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馬上比劍
在各方人馬的注視中,王翦與項少龍比試騎射劍術之日如約到來。
紀嫣然早一日回了王宮,隻笑望瑤光不語,瑤光也不問,反倒讓準備了一肚子話的紀嫣然頗有些生悶氣,長袖一拂回了自己房間,也不說這些天怎樣訓練項少龍的了,拿著毛筆在白帛上虛寫著“清虛”,再狠狠一筆劃過去,過了會兒靜下心來,這才將筆上蘸了墨汁,在帛上以楚國文字寫道:幻律十二,五調非樂,極樂天韻,魔音萬千。
傾國傾城的殊色麗人望著帛上文字出神。
幻音寶盒失落數百年,近年來得到消息,說極有可能出現在墨家……
如今墨家當代巨子與下一任巨子說不定就在眼前,倘若想要取回幻音寶盒,是否能有機會?
許多年前,年幼的女孩帶著憂心與不安踏入陰陽家,被雲中君牽著手帶領著穿過那一條長廊,在暗黑靜謐的宮殿深處,她見到了陰陽家最高的首領——“東皇太一”。
將真實容貌隱藏在黑幕之下的東皇太一伸出手,無數竹簡在她身邊飛旋。
她伸出手,一枚竹簡在眼前停下。
……你姓姬,這是一個尊貴的姓……我們一直在尋找有著這個尊貴血脈的人……這就是你的命運……
紀嫣然微微皺眉,貝齒輕輕磕著嘴唇。
不……
那並不是她的命運。
她並不僅僅是“姬”姓後人,她是嫣然,紀嫣然,她有想要的東西——想要看到天下太平,消弭戰爭。
陰陽家的“月神”追求的東西,並不是“紀嫣然”想要的。
毛筆輕輕滑落在桌上,慢慢滾出一段距離,在魔音萬千那一行字上畫出一道長長的墨痕,不知是否是巧合,恰恰將“魔”字完全塗得看不見了。
紀嫣然出神地看著窗外——那裏有人在夕陽中舞劍。
她如此積極地奔走於七國,如此積極地來到秦國,如此……努力地幫助“政王子”,為的僅僅是陰陽家數百年的願望嗎?
無可置疑,這段時間,在她和清虛真人、項少龍、嬴政、元宗、嚴平相處的日子裏,她很快樂。
無論是琴劍相合還是爭鋒相對,她都很開心。
無需考慮太多,無需擔心太多。
她知道——那些人並沒有利用她、束縛她、傷害她的意願。
不論是喜歡或者不喜歡,他們都表達得坦**直接,信任與懷疑,所有一切都這樣直白。
為什麽同樣是女子,那個人卻能夠這樣的自由?
體任自然,悲喜由心,任世事浮沉而身如磐石,視萬般為清風明月,她說想要天下太平……
她也說想要天下太平……
這是紀嫣然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這句話。
紀嫣然以手支頤看著窗外,慢慢地,她放□體趴到了幾案上,視野之內猶有晚霞餘暉,姹紫嫣紅橙黃柳綠,端麗無雙。
羽睫輕輕扇下。
如果她也能夠那樣自由,而不是宛如木偶被無數看不見的絲線係著,如臨深淵,拚命地跳舞,該有多好啊……
如果她當年並非被陰陽家的人尋到,而是被道家的帶回函|穀,該有多好啊……
兩人分明在相若的年歲,那人如同初升的旭日,自己卻如同這漫天彩霞,無論如何絢麗,很快就會被蒼茫夜色所淹沒,再不複見。
這幾日內,項少龍白天被紀嫣然的弓箭逼迫著不斷逃跑,晚上又隨著元宗加緊練劍,披星戴月,十分賣命,到了比試那一日,他特意穿戴上了一身特質的鎧甲,看來十分威武。
秦王十分重視這一次的比試,親臨校場,且帶著朱姬與嬴政、秀麗夫人與成蛟王子及少數寵妃同來,落座在正中央的看台。
所有士兵肅立敬禮,其餘人等跪伏迎接,一時間整個校場肅然無聲。
項少龍悄悄抬頭,見瑤光與紀嫣然坐在看台右手,兩人都對他目含鼓勵,如同木偶般麵無表情的嚴平沉默地站在瑤光身後,雖與他視線接觸,卻全當沒看到一般,項少龍無語。烏應元因救回質子有功,這一番也被允許進場旁邊,此刻在下首的看台上,而元宗扮作了劍士站在烏應元身後,對著項少龍點頭。
內侍大聲呼道:“弁將王翦何在?”
