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審凶
“在我心底,你們是上天賜給我的珍寶,比什麽都珍貴,值得我用一生去守候。”抬頭,鳳崇含情脈脈地忘進祝蘭台的杏眸深底,那一份柔情蜜意幾乎要將祝蘭台給融化了。
打從在西域得到影衛傳來的消息時起,鳳崇就下定了決心,不論用什麽辦法,不管以什麽為代價,他都會保護祝蘭台和她肚子裏的孩子的周全,哪怕付出他的生命。而鳳崇也深信,鳳海天就是再笨,也不會忽略掉他眼前自己這個已然恢複健康的勁敵,而跟祝蘭台肚子裏的那個未出世的孩子較勁兒。
這就是鳳崇決定將自己腿疾複原的秘密公諸於眾的原因。
聽鳳崇這樣說,祝蘭台自然是萬分感動,但是心底的憂慮也越來越重:“可是你這樣的話,無疑是將鳳海天籌劃的所有陰謀都集中到你身上,我隻是擔心你……”
“別擔心。”鳳崇一邊幫動作笨拙的祝蘭台穿衣服,一邊柔聲道:“我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不會任性地去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我答應你,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丟下你和孩子,一個人去了的……”
伸手在鳳崇心口輕輕拍了一下,祝蘭台一邊拿手去抹眼角的淚水,一邊又哭又笑地說:“說什麽喪氣話你跟他鬥了這麽久都沒輸,現在有了我和肚子裏咱們的孩子的支持,你一定會贏得的”
祝蘭台麵子上說的篤定,其實心底明白,她不過是想要給自己一點心理的安慰,給鳳崇一個安心罷了,鳳海天那樣狡猾凶殘的人,哪是什麽人都可以隨隨便便地就打倒的。這未來的路,長著呢,但是不管前路是凶險還是幸福,祝蘭台都會堅定地陪鳳崇走下去,直到生命的盡頭
“也是。”鳳崇輕笑一聲,將祝蘭台攔腰抱起,放到梳妝台前,一邊摸著祝蘭台柔順的黑發,一邊認真地說:“以後,我們要認認真真地過每一個在一起的日子”
因為,誰也不知道前麵等待著我們的,是東升旭日,還是萬丈深淵。
鳳崇腿疾康複的消息,在祝蘭台走出屋子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整個鳳府的人在兩天前鳳崇風塵仆仆地趕回來時,就都知道了。
鳳崇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徹查祝蘭台當初差點意外滑胎的事。
陳大夫之前就跟祝蘭台說過,她差點小產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加害。但是那時的祝蘭台元氣大傷,根本沒心思也沒精力去徹查是誰在背後動的手腳。再說了,即使不追查,祝蘭台也很清楚,那件事十有跟鳳海天脫不了幹係。鳳崇不在,祝蘭台即使查到了真相,又能拿鳳海天怎麽辦。
所以,祝蘭台選擇了暫不追究,即使她心裏清楚,能動手腳的隻有她的貼身丫鬟春屏、來喜和來福三人。私心裏,祝蘭台是不想懷疑春屏的,本來春屏就對她很好,即使知道了自己是鳳海天的女兒,春屏依舊選擇了她,而那日春屏又恰巧應了文夫人的約,出門在外,就是想動手也沒有機會。
隻是鳳九儀和清舞自從出了那件事之後,就一直很不放心留祝蘭台一個人保護肚子裏的孩子,便輪流親自負責起祝蘭台的飲食。
祝蘭台擔心隻留下春屏反而會引起別人對春屏的敵意和加害,便同時疏遠了三個貼身丫鬟,隻留下清舞和鳳九儀,對外則宣稱是鳳九儀強烈主動地要求來照顧她,而清舞則是一個年輕的母親,對於孕婦的生活頗有心得,跟她在一起可以省去很多不必的發滿。祝蘭台這樣做,隻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讓鳳海天或者是他手下的人起了防備。
現在,鳳崇回來,要徹查當初的那件事,自然是理所當然的了。
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將當日所有在德馨院出入的人員都集中在一起;
第二件要做的事,便是從這些人中遴選出那些接觸過德馨院小廚房藥草的人;
第三件要做的事,便是當眾詢問那些接觸過藥材的人的不在場證明,縮小懷疑的範圍;
第四件要做的事,便是當眾審問這些嫌疑人犯。
鳳崇做的客觀公正,沒有冤枉任何一個人的跡象,也沒有縱容任何一個人的嫌疑,更沒有針對某個人的表現。
