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其實說來也簡單,大約三月初的時候,劉氏的女兒春秀,進城賣雞蛋,被偶然路過的孫鴻鳴看見,起了歹心。
不過孫鴻鳴當時並沒有發難,而是派人跟著春秀一路追到了劉氏家中。
第二天,孫府管事就找上門去了,以五百文的價格,要買下春秀作為孫府婢女。
這個價格顯然過於低了些,劉氏當然不肯,兩邊旋即爆發了衝突。
孫府的人當場就把春秀強行幫了,丟下五百文揚長而去。
劉氏又氣又急,跑到官府告狀,但這都快半年了,一點反應都沒有。
鄉紳官府沆瀣一氣,劉氏反抗不得,隻能人命。
倒是沒想到,一月之後,春秀又回來了。
按春秀所說,他在孫府,哄得孫鴻鳴開心,特準她回家看望。
春秀給劉氏留了二兩銀子便匆匆離開,之後基本每隔半月左右,春秀都會回來一趟。
有時候留下銀兩,有時候留下首飾。
她們一家沒個男丁,生活本就困難,以往全靠鄉親們幫襯,麵前過著日子。
自從有了這一進項後,劉氏的生活倒是好了不少。
隻可惜沒過多久,她就開始發現,春秀身上有挨打的痕跡。
春秀說自己是不懂府上規矩,受了責罰,但劉氏看得分明,春秀身上新傷舊傷都有,怎麽會是壞了規矩被打的?
畢竟按理來說,犯了什麽規矩受了罰,就不會再去犯第二次。
劉氏覺得不對勁,但春秀卻是不願多說,日子就那麽繼續稀裏糊塗的過著。
可惜從上月初開始,春秀就再沒回來過。
劉氏越想越不對勁,還找去孫府打聽過,可她哪裏進得了孫府的門。
直到半月前突發大水,他們整個村子都是倚水而建,全都遭了秧。
田中莊稼毀於一旦,家中存糧……就別提什麽存糧了,這些年官府盤剝得愈發厲害,每年能湊上稅糧都不錯了,哪兒來存糧?
本來劉氏手中還有些積蓄,但隨著城中糧價瘋漲,這些積蓄也迅速消耗完畢,隻能進城,靠著孫府的稀粥過活。
“我那可憐的女兒,也不知道如今過得如何,連個信兒也沒有。”
“不知道她有沒有再受罰,應當規矩許多了吧。”
劉氏說到傷心處掩麵哭泣,而在場的其他人,聽得著實不是滋味。
讓李然扶著劉氏去隔壁歇著,房門關上之後,袁小唯就迫不及待的開口。
“不對勁。”
“一個強買來的女子,居然時隔半月就放回去,孫府就不怕她跑了?”
“不僅如此,春秀回去的時候,居然還能拿得出錢來。”
李寂呡著茶水,道:“這有什麽不對勁的,孫鴻鳴明顯是看上了春秀的美色,帶回孫府當夜肯定就已經……辦過事了。”
“這半月內,春秀肯定是屈服了,或許是真討了孫鴻鳴的歡心,才得以回家看望。”
“至於怕不怕春秀跑?你覺得孫鴻鳴會在乎?反正已經玩過了。”
“再則,怎麽跑?”
這個時代又不像現代那般交通便利,還能說走就走。
況且劉氏的丈夫死了已有三年,還是他們孤母寡女相依為命,若能有投靠的地方怕是早就走了。
頓了頓,李寂又道:“不過這春秀的確是一個關鍵,若能讓她出來作證,我們會輕鬆很多。”
袁小唯下意識看向窗戶,見窗戶已經關上,又迅速看回來:“可現在怎麽聯係上春秀?孫府已經戒嚴了。”
這讓李寂也有些煩躁,孫府的緊張程度著實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了。
本以為孫府就算心有忌憚,估計也就是這段時間收斂一些,等避過風頭即可。
但他們直接緊張成這個樣子,全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不下十人巡邏。
這特碼到底做了多少虧心事啊?鬧得好像一定會有人去殺他一樣?
思索片刻,李寂道:“沒事,還是有辦法的。”
“今晚我去個地方,找個人問問。”
袁小唯當即道:“我陪你去。”
李寂搖頭:“你就別去了,那地方生人進不去,就我一人即可。”
他又看向許安:“許安,找幾個沒有露過麵的弟兄,混入災民當中,留心一下災民們這兩天都在談論些什麽。”
“輿論可是個好東西,最後動手的時候,利用好這股民怨,說不定能給我們省不少力氣呢。”
……
時間匆匆,很快入夜。
李寂換了身低調的衣服,趁著夜色離開。
幾番繞路,他最終走到縣城外圍,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宅子內。
敲了敲門,隔了一會,房門才打開一條縫。
“喲,李寂!”
“你小子怎麽回來了,不是聽說去京城了嗎?”
李寂順勢推開門進去,一邊道:“別提了,白跑一趟……王大哥在不在?”
“當然在,有事啊?自己下去找他吧。”
李寂並沒有停留,一路繞到臥室,熟練的推開一個衣櫃,露出下麵的階梯出來。
隱隱約約還能聽到一些吼聲從下麵傳來,許是因為之前大水,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細微的黴臭味道。
地下賭場。
以前李寂就靠著哄騙一些路過的商人過來玩,別人輸多少,他抽兩成。
這可是他的重要收入來源,幹過很多次了。
他沒有耽誤,徑直往下。
“大!大!”
“小!”
“開啊,開啊!”
越是往下,那嘈雜的聲音就越是清晰。
繞過一個拐角,眼前頓時一亮。
逼仄的地下室被數個燈籠點得亮堂堂的,不少已經賭紅眼的家夥正趴在賭桌旁邊,喊著大小。
仿佛隻要喊得足夠大聲,就真的能改變結果一樣。
李寂自是清楚,坐莊的都是一些千術高手,在這裏賭錢,你能小勝,但絕對會大虧。
尤其是這裏。
一旦賭上了頭,砸鍋賣鐵,甚至賣婆娘賣兒女,屢見不鮮。
所以說黃賭毒,哪個都不能碰啊。
李寂甩了甩頭,掃清這些紛亂的思緒,穿過人群往裏麵走去。
打開一扇木門,隻見一個麵帶刀疤,一臉凶相的家夥正坐在裏麵數錢,桌子上還擺放著一把沾血的匕首。
刀疤臉聽得動靜抬頭,一見是李寂,頓時露出一個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