話聲才落,一陣馬蹄聲響起,隻見一騎旋風般由宮門處馳來。
王翦騎術驚人,又有心炫技,短短一程又是俯衝又是側靠,快要停下時,竟身子一縮鑽到馬腹之下,又在須臾間從另一邊登上馬背,博得漫長彩聲,這才躍下馬來,跪伏地上。
“末將王翦!叩見我王!”
這一位名留後世的將軍此刻還隻是青年,乍一看相貌頗為白皙秀氣,但肩寬背厚,體形彪悍,高鼻深目,目光如隼,給人一種極為淩厲的感覺。
秦王見到王翦騎術過人也忍不住拊掌,心道華陽夫人與楊泉君所舉薦的人不差,若是這般騎術,的確可做政兒的太傅,遂道:“寡人已拜了項少龍做太子太傅,近些時日,我兒劍術大有長進,而騎射稍顯不足,秦人尚武,弓馬不可廢,今日王翦請求與項太傅一較,勝者自當為太傅,敗者為少傅,共佐王子。”
王翦高聲領命,項少龍也是咬著牙答應。
此時早有士兵布置好了校場,抬了一個箭靶來放在廣闊大校場的正中處。
王翦與項少龍各自上馬,各出花樣顯露身手,最後停在校場兩端,博來一陣喝彩。
王翦從馬鞍旁拿出一張鐵弓,顯然是打算彎弓搭箭率先中靶,迎來頭彩。
項少龍想到紀嫣然日前叮囑,立刻大聲道:“死靶怎如活靶,不若王兄射在下三箭如何?我保證絕不用盾牌擋格。”
王翦愣住了。
其餘人等也全數愣住,滿場寂靜,無數難以置信的目光射向項少龍。
項少龍卻是有苦自己知,他這幾日與其說是特訓了騎射,不如說是特訓了騎馬逃命,若是用死靶來比,隻要王翦一開弓,基本就定下了自己的失敗,唯有用活靶才有一線勝機。
……與其讓你敗給王翦,還不如我一箭射死了你。倘若你能從我箭下逃生,要逃過王翦的箭也並不難。
事到如今,他所依仗的唯有這一句話。
項少龍曾親身感受過紀嫣然的箭術,暗道王翦即便再神,也不過和紀嫣然五五之數。
瑤光也是一驚,對著紀嫣然低聲問道:“是否你的主意?”
紀嫣然微微一笑,輕聲回道:“富貴險中求。正如項太傅所言,但盡人事,各憑天命。”
王翦在刹那的怔愣後沉聲喝道:“箭矢無情,項兄可想清楚了。”
項少龍一笑,“男子漢大丈夫,自當一言九鼎!”
王翦為之動容,沉聲道:“三箭不中,王某自當認負!”
