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淩晨五點半,無人入睡。

他們已經連續二十五個半小時沒有休息了,在沒有找到程羽銘之前,休息隻是浪費時間徒增風險罷了。

在這一天裏,他們盡可能地找遍了任何程羽銘可能出現的角落,學校、商場、他經常關顧的蛋糕店、公園、陰冷潮濕的巷子和散發著腐爛惡臭的下水道。

城市還是太大了,想憑借他們幾個人的力量找到一個人實在是力不能及的事。

最終還是克萊爾帶回了好消息,至少他們還能知道程羽銘是安全的,而且對別人也是,至少他還沒有開始襲擊人類,這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於是乎,“程羽銘臨時搜救隊”成立了,隊長由卡蓮擔任,這個不僅相貌和能力都極為出眾的女孩兒完全可以勝任這個職務,後方支援就交給了“鬼塚”組織的老三,畢竟在這個萬物互聯的時代,隻要你還存在於人類社會中,終究還是逃不出信息的流動和監控。

老三是一位專業的黑客,雖然看上去諾諾弱弱,有些不靠譜,但在這個領域,你永遠可以無條件相信他,畢竟他是全世界僅有的幾位有能力攻破五角大樓防火牆盜取數據的天才。

羅納最終沒有選擇參與進來,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說句有些自嘲的話,在這幾尊大神麵前,跟本就沒他什麽事。

不過嘛,說是“搜救隊”,到不如說是“互幫互助隊”更合適一些,他們誰也不知道程羽銘現在究竟是一隻有些叛逆的家貓還是見人就咬的瘋狗。

他們都曾見識過瘋狂的程羽銘了,虐殺“靈災”級的古代異獸子參,那是真真正正可以毀滅一個文明的怪物,就那麽,沒了,連反抗的哀嚎都莫得。

最主要的是那時的程羽銘是有理智的,他借助克萊爾的力量強行壓製住了那股暴虐力量中的負麵情緒,否則誰知道他還會做出什麽舉動來。

但是現在不同了,似乎是某種奇怪的能量衝突在他體內發生了,就像是不小心把金屬鈉扔進了鹽酸溶液裏發生劇烈的反應一樣。

恐怖的力量無處宣泄,在身體裏瘋狂的撕扯,互相碰撞,暴虐的情緒侵占了程羽銘的思想,但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他沒有變成發瘋的凶獸,而是餓急了的小貓,隻能躲在陰暗中等候時機。

當然,這終究還是克萊爾的猜測,實際的情況誰都不知道,包括程羽銘自己。

畢竟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第二個同時繼承魔術世家,與惡魔簽訂契約,還擁有異族能力,卻還認為自己是個廢柴的人類了。

高檔的房車停在馬路對麵,克萊爾徑直地走了過去。

這個時候街上沒什麽人,不然的話絕對會被圍觀的,畢竟國內的房車其實並不多見,也很少部分的有錢人願意開著車環遊世界,當然不排除那些年輕的浪漫男女。

高檔的房車,再加上一位帥的難以形容的年輕男孩,等於有錢,恐怕會有不少女孩兒願意過來搔首弄姿,來吸引這位外國公子哥的注意。

他拉開車門,一步垮了進去,然後關閉。

“怎麽樣?”

蘇小薇有些緊張地看著他。

“大概有消息了。”

克萊爾拍了拍手上的牛皮紙袋,“希望我們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

“他出什麽事了嗎?”

“算不上什麽大事,就是警察也在找他而已。”

克萊爾輕輕一笑,從旁邊的真皮座椅上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為自己倒上一杯紅酒,然後看向坐在一旁不語的卡蓮,“你要嗎?”

“我不喝酒。”

卡蓮瞥了他一眼扭過頭去。

克萊爾撓了撓頭,自顧自地品嚐起來。

“我去!

這什麽鬼哦。”

艾莫蘭德突然跳了起來,然後腦袋撞到了天花板,“嘶,疼疼疼。”

“怎麽?”

“嘖嘖,你們瞧瞧這個,大新聞誒,昨天市中心出現了一個力大無窮、飛簷走壁的野人!

專門搶劫那些手裏拿著美食的年輕男女!”

艾莫蘭德把手機屏幕轉過來,上麵是一張渾身赤果看不清臉的年輕人,速度快的攝像頭都抓拍不到,“網上都流傳說他是‘都市餓鬼’,是21世紀專偷食物的怪盜,也有人說這是從南極挖出來的野人,不過貌似被澄清說是新晉的動作電影演員正在拍攝一部新的娛樂節目。”

克萊爾差點沒憋住笑他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原來是這個家夥正在刷微博,到底該說他與時俱進還是沒心沒肺呢?

不過這件事真是離譜的可以,要是那個家夥知道自己幹出這麽多好事,不知道會不會直接跳樓,老三的動作可真快,微博的水軍層出不窮,幾乎把所有的輿論都導向了程羽銘是一個很棒的演員,甚至還有評論說是他的鐵粉,看過不少他拍過的劇。

“你笑什麽?”

蘇小薇疑惑地看著他。

“你猜猜這個‘都市餓鬼’是誰?”

克萊爾帶著淺淺的微笑,然後抿了一口紅酒。

“不會是……”蘇小薇微微張著嘴。

“Bingo!”

克萊爾打了一個響指,“除了他可沒別人咯。”

“真的假的?”

艾莫蘭德瞪大眼睛,“原來他還是個演員啊,那我得早點兒去要簽名,以後應該會值不少錢誒!”

克萊爾一腳把他踹飛,艾莫蘭德前途實在是令人堪憂啊。

天空開始閃起了電光,呼嘯的風吹打著房車的玻璃,微微震動。

“你來開車,快點吧,我們必須在日出之前找到他。”

“我?”

