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

程羽銘從樓上探出頭來,亂糟糟的頭發直立起來,睡眼迷離,打著大大的哈欠。

“已經中午了。”

克萊爾靠在沙發上,手裏捧著奧斯特洛夫斯基的那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雖然是程羽銘買的兒童插圖版,但是他看的依舊津津有味,就像他說過的,對於這種人類的曲折情感是非常喜歡的,就像品嚐不同口味的名酒,“早餐在桌子上,牛奶在冰箱裏。”

“知道啦。”

他慵懶地再次打了個哈欠,搖搖晃晃地下了樓,隨便幾下把蛋包飯塞進嘴裏。

李一樂正用力地拿著抹布擦拭桌子。

“這什麽情況?”

“你的小弟非要用自己的勞動來報答在這裏借宿和吃飯的費用,說什麽也沒辦法。”

克萊爾聳了聳肩,換了個姿勢繼續看書。

“這個小子。”

程羽銘扶著額頭,真是個倔強的家夥。

“沒事的,是我自願的。”

程羽銘慢慢把牛奶一飲而盡,舒爽地吐了一口氣,“呼,爽,怎麽樣,好不好喝?”

“嗯,非常好喝!”

李一樂點著頭給出肯定。

“是吧,我就說好喝嘛,行了別擦了,收拾收拾,我們該走了。”

“走?

去哪?”

“唉,當然是去你家啊。”

“對哦。”

李一樂恍然大悟,今天決定要去他家裏的,要說服他媽去好好治病,還有自己可能不能上大學的事……

簡單地整理一下儀表,反正他這副尊榮怎麽整也就這個樣子了,他也不在乎這些,繼續踩著他的人字拖,穿著短褲,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麵,一副懶散的樣子。

克萊爾和他簡直就是鮮明的對比,無論何時都維持著絕對完美的可怕男孩兒,不對,惡魔紳士,話說他真的換過衣服嗎?

程羽銘歪著頭,不過惡魔不是實體,身上的衣服估計也是隨時可以變換的吧,貌似換不換也就那麽回事。

李一樂跟在後麵,像是個跟班,瘦瘦小小,存在感極低。

剛推開門,程羽銘就愣住了。

“你怎麽在這?”

他問。

站在門口的家夥,他真的很熟悉,和他也算是恩怨情仇難舍難分了。

金的那位徒弟,伊東商貿的大少爺,全世界最年輕有為的青年,可能還是最有錢的一位,娘娘腔伊赫,從十八歲就接任伊東商貿的董事長和CEO,占有整個伊東商貿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要知道他父親僅占半分之二十一,而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八被董事會其他成員瓜分,僅僅五年的時間,就讓伊東商貿成為全球最頂尖的商業集團之一,當然最令人頭皮發麻的是他們的軍火生意,一個公司掌握一場戰爭的走向,想想都恐怖。

“接到你的電話,我想了想,就直接過來接你了。”

伊赫如實回答。

像是回答領導問話的下屬,隻是他的語氣中沒有過多的尊敬,他有他的驕傲,即便死也不會拋棄的尊嚴。

“錢準備好了嗎?”

“當然,共計一千萬美元,上海那邊的瑞士銀行一時間隻能拿出這麽多錢,不夠的話,我再想辦法,應該要等到晚上。”

這就是土豪大少爺說出來的話嗎,一千萬美元換成人民幣拿出來都可以把人埋起來了,在他口中好像跟拿了一卷衛生紙似的,不夠再拿一卷。

伊赫拍了拍手中的黑色皮箱,上麵用徑直的扣鎖關緊,程羽銘對這種皮箱很眼熟,那些《賭神》《賭俠》之類的電影他可沒少看,那些賭客們都會帶著這麽一個大皮箱。

“這麽多?”

程羽銘扯了扯嘴角,真想脫口而出一句“老板大氣”。

“多麽?

你電話裏沒有跟我說到底準備多少,我就稍微準備了一點兒。”

稍微這個詞用得好啊,我也好想稍微一點兒。

“行吧行吧,把錢給他。”

程羽銘指了指後麵的李一樂。

伊赫點了點頭,走到李一樂麵前,像是丟垃圾一樣把箱子放在他手上。

李一樂腦子嗡的一下,一千萬美元,他做夢都沒見過這麽多錢,連看一萬塊都是一種奢侈,他做夢夢見自己拿到幾萬塊稿費都能樂醒了,如今那個漆黑的皮箱就拎在他手上,無比沉重。

“銘哥,我……”“他叫你拿著就拿著。”

伊赫看著他,對待程羽銘客氣不代表對待其他人也一樣如此,他是天生的王者,本來對普通人就有一股莫名的壓力,這種感覺對異能者更是明顯,伊赫被金成為當今天賦最強的異能者,即便從來沒見過他使用過能力,也或許幸虧李一樂是“精神掌控者”才對這種壓力擁有天生的抵抗力。

李一樂的身體在顫抖,汗水外湧,浸濕了衣襟,然後驟然壓力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合格了。”

伊赫轉過頭去,“不用有心裏壓力,這筆錢是你應得的,當做是預付給你年終獎金好了,別忘了置辦一件像樣的衣服。”

“看樣子又是一個傲嬌,跟你挺像的。”

克萊爾湊到程羽銘的耳邊說。

“滾滾滾,我不是傲嬌,別拉上我。”

