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沫沫兩手拎著一個保溫壺,站在路燈底下,低垂著頭,無聊地踩自己的影子。

時不時又抬手拍拍手臂,這裏蚊子好多,她這塊肥肉杵在這,算是給蚊子全家加餐了。

“宣沫沫。”

熟悉沉著的聲音傳來,她回過身,高大的身影朝她靠近。

男人至少得有一米九的身高,劍眉星目,寬肩窄腰,身上穿著單位下發的軍綠色襯衫,袖子折起至手肘下方。

邁著大步子走來,宣沫沫看呆了眼,心裏頭感歎:這腿,比我命都長!

在她發呆的時候,祁嘯已到身前。

“你怎麽過來了?”

“買菜回去的時候遇見樓下王姨,她說你經常忙工作不吃晚飯,不知道你吃了沒,我就給你送點過來。”

宣沫沫將手裏的保溫盒遞過去,肉嘟嘟的臉上洋溢著燦爛溫柔的笑。

祁嘯視線掃過宣沫沫白嫩的手臂上數十個紅紅的蚊子血,眼底情緒晦暗不明。

她特意過來一趟,在這站了這麽久,就是為了給他送飯?

“怎麽不直接進去?”他接過餐盒,看似隨意地問道。

“我就不進去了。”

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鬆鬆垮垮的衣服,還有腰間一層疊一層的遊泳圈,宣沫沫說:

“我進去不是給你丟人嘛,別人會笑話你的。”

她向來不會自慚形穢,盡管拖著這副臃腫的身子,也並不覺得自己比他人差在哪裏。

可她自己不在乎他人的評價和議論,總不能不考慮祁嘯的名聲。

他是天之驕子,是二所裏的小領導,有個又肥又醜還沒文化的老婆,說得上是金燦燦的人生畫卷中的一道敗筆。

研究所裏也不知道有沒有跟他不對付的人,若是因她的存在導致他被笑話,宣沫沫覺得自己和原身這個惡毒女配沒太大區別了。

薄唇微不可見地抿緊又鬆開,祁嘯不太喜歡小姑娘剛才那番話,“老婆來送飯,有什麽可丟人的?”

宣沫沫怔住,抬起臉盤子盯著祁嘯,他在她眼裏似乎散發著金光。

這麽好的男人,拱手讓人可惜了。

如果當初原身不到處惹是生非,好好跟祁嘯過日子的話,祁嘯也不會對她有這麽大的怨氣。

最後也輪不到徐清露上位吧?

思緒轉了一圈,宣沫沫回過神來,輕鬆淡然地笑了笑,道:“你趕緊進去吃飯吧,晚上早點休息,工作要緊,身體更要緊。”

“嗯。”

祁嘯應了一聲,仍杵在原地不動,像是要等她走了再進去。

這條路偏僻,老久的路燈下聚著一群蚊子,幽暗的燈光沒法照亮整條道路,宣沫沫還是有點怕的。

見祁嘯目送她離開,她趕緊地小跑幾步,朝著大路奔去。

直至看不見宣沫沫的身影,祁嘯才轉身進研究所。

“祁主任,跟你家保姆交代啥呢,聊了楞個久。”保安大爺笑著打趣。

祁嘯腳步未停,拎著餐盒閑庭信步地往裏走,飄飄然落下一句:

“她是我媳婦兒。”

回到辦公室,祁嘯打開餐盒,飯菜香味撲鼻而來。

餐盒有兩層,上麵一層裝了肉沫茄子和紅燒排骨,滿滿當當。下麵一層是白米飯,似是怕他吃不飽,米飯壓得緊實。

拿起不鏽鋼勺子,他開動了。

宣沫沫做菜真的有一手,哪怕裝進飯盒裏燜了這麽久,味道依舊比食堂裏的飯菜優勝一大截。

一勺一勺往嘴裏送,祁嘯止不住在心裏頭想,現在的宣沫沫必然不是以前的宣沫沫。

政府在嚴打封建迷信,可是宣沫沫除了換芯了之外,他想不到還有什麽別的可能性會使人在一夜之間變得徹底。

以前的宣沫沫恨不得讓全世界知道她是他祁嘯的老婆,但是好吃懶做,也就長了張大嘴巴。

結婚一年多,送飯這種事兒從沒有過。

現在的宣沫沫卻擔心他不吃飯,給他送飯過來又怕他被人議論,寧願站在門口喂蚊子也不願進來。

還說什麽?

是他家的保姆?

想到這,祁嘯情不自禁地笑了。

這姑娘有點可愛。

……

祁嘯兩天沒回家,宣沫沫也不在家裏閑著了,準備去趟市中心。

找工作!

早晚要和祁嘯離婚,她不能在這坐吃等死!

拿了兩張大團結揣兜裏,宣沫沫換鞋出門。

“別老窩在家裏頭看書,多下去跟其他孩子玩玩,悶在家容易得病。”

祁元合上書,氣憤道:“才不會呢!你少管我!你又不是我親媽,關你什麽事?!”

“看,狂躁症。”宣沫沫搖頭歎息。

祁元瞬間閉了嘴,開始懷疑自己這麽容易生氣,是不是真得病了。

見小屁孩逐漸懷疑人生,宣沫沫微不可見地輕笑一聲,心情愉悅地出門去了。

去市中心要坐班車,她在車站等到了車,上車之後選了個靠窗的位置。

一路欣賞著屬於這個年代特有的風貌。

路上沒有多少私家車,來來往往的都是小巴車。

騎二八大杠的信使穿梭在街頭巷尾,路邊一家起名“蒙娜麗莎”的美發屋,總能引起不少人的注目。

房屋跟後世沒有太大不同,隻是少了許多鮮豔的顏色。

到了市中心後,又是別有一番風味。

偶爾能看見幾個穿著喇叭褲,戴著墨鏡的時髦女生,電了一頭大波浪卷,好似雜誌女郎。

還有穿西裝打領帶,提著公文包行色匆匆的小夥兒,一般都是大公司裏頭上班的職員。

換做在後世,這幅打扮宣沫沫隻能評價為:賣保險的。

宣沫沫沒急著到處亂創,先去報亭買了份報紙,這上麵會有很多招聘信息。

“叔,借支筆。”

報亭的大叔見這小姑娘慈眉善目的,就給了她一支筆。

宣沫沫在招聘信息那一版上塗塗畫畫,挑選合適的崗位。

“小姑娘,這些公司要求好高的,又要大學文憑,又要懂英語,有些還得出去泡過兩年海水,你行不行哦?”大叔好心提醒她幾句。

宣沫沫當場就把筆扔下了。

這麽多要求,她找個屁啊!

“叔,我懂英語,不過沒大學文憑,你有啥好工作介紹不?”

大叔也不知道這小姑娘是不是真的懂,不過既然她這麽說了,他也就指條路。

“喏,前麵那棟綠色的房子看見沒?那是家出版社,招什麽翻譯的,你可以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