艾莫蘭德從地上爬起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除了你還能有誰?”

“可是先生,我沒有這邊的駕照呀!”

艾莫蘭德委屈巴巴地說。

他用求助的眼光看向蘇小薇和卡蓮。

“我不會。”

蘇小薇說。

“你開。”

卡蓮說。

“我喝酒了。”

克萊爾揚了揚手中的紅酒杯。

艾莫蘭德張大了嘴巴,他似乎見到了比自己更無恥的存在。

“我……

草……

算你狠……”房車沿著馬路奔騰而去,如同一隻洪荒猛獸。

……

下雨了,不大也不小。

雨點落在地麵上發出嘩嘩的聲響,肆意拍打著道路兩旁的樹葉。

天灰蒙蒙的,似乎是升騰起濃濃的霧氣,把整個城市籠罩在裏麵。

雨刷瘋狂的擺動著,艾莫蘭德嘴裏哼著邁克爾傑克遜經典的歌曲《Earth Song》裏那句‘Ah ooh’,循環往複,因為他隻記得這一句歌詞。

然後就是嗯嗯哼哼的聲音,低音的時候倒是還挺不錯的,到了高音簡直比殺豬還難聽。

“我們到了沒啊?”

艾莫蘭德朝車廂裏喊著。

“快了,應該就是這附近,你慢點開。”

車速逐漸慢了下來,猶如在雨中閑庭信步一樣愜意。

風不小,海浪掀起來老高,撲打著岸邊,這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海上的天已經快放晴了,等這片烏雲過了,估計又是晴朗的一天。

突然,艾莫蘭德猛地急刹車,車胎和公路發出了淒慘的摩擦聲,在雨裏打了一個劃,整個車身直接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甩尾,不得不說艾莫蘭德車技真不是蓋的,難道賽車也是魔法學院的必修科目嗎?

“找到了找到了!”

艾莫蘭德大叫著。

透過雨幕流淌的窗戶,隔著鐵製地隔離欄杆,穿過滿是礁石的沙灘,一道**裸的身影站在那裏,孤零零的,像是遊**的野鬼。

“銘……”他看上去像是睡著了,一動不動,雨水從頭頂一路流淌而下。

克萊爾直接走了過去,蘇小薇和卡蓮跟在後麵,艾莫蘭德躲在車裏遠遠地看著。

程羽銘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渾身的肌肉緊繃起來,像是警覺的幼**給你們了。”

克萊爾微微側開身子,雨水竟然沒有一滴落在他的身上。

卡蓮和蘇小薇點了點頭,撐起漆黑地傘,一步一步地朝程羽銘移動,她們不敢動作太大,生怕刺激到他。

程羽銘的眼裏露出疑惑,雙腿微微地朝後退。

喉嚨腫發出不安的低吼。

“跟我們回去,好嗎?”

蘇小薇伸出手,露出微笑,像是招呼野貓的小女孩兒。

程羽銘露出遲疑的表情,似乎想要去握住麵前的手,卻不知道該怎麽做。

紫紅色的瞳孔露出一絲暴虐,似乎這種情感讓他非常不爽,臉上的表情變得扭曲。

蘇小薇猛地閉上眼睛,卡蓮擋在了她麵前,她的神經緊繃,因為她從程羽銘的身上感覺到了極其恐怖的壓力,就像是她當初曾經感應到的一樣,無比的負麵黑暗。

“嘭”的一聲悶響,想象中的攻擊並沒有到來,程羽銘的身體應聲倒在沙灘上,海浪衝擊著他赤果的,裹著泥沙的腳,身上的黑色紋路肉眼可見地褪去,然後在胸口附近縮成一個點,鎖骨處的魔法陣隱隱發出微光。

“收工。”

克萊爾拍了拍手,然後對著艾莫蘭德招了招手。

艾莫蘭德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真的沒事了?”

“沒事了,把他扛回去吧。”

“不會突然醒過來吧。”

“放心,就算醒過來也有我們保護你,你怕什麽?”

“好吧。”

艾莫蘭德擺出一副極不情願的樣子,小心地背起程羽銘。

突然,程羽銘的眼睛睜開了。

“媽呀!

救……

救……

救……

救……”他哆哆嗦嗦地咬到了自己的舌頭,連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這個大魔王一個不高興把自己吃了。

程羽銘挪動著眼睛,虛弱地說:“老師,你要救誰啊?”

所有人的心都放了下來,至少現在的是平時認識的那個他。

“當然是就救你啊!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闖出了多大的事,要不是本副教授英明神武、統籌兼顧,率領大家滿世界找你,你現在沒準都被武警打成篩子了。”

艾莫蘭德臭屁地說著,臉不紅氣不喘。

“是嗎?

我不記得了。”

程羽銘低著腦袋,眼神無神地望著地麵,餘光不敢去對視那兩個焦急的女孩兒,他似乎又做錯了什麽事,最可怕的是他沒有任何記憶,他隻覺得自己很難受,非常難受,而且很餓。

“哼哼,你可舒服了,我們連覺都沒睡哦,也不知道你跑到這來是為了什麽,這破沙灘,垃圾又多,又不好看。”

艾莫蘭德不滿地抱怨著。

“夠了。”

卡蓮說,“沒必要說這些。”

程羽銘用疲憊的眼睛掃視著這個沙灘,是嗎,原來是這裏啊,結果他還是忘不了她,即便是幻境裏的她。

“我也不知道。”

他閉上了眼睛,他累了,很累。

“好了,我們回去吧,待會兒麻煩的人就要來了。”

克萊爾望著遠處的立交橋,閃著紅色警笛的警車已經開始往這邊移動,很快就可以來到這附近,真佩服他們的敬業負責啊。

艾莫蘭德把程羽銘抬上房車,跨進駕駛位,油門一踩,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