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遠房內侄
胡利衡沉浸在鬥牛士的遐想中，體味著征服與勝利的歡愉，忽聽門外傳來“哐、哐、哐”三聲，那是用手拍打門上懸環撞擊鐵製防盜門的聲音，磊磊搶在越英前麵拉開門。
一個中年男子站在門口，一見越英，立刻涎起笑臉哈腰喚著：“姑媽，過年好啊？”
“你——哦，建軍。”越英驚喜，伸手拉著他來到客廳。
“姑父好？”被越英喚作建軍的男人向胡利衡彎下腰。
胡利衡兩臂交錯抱在胸前端坐著，瞥一眼來人譏刺道：“啊呀，你可是稀客呀。”剛才豎著耳朵一聽越英叫“建軍”，他心裏就有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叫“建軍”的男人是越英老家嫂子的嫂子的侄子，姓寇。十年前，他通過越英的嫂子找到越英，三天兩頭跟越英套近乎，姑媽長姑媽短的，叫得越英把他當做自己的親侄子，一口一個“娘家人”。胡利衡經不住越英的軟磨硬泡托關係給他在外貿公司安排了一份工作。孰料這小子過河拆橋，從此再不登門，害的越英還空想念了好一陣。這會兒一見他，胡利衡更來氣，真想指著鼻子罵一頓。
“我想你早把我們忘記了，還記著啊。”胡利衡揶揄道。
寇建軍似乎並不在意胡利衡的態度，一本正經地說：“哪能呢？我再健忘也不會忘記自家的親姑親姑父啊。我這幾年忙得暈頭轉向的，老沒有來看你們，心裏老是過意不去呢。”
“臉皮夠厚！”胡利衡心裏罵道，估計他這次來又是有事相求，便想再譏諷他一下解解氣：“你哪有那好記性，混不下去了吧！”
寇建軍被嗆得嘴裏直“嗨嗨”，臉上堆砌的幾道嬉笑忽疊忽展。
越英不樂意了，嫌胡利衡說話不好聽，雙眼一瞪，道：“建軍是混不下去的人嗎？你別把我娘家人看扁嘍。建軍，我這兒可就你一個侄子，你也就我這麽一個姑姑，那會忘呢？你這幾年還好嗎？回老家沒有啊？”
寇建軍舒口氣，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去過，家裏比以前好啦。姑，說實在的，我在這兒的親人就你和姑父，你們為我的工作費那麽大的勁，我就總想著要幹出點名堂給你們爭光，結果命不好，沒幹出名堂，我沒臉來見你們啊。”
“嘖嘖”越英咂嘴讚道：“你瞧瞧，我娘家人就這脾氣。”
“這麽說——”胡利衡聽著這話還在理，覺得舒服，接著他的話問：“這麽說現在你是升官了？發財嘍？”
寇建軍顯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發了點小財。”
“哦，是嗎？”越英高興地問：“是做生意掙的，還是炒股票發了？”
“都不是。”寇建軍搖頭。
“那——”
寇建軍轉向胡利衡解釋道：“我們單位搞減員增效，允許職工買斷工齡，我想反正單位現在效益不好，倒閉是遲早的事——”
“你買斷了？”胡利衡打斷他的話。
寇建軍點點頭：“嗯。”
“一年多少錢？”
“2000。”
“哦。”胡利衡明白了，原來他說的發財是這麽來的，不禁啞然失笑。
寇建軍繼續說：“我們單位的人都說這個政策好，害怕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所以工齡長的人都買斷啦。我的軍齡加上工齡是28年，分了5萬6，這不是發了財嗎？”
胡利衡嘴角掠過一絲譏笑道：“真是發了，你一年的工資也就1萬來塊錢，有這5、6萬，你能吃5年呐。”
越英攛掇道：“你炒股吧，能賺大錢，或者做個啥生意，搞個店鋪。”
寇建軍畢恭畢敬地說：“我還沒想那麽多，一領上錢我就想著可以報答姑姑和姑父的恩情啦。”說著，從紙塑袋中掏出一個紙包奉給越英：“姑姑，這是我孝敬你的，請你收下。”
越英推那紙包嗔道：“你這是幹啥呀，你有孝心，你姑就知足了，快拿回去。”
