進門一句話沒說，先收拾自己東西。
另一個室友問他，他說，“我申請搬到三樓了，以後去找我玩哈。”
那室友悻悻的，先看了吳言一眼，發現他在戴著耳機聽英語，才小聲的問，“申請調宿舍難麽？”
趙子銘說，“係裏給我調的。”
室友不說話了，從上鋪下來，拿起自己和吳言的暖壺，去搶最後一波熱水。
雖然室友走了，但校園裏的留言卻並沒有因此平息。
甚至愈演愈烈。
已經有人開始傳，包養吳言的人買通了學校，所以他打人之後才沒有被處分。
人言可畏，這些話都是傷人的刀劍，因為無形也沒有辦法應對。
不過，吳言看上去依然是一臉平靜，照常上下課，照常泡圖書館。
也照常回公寓打掃，照顧大帥。
但是霍再昱的消息，他都沒有回。
其實不是沒回，是因為沒看。
霍再昱人在外地，工作也忙，抽空給吳言發了幾條消息，都是關心他吃飯沒，睡覺沒，喝熱水沒？
看著自己發的消息被冷落，無回應，霍再昱就有點心焦。
小鹿到底為什麽不回消息？
他忍不住反複檢閱自己的消息。
然後就發現，內容毫無營養，而且過分直男，光“吃飯了麽？”就發了三條，“睡了吧？”發過兩條，“天涼了，多喝點熱乎的。”發過一次。
霍再昱感覺自己不配為GAY，簡直毫無情趣可言。
怪不得小鹿不搭理自己。
臨上飛機之前，他實在忍不住，給吳言撥了電話。
可是，響了三聲，電話就被掛斷了。
霍再昱正要給何田撥過去，吳言的信息發過來了。
“在分組討論，稍後回你。”
霍再昱趕忙回，“沒事，我要上飛機了，告訴你一聲。”
吳言很快發過來，“幾點能到家？想吃什麽？”
兩天沒受到這麽熱情的關照了，霍再昱好開心，立即回複，“差不多六點，都行，你做的都好吃。”
吳言沒發文字，隻是發了個「OK」的表情。
但這也足夠令霍再昱安心的。
下午沒課，吳言收到短信之後，便去了超市采購，準備回公寓給霍再昱做飯。
路上又碰到了上次在超市門口碰到的胡同學。
胡同學這人是個直腸子，碰到吳言之後，沒說幾句話，便問了個很敏感的問題。
他們一起選水果，胡同學忽然說，“吳言，上次和你一起買菜那個人是你男朋友，沒錯吧？”
吳言把菜放在籃子裏，很坦誠的說，“不是。”
胡同學就愣了一下，繼續說，“那他們傳的都是真的？”
吳言看著他，反問，“你相信麽？”
胡同學搖頭，“不信。”
吳言說，“謝謝。”
然後就不再討論這件事了。
等出了超市門口，吳言要往高級公寓去，胡同學又問，“那我上次問，他是不是你男朋友，你怎麽沒否認？”
吳言，“沒來得及說，你倆一直在聊天。”
胡同學，“那你們是什麽關係？”
吳言，“我是他雇的家政。”
胡同學點了點頭，接著說，“那我……”
吳言看向他，很耐心的等著下文。
胡同學就有點臉紅，說，“那我……下次有機會，跟他要個聯係方式吧。”
吳言半天沒說話，最後點了點頭，道，“嗯，他這幾天出差了，等他下次再來超市，我發微信給你。”
胡同學看上去高興極了，也很興奮，拍了吳言的肩膀，說了好幾聲謝謝。
五點半的時候，吳言做好了飯，放在微波爐裏，然後返回學校。
霍再昱六點十分到家，自己開了指紋鎖，進門時候，臉上帶著笑，但並無人來迎接他。
他站在門口喊人，“小鹿？”
隻有大帥跑過來扒他的腿。
霍再昱等了一會兒，又喊了一聲，仍不見有人過來。
將手裏的花放在吧台上，正好看到那裏有張便簽。
“晚上學校有活動，我先回了，飯菜在微波爐裏。你出差回來的髒衣服不用管，我明天回來弄。”
沒有落款，隻有一個日期。
霍再昱看著留言條，彎腰抱起了一直在哼哼的大帥。
突然感覺自己像個被丈夫拋棄的黃臉婆寶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