程羽銘把他推開。

“你怎麽突然想到他了,我以為你會拜托蘇小薇或是其他人。”

“是他自己先給我打的電話。”

程羽銘撇了撇嘴,“非要我去當他那個伊東商貿的股東,我就順便跟他談條件咯,叫他準備一筆錢給我,按他的邏輯來,那筆錢算是我的咯,我自己的錢我花應該是沒問題吧,嘿嘿。”

“你還真是個,小機靈鬼啊。”

克萊爾似乎找不到什麽詞來形容他了。

“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伊赫問。

“現在吧。”

“坐我車。”

伊赫徑直走出大門,停在路邊的是一輛純黑色的轎車,車頭三角形的框裏,手寫體的字母“M”疊成山形。

Maybach,也就是常說的“邁巴赫”,奔馳公司的頂級轎車,比蘇小薇常坐的那輛寶馬貴了幾倍不止。

程羽銘對車不太熱衷,但是他在雜誌上見過圖片,偶爾還和郭晟互相做做夢什麽的。

伊赫走到側麵,替程羽銘拉開後車門,樣子像是一位稱職的管家。

“看樣子我要失業了。”

克萊爾開著玩笑。

“確實,一起享福?”

程羽銘聳聳肩,低頭鑽進車裏,“一樂你坐前麵。”

“噢噢。”

他點頭回應著。

“嗯!

爽!”

程羽銘癱坐在椅背上,空間大到足以讓他舒舒服服地伸開腿。

伊赫坐在駕駛位,儀表盤亮起森然的藍光,5.5升V12渦輪增壓引擎發出野獸般的咆哮,玻璃微微變色,車裏的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車載音響開始放著周傑倫的《一路向北》,整個車廂裏像是一間小型的ktv包廂。

“900萬的車,你放AE86的歌,好興致。”

程羽銘豎起大拇指。

“這輛車我剛從4s店提出來,他們隻在裏麵放了這一首歌。”

伊赫淡淡地回答。

麻溜地換擋加油,發動機轟鳴,輪胎和地麵發出側耳的摩擦聲,邁巴赫瞬間提速,如同一根離弦的箭般射了出去。

……

當邁巴赫停在這座老舊的筒子樓下麵的時候,引起了不小的矚目,畢竟在這裏住的都是些窮鬼,這種級別的豪車頂多在電視節目上看看。

“我就不上去了,有什麽事隨時叫我。”

伊赫說。

“毛門台。”

程羽銘給他比劃了一個手勢,推開車門,一步跨了出去。

克萊爾跟在旁邊,李一樂跟在後麵,前後簇擁著上了樓。

“誰啊?”

敲門後,裏麵的傳來女聲。

“媽,是我。”

李一樂回應著。

“小樂啊,你等會兒啊。”

緊接著是好幾道門鎖開啟的聲音。

門開了,站在裏麵的是一位中年婦女,穿著樸素的麻衣,衣服上沒什麽花紋,有些咖色的幹枯的頭發梳在腦後,瘦骨嶙峋的手似乎有些無處安放,家裏不知道多久沒來過這麽多客人了。

“夫人您好,又見麵了。”

克萊爾微微跟她打著招呼。

婦女那張瘦的跟骷髏一樣臉咧出微笑,“哪有的事,你們別嫌棄我們家地兒小就好。

快請進,快請進,小樂還不快去準備點兒茶水,在第三層的櫃子裏。”

“噢噢。”

李一樂連忙點著頭。

四個人擠進來可真是顯得有些狹窄了。

“這位就是我昨天跟您提到的,程羽銘程先生。”

李母恍然大悟,“程先生你好,沒想到你這麽年輕。”

“阿姨您別叫我程先生,叫我名字就好了。”

程羽銘撓了撓頭,“我跟一樂是好朋友,這次就是來拜訪您一下。”

“可使不得。

我一個老婆子哪還用著你們大老遠地探望的。”

李母的臉色有些蒼白,看不到血色。

“您的身體不太好,我們就不多打擾您休息了,這次來主要是想和您商量一件事。”

程羽銘決定開門見山。

“你請說。”

“是這樣的,我想克萊爾昨天也和您說過了,我的一個朋友在國外開設了一家公司,我想,介紹一樂到他那裏去工作。

您意下如何?”

他繼續補充說:“請您放心,那是國際承認的大公司,福利和待遇都是世界頂尖的。”

“我知道,我也相信你們。

可是……”李母微微停頓了一下,“為什麽要推薦一樂去呢?

他才剛剛高中畢業沒多久,連大學還沒上過。”

“關於這一點,您完全不必擔心,第一我和一樂是很好的朋友,我知道您家裏的狀況並不富裕,恐怕連一樂的學費都很難供得起吧。”

程羽銘說的很委婉,李母點了點頭。

“他是一個無論學習和品行都非常優秀的人,我想您也不想讓他因為錢而埋沒他的才能吧?

至於第二點……”程羽銘繼續說,“學曆並不是問題,我們可以資助他在國外知名的學府繼續深造,這樣您就應該不會擔心了吧。”

“這樣的話,我確實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李母微微地說著,眼中的憂慮並沒有減少太多。

畢竟,兒行千裏母擔憂,母子倆相依為命這麽多年,突然說要剩她一個人了,有些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