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謝乃文保位

有一種男人的腰能伸能屈,視人的身份而異;有很多男人的謙恭表現在說話中,有一種男人的謙恭表現在腰上。謝乃文屬於後一種人。他推開胡利衡辦公室的門時,手中早已握了一包三五牌香煙,其中一根已經是半截露在外麵。他麵露笑容,哈腰一邊同各位領導打招呼,一邊三步並做兩步奔到胡利衡麵前把那支露出半截的煙敬給他,又轉身一根一根地敬給副總經理。

“嗬,你小子到底是做出口生意的,抽上洋煙了。”賈為民把煙舉在鼻子下嗅著煙絲的味兒。

謝乃文正哈腰摁著打火機給胡利衡點煙。聽他這麽一說,又忙湊到他麵前,一邊給他點煙一邊謙恭地說:“哪裏,哪裏,這是特地孝敬各位領導的。”其他幾個人等不及,已經自己點燃過起煙癮。謝乃文這才給自己點著一支,將煙盒和打火機拿在手裏站著,對胡利衡寒暄道:“胡總,我來遲了,沒喝上你的慶祝酒。”

胡利衡沒有忘記就職那天謝乃文沒有參加,譏諷道:“有啥慶祝的,我剛上任,你就飛走了,這麽討厭我啊。”

謝乃文雙眼在眼鏡片後閃了幾下,腰部柔軟地彎下,陪著笑臉道:“哎喲,我哪敢啊,實在是那天約了客戶,走得太急,到天津後也直後悔,罪過罪過。”

“那你也不給我打電話,好大的架子。”胡利衡賊亮的眼睛望著麵前這個貌似謙恭、實則滑頭滑腦的年輕人。

謝乃文忙迭聲道:“打了打了,問了朱婕才知道你去開會。這樣吧。今晚我請客,慶祝胡經理高升,算我將功補過吧。各位經理給我個麵子哦。”

“行,大家都去聚一聚。”胡利衡解了心裏的結,對謝乃文露出滿意的笑容,說:“坐吧,別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啊?”看著謝乃文坐定,他說:“這次叫你回來,主要是一呢想聽聽你那兒的情況;二呢是請你參加職工代表大會。你先談談出口部的情況。”

“是!”謝乃文應到,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個小本子,翻開看著,一條一條地匯報起來:“我那裏對內是公司的出口部,主要開展外貿業務;對外掛的是天津辦事處的牌子。我的任務是籌建。目前已經買了兩套房子,一套做辦公室用,一套是做客房,安置了20個床位,已經全部裝修完畢,很漂亮,就是請各位經理前去視察驗收……下一步工作如何開展呢?有兩個問題需要領導定奪。一是人員問題,希望公司多派些人過去協助我工作;二是經營問題,辦事處是不允許搞經營的,隻有在當地設立有限責任公司才可以經營出口業務。怎麽辦請領導定奪。”

胡利衡心中翻騰起來,他在廣州工作過,深知設立辦事處的利弊。

謝乃文見眾人又陷入心理區域活動,想緩和一下氣氛,起身給大夥兒敬上一支煙。煙不愧是男人圈內的調節劑,一抽,情緒就會鬆弛開來。胡利衡噴完第一口煙,側身架起二郎腿對賈為民說:“這小子故事多,一來就給咱們出難題。”

“可你是嗎,這小子變洋了,煙抽洋了,心沒洋吧。”賈為民說,大夥兒都笑起來。

謝乃文不慌不忙地說:“哪敢啊,心是永遠向著黨的,多匯報多請示。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去那裏坐陣啊。”

胡利衡輕鬆地說:“問題都交給黨了,咋能不相信。咱們就議一議,看怎麽解決?”

張鐵軍先發言道:“設公司好,房子設備都有了。隻是個掛牌子的問題。”

王振忠說:“是啊,口岸的經營環境好,可以和客戶直接打交道,有利於競爭。內地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我們需要開展外貿業務。”

魏星良想得很周到:“設公司好,得派個副總過去常駐,還需要有經驗、素質好的業務員和會計。”

程思軍想著他主管的加工廠,提議道:“一般人員就從基層調吧!可以緩解一下基層的壓力。”

何斌說:“我讚成,基層受國內經濟市場競爭影響,壓力太大,人員應該分流。”

胡利衡見賈為民還沒有表態,就問道:“書記的意見呢?”

賈為民早已胸有成竹,眨巴眨巴小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一,我同意設公司,那邊信息廣,客戶多,生意好做;二、經營招待所這個思路很好,可以穩定收入,我算了一下,每天至少可以收3萬元,消化15個基層員工是沒有問題的;三、所有派過去的人工資獎金自負盈虧,你們看行不行?”

“我同意。”胡利衡表態,其他人自然也不表示反對。胡利衡說:“那麽這二個問題就這樣決定,小謝把需要的人列個單子,請人事科和老程定人,一定要選素質好的人。”

“是!”小謝應道,趁他們心情放鬆的機會,他又冒出一個問題:“胡總、賈書記、各位經理,設公司需要開辦費,公司還得給撥點啊。”

大夥兒笑了,魏星良說:“你咋又出故事呢,前任經理不是給你借了10萬元嗎?”

“花完了,那邊開銷大,沒有一定的資金周轉不開啊。”

“這個嘛——”胡利衡沉吟著說:“等我跟財務商量一下再說。”

“是!”謝乃文又應道。原先,他極擔心胡利衡給自己穿小鞋,挑個毛病不允許他回天津,所以剛進來時陪了十二分的小心,說的話都是字字斟酌過的。現在這種擔心已經煙消雲散。他籲了口氣,心想:我這天津分公司總經理的位子保住了。

謝乃文得意之色溢於言表,帶著狡黠的笑容同胡利衡等人周旋,他的談話令胡利衡等人輕鬆、愉快而且充滿新的希望。

賈為民原本僵硬的大腦似乎被謝乃文帶來的消息激活,他突然想到:“我看光在天津設公司是不夠的,按照這個思路,我看可以在廣州或者深圳再設一個。”

胡利衡一聽,真是驚喜萬分,心道:我的好書記啊,你這話可說到點子上了。忙道:“是啊,我在廣州的時候已經打下一定的基礎,可以重新運做。”

魏星良也讚道:“是啊,他錢書銘能撤消辦事處,我們何不建分公司?多好的機會啊。”眾人又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在廣州設分公司的事:人員、投資、業務……都如天津設分公司一樣定了下來。胡利衡說:“廣州的基礎是我打的,那邊的業務還是由我主管吧!”他都這樣說了,其他人還能說不同意嗎,隻有表態:“同意。”

朱婕夾在八個男人中間,記著他們的議事,聽著他們閑聊,被他們的煙熏著,看著表針一點一點想下午6:00挪動。她知道胡利衡和他的副手們等待的是謝乃文為他們安排的酒席,等待的是用滿桌的海鮮撫慰他們的腸子,用滿瓶的洋酒滋潤他們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