胡利衡心裏絕不相信這個拐了幾道彎的侄子能真心孝敬他們，八成又是想求他找工作。他目無表情地幫著越英說：“是啊，你有心就行啦，都是親戚，幫你是應該的，哪能讓你破費啊。”
寇建軍急著表白：“姑，姑父，你們不收就是生我的氣呢。你們是長輩，對我恩重如山，我做侄兒的盡個心意就跟敬我自己父母一樣，你們就讓我盡個心意吧。”
越英執意不收。
寇建軍說：“姑，你是不是讓我跪下你們才肯收啊。”說著就往下跪。
胡利衡一把拉住他說：“算了，算了，看把他急成這樣，你先收著吧。”
越英這才把錢接在手裏，細聲細氣地埋怨：“我當姑姑的照顧你是應該的，你這樣孝敬我，讓我心裏過意不去呢。”
“應該的，應該的。”寇建軍像小雞叨米似地點著頭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等我將來有出頭之日，我會敬奉你們一輩子。”
越英感動地對胡利衡說：“你看，我娘家人就這性格，認死理。你幫他一點兒，他就實實在在報答你一輩子。誒，我娘家人都這樣……”
胡利衡嘴上附合著說：“是啊，是啊，我了解的。”心裏說，我看這小子怎麽開口提要求。
越英問：“你把錢給了我們，以後你咋辦呢？”
寇建軍的眼睛在鏡片後閃爍著，恭敬地說：“姑，姑父，我在單位一直是辦公室主任，不像人家搞業務的有經驗有客戶有錢，我又沒有見過什麽世麵，心裏也沒有主意，我媳婦說你們是我的長輩，讓我聽你們的。”說這話的時候，他心想，反正你們收了我的買斷錢，我死豬不怕開水燙，你們看著辦。
咦，這小子，不簡單啊，問題推給我們了，我才不上你的當呢，胡利衡心道。
越英一心向著娘家人，順著寇建軍的話讚道：“你媳婦說的對，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姑父這幾年走南闖北啥事沒有經過，你聽你姑父的，你姑父叫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
胡利衡瞪她一眼沒吱聲。
寇建軍順著越英的話謙虛地問：“是啊，姑父，您看我幹什麽好呢？”
胡利衡沉哦了一陣，說：“現在時髦的就是開公司自己當老板，可是那要資金、客戶。你剛才說了這些條件都不具備。現在的市場啊……”
越英把錢放進臥室出來正好聽見他念叨生意難做，就說：“老胡，我就這麽一個侄子，我可不願意他在市場受苦遭罪，既然生意難做，你就把他調到你們公司去。”
這話說到寇建軍的心坎上，馬上接口激道：“喲，姑，現在國企安排人可不容易啦，你別為難姑父啊。”
“為難什麽？”越英橫眉豎眼地說：“別人能進，我侄子為啥不能進？老胡，就進你們公司。”
胡利衡早已猜到寇建軍的目的正是如此，隻是不想那麽快地答應他，喝道：“你說的容易，公司又不是我一個人開的，現在每個公司都在搞減員增效，進個人哪有那麽容易。”
越英見多不怪，一點兒也不讓步：“容易不容易都是你一句話。把不聽話的人整下去，建軍的位子不就有了嗎。有建軍在，你身邊不是多個幫手嗎？外人再能幹，哪有自己人貼心，是吧？”
寇建軍會意地說：“我要是在姑父身邊，那沒說的，我就是姑父的槍，誰敢跟我姑父過不去，我跟他沒完。要不，我就跟著你吧。”
盡管忌諱寇建軍今天拜年的動機不純，但聽到這句話，胡利衡心裏還是一動：是啊，我太需要這樣一杆槍啦。如果有他在身邊，就如賈為民身邊的賈鴻雲，對我來說那可是如虎添翼啊！
想到這些，胡利衡有了主意，拍拍寇建軍的大腿，笑道：“你姑給我下命令，我敢不從命？不過，你先別高興，我得找個機會。我可警告你們，在建軍的事沒有辦成以前，誰也不許在外麵走漏風聲！”
“嗯。”
“知道。”
寇建軍容光煥發，雙眼閃著詭異的笑。他知道這是看在3萬元的麵子上才答應的，雖然有點舍不得，但可以換來以後的榮華富貴，跟未來比，這3萬元也不算啥，以後有機會撈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