話音一落,王翦一手舉弓,另一手由背後箭筒拔出三支長箭,夾在五指之間。
項少龍立刻策馬飛奔,以毫無規律的曲線奔跑,絕不叫王翦捉到他奔馳的規律。
這已是這幾日血與淚的教訓。
若是他隻想著一個方向奔逃,無論如何風馳電掣,總會有一支羽箭擦著脖子飛過,簡直都要讓他留下心理陰影,到了後來,他甚至開始自我安慰,很多動作遊戲不是也需要s形w形的走位嗎?想來這就是實踐出真知。隻不過他這一次的遊戲若是“game over”可就沒有“tinue”的機會了。
王翦策馬向前,飛快地逼近項少龍,轉瞬間拉進了百步距離,不過片刻就到了他那一張強弓鐵箭射程之內,嗖的一聲,一支箭竟已射出。
項少龍以墨子劍法寧靜守心的要義逼迫自己進入一片空明之中,那一支迅捷無比的鐵箭似乎也變得慢了,但他知道這並非鐵箭飛行的速度有所下降,而是他此刻的反應變快了,項少龍握著重劍,緊盯著那一支鐵箭,大喝一聲,猛地向□身,整個人側掛在馬上,恰恰避過了射向麵門的這一箭。
嬴政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場中數人轟然叫好,彩聲雷動。
王翦亦跟著大讚了一聲“好”,而後開弓如滿月,竟將餘下兩支鐵箭同時搭上了弓弦。
項少龍心中大驚,對方竟有這種兩箭齊發的藝業怎不驚人,他正要如法躲避,忽見王翦往馬腹下一鑽,他頓時警鍾大作,猛地發力,又是一聲大喊,雙腿夾著馬腹催動胯|下烏家駿馬飛奔疾馳。
……項太傅,能看到箭支來處,要躲避也不甚難,難就難在有時你看不到對方在何處發箭,正如戰場之中流箭危險。若在此時,你萬萬不可在原地停留,要叫對方無法預測你接下來的動作,憑著你的耳、你的身體去感覺箭支來處。聽那一道危險的風聲……
墨子劍法以守為攻,練到深處自然會對周遭環境生出一種感應來,此刻項少龍就異常地感覺到一股危險,如同錐子刺著頭皮一般提醒著他“危險,危險!”,他想要躲避,卻不知該向何處躲避,隻刹那之後,兩支箭同時由馬腹下射出,一支取他心口,一支射他大腿,竟在這般飛速的追逐中分毫不差地預料到了項少龍的位置,兩箭所向全無錯誤!
場中又是彩聲雷動。
嬴政下意識地握緊了拳,忍不住轉頭看向右側。
瑤光不動聲色,紀嫣然卻微微皺眉,借著長袖遮擋,兩手在袖中比了個手印,微微白光忽閃忽逝。
項少龍心中也並不如何意外,但要避過這快如閃電的兩箭卻沒那麽容易,他大喊一聲,發力劈向下方那一支射向大腿的箭,憑著力大劍重,狠狠地砸歪了箭頭,而後整個人迅捷無倫地向右側一縮,倒掛在馬腹下方,險陷避開了迎麵一箭。
這一連串劈箭、躲避如行雲流水,充滿了驚險的美感,就連王翦也忍不住挑眉讚歎。
“好!這一場是王某輸了!”
嬴政此時也忍不住喊了出來,好在此刻全場喝彩,無人注意到他。
騎射上既是王翦認輸,自然就進入了下一個比劍的環節。
王翦收起鐵弓,拔出長劍拍馬而去。
項少龍握著重劍迎麵而上。
“當”的一聲,兩人長劍相交,雙方均是手臂發麻,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訝——原來兩人竟都是以力大為勝。
這般較力絲毫沒有討巧的餘地,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兩人一回合間就試出彼此臂力相去不遠,隻在伯仲之間。
兩人各自退開些許,王翦自知馬術勝過對方,若是憑借馬術優勢,如此馬上比劍當有勝算,項少龍自然也知道這一點,滿心盤算的都是如何讓對方落下馬去,唯有雙方都在地上,他才能充分發揮墨子劍法的優勢。
項少龍策馬小跑時不經意間看到看台上一雙嫵媚動人的美目,心裏一驚,立刻狠狠一搖頭,拍馬向著王翦衝過去。
本想暗中幫忙的紀嫣然沒想到自己竟得到這般對待,怔了一下,恨恨冷哼一聲,雙手鬆開,指間光芒立刻消失。
緊接著,所有人都給驚得站了起來。
原來項少龍竟然在雙騎相錯的時候猛然張開雙臂抱住了王翦,帶著他一起滾下地去,同時反手對著兩匹良駒連刺兩劍,兩匹馬長嘶著跑遠,徒留下地上二人扭打一處。
王翦發力推開項少龍,起身就是一劍。
項少龍誌得意滿地笑著退開,回手架住對方長劍。
“比劍,本就該在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霸王票感謝:
我是幽靈小葉子扔了一個火箭炮 好久不見啊!歡迎回來!
哪唾手可得的天下扔了一個深水魚雷 雖然上次感謝過了這次還是再感謝!!麽麽噠!
羽緋心扔了一個火箭炮 萌主羽緋心!大大給我抱抱!
深沉海藍扔了五個地雷 感謝深海,麽麽噠!
這章該說是紀嫣然和項少龍的主場咯?
項少龍表示隻要能贏不要臉一點算個毛!
王翦驚呆了……說好的馬上比劍呢?!
強烈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