這第一個被眾人懷疑的,不是別人,而是祝蘭台的看診大夫陳大夫,因為陳大夫自打診斷出祝蘭台肚子懷的極有可能是男孩之後,便搬到鳳府來住,親自負責祝蘭台的安胎藥的藥材的配置和煎熬,怎麽看陳大夫都最有機會動手;
第二個被懷疑的人是來喜,因為那天春屏應了文夫人的約臨時外出,一向由春屏端送的安胎湯藥便被陳大夫交給了來喜負責;
第三個被懷疑的人是來福,因為是來福親自伺候祝蘭台將安胎藥喝了下去的;
還有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嫌疑人,是鳳九儀。鳳九儀之所以被懷疑,不單是因為她當日去廚房看過還在煎熬的安胎藥,結果卻被春芽臨時叫走,還是因為犯罪嫌疑人之一——來福,是她的人。
當然,鳳九儀被懷疑的後麵一個原因可以追溯到六年前。鳳九儀不喜歡剛剛嫁進來的嫂子祝蘭台,便在祝蘭台身邊安插自己眼線,以便隨時監控自己的哥哥鳳崇別吃虧上當。
說是有四個嫌疑人,但是大家也都明白,隻怕嫌疑最重的還是來喜和來福,陳大夫不會笨到自掘墳墓,而鳳九儀也不會蠢到要加害自己的外甥。
但是為了公平起見,鳳崇還是將四人都叫到了正書房,另外還請了鳳海天和鳳雲天來旁聽,並且又找了鳳府的各位大小管事來作證。
審問期間,陳大夫、鳳九儀和來福三人均是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隻有向來膽小的來喜有些畏畏縮縮的,還不時地抬頭偷瞄鳳崇和鳳海天,然後還不斷地向來福求救。
看到這幅場景,在場的各位大小管事都小聲議論起來,都說來喜極有可能就是凶手。
想起那日來喜明顯比平時慌亂很多的神情,祝蘭台皺眉,湊在鳳崇耳邊小聲說了幾句。隻見鳳崇眉頭緊了緊,然後開口說道:“陳大夫,我相信他沒有任何理由加害我的孩子。正所謂‘醫者父母心’,陳大夫怎麽會對無辜的小生命下手?更何況,最後還是陳大夫還拚命幫助娘子渡過難關。至於九兒,她一向跟娘子親厚,又是娘子肚子裏的孩子的親姑姑,自然也不會做出什麽荒唐事來。”
接下來鳳崇便沉默不語了,但是大家都明白,鳳崇隻怕是默認了,凶手就在來喜和來福之間了。
“九兒,來福是你的人,你能替她作保嗎?”鳳崇抬頭問鳳九儀,很明顯的,是想給來福一個脫身的機會。
鳳九儀一怔,猶豫了一會兒,才說:“哥哥,我想來福這樣爽直的人,不會是凶手的”
接下來,不用再說什麽,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在一瞬間委頹在地的來喜的身上。
隻見剛才還忐忑不安的來喜,此刻卻眼神渙散,內疚地看向坐在上位的祝蘭台,艱難地說:“對,對不起,我那天看……”
話還沒有說完,來喜就一頭栽在地上。
旁邊的來福一箭步上前,將來喜攬在懷裏,大哭道:“你怎麽這麽傻啊即使是你的做的,但是上天保佑,小主子現在沒事兒,主公和主母宅心仁厚,也不會就賜你死罪的,你怎麽自己想不開,就先去了……”
來喜和來福一起進府,情同姐妹,如今陰陽相隔,旁邊的人見此,無不唏噓感慨,怎麽也沒想到一向柔弱到有些膽小的來喜,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事已至此,相信大家也都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鳳崇起身,淡淡地掃了倒在地上的來喜的屍首一眼,說:“念在來喜六載辛勤的份上,就給她家五兩銀子發葬了她吧。但是,所有的人都給我記住了,背叛者,隻能有這樣的下場”
說完,鳳崇扶起身邊的祝蘭台,向鳳海天和鳳雲天告了辭,款步走到簾後,隻留下一幹歎息和惶恐的眾人,還有哀啕不已的來福。
不過一天的功夫,來喜就在鳳府徹底失去了蹤影,所有她用過的東西,全部被一起埋葬在亂葬崗了。
晚間,陳大夫親自端著安胎藥來到了德馨院,說是怕再出了來喜那樣的事,傷害到了鳳府未來的小主子。
鳳崇打開門,什麽也沒有說,直接將陳大夫讓了進來。
進了門,見祝蘭台正在梳妝鏡前卸妝,見了陳大夫,停下解發的動作,轉身微笑著向他問了聲好,還誇讚了陳大夫幾句醫德高尚的話。
陳大夫一言不發,看了鳳崇一眼,見鳳崇沒說什麽,隻是一臉溫和的微笑,便走到桌前,將手裏盛著藥碗的托盤放下。
靜默了一會兒,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陳大夫轉身,朝鳳崇和祝蘭台“撲通”一聲跪下來,整個人伏在地上,哽咽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