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危第一天工作備受打擊, 但並沒有因此放棄。
直到傍晚站點的人聯係他,言語溫和地勸退,路行危才不情不願地把衣服頭盔還回去, 還賠了保溫箱的錢。
一天的工作沒有半分收獲,還倒貼幾百塊錢。
“沒意思。”
從外賣站點回來,路行危騎著小電驢載蔣舟同回家, 一路上嘴裏嘟囔著這幾個字。
蔣舟同坐在他身後, 雙手揪著他的衣服, 路行危大半個身子為他擋住了前麵呼嘯而來的疾風。
“我們還是去養隻狗吧。”蔣舟同提議道。
他是真的挺想養狗, 距離家裏那條薩摩耶離世,都快十年了。
路行危沒有第一時間拒絕, 雖然他本身並沒有多喜歡狗。
“你想養什麽品種?”
“薩摩耶。”
路行危嘟囔道:“那狗有什麽好的?養我一個還不夠嗎。”
蔣舟同抱住他的腰, 將額頭抵在他的背上,說:“你應該知道吧, 我們不可能有孩子。”
“當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再說我也不喜歡孩子,吵吵鬧鬧沒完沒了, 你不會想要孩子了吧?”
“不是。我也不喜歡小孩子, 所以我想養條狗,照顧它。”
“你不如多照顧照顧我呢。”
“閉嘴吧你。”
時間來到周末,一大早兩人就去了貓狗市場。
這裏的氣味實在說不上美妙,路行危一路捏著鼻子, 麵露不悅。
“養了狗我們家裏不會也全是這個味道吧?”
“好好清理就不會。”
蔣舟同見他難受的模樣, 提議道:“外麵有一家奶茶店,你去坐著等我?”
路行危沒同意, 拉著他的手混跡在人群中。
兩人個頭都挺高, 長得一個賽一個好看, 在烏泱泱的人群中別提多亮眼。
來到一個小狗攤上,蔣舟同往籠子裏看了一眼,裏麵關著四隻小哈士奇,角落裏還有一隻薩摩耶。
可能跟哈士奇混得久了,這小家夥身上多了幾分憨氣,旁人伸手逗弄它,它一下跳起來呲牙咧嘴地咬籠子,凶巴巴的。
“兩位帥哥買狗嗎?看上哪隻了啊?”攤主笑眯眯地跟兩人說話,俯身在狗頭上揉了一把。
蔣舟同指著那條混在哈士奇堆裏玩得特別開的薩摩耶,問道:“這條怎麽賣?”
小家夥約莫看見蔣舟同在指它,立刻停止打鬧,歪著腦袋疑惑地看著他。
“它啊?純種薩摩耶,三個月大,從小和哈士奇一起長大,性格……稍微調皮一點兒,你要是誠心想買的話,給八百就成,送籠子和狗糧。”
蔣舟同向他點頭,示意稍等一下,轉頭問路行危:“你覺得怎麽樣?”
路行危揉了揉鼻子,市場上比較擁擠,什麽氣味都混在其中,令人異常難受。
聽到蔣舟同的話,他微微俯下身子,和籠子裏的小家夥對視。
他眼中帶著審視,對於即將插足他和蔣舟同之間的小東西沒有任何好感。
小東西似乎也不待見他,還沒等他湊近,就發出威脅一般的聲音,露出幾顆尖尖的獠牙。
“長得不錯,脾氣太差。”路行危環抱雙臂退回來,哼了一聲。
蔣舟同笑說:“你不覺得跟你挺像的嗎?”
路行危一臉無語,“一點都不像,藏獒還差不多。”
“藏獒可不太好看。”
在養狗這件事上,路行危的意見沒起到多少作用,蔣舟同買下了一眼就看中的薩摩耶。
回家路上,路行危提著狗籠子和狗糧,蔣舟同抱著半大的狗愛不釋手。
“你真不嫌髒。”路行危斜眼看他,陰陽怪氣地說。
“不髒啊,你看他的毛多白啊。”蔣舟同摸著它柔軟的毛發,嘴角止不住上揚。
小狗好像聽懂了路行危的話,衝他呲了呲牙齒。
路行危一把攬住蔣舟同的胳膊,對小奶狗說:“現在你是去我家,最好老實一點,否則明天就讓你成為流浪狗。”
小狗好似被嚇到,縮在蔣舟同懷裏瑟瑟發抖,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蔣舟同瞪了他一眼,輕聲安慰道:“別聽他胡說,不會讓你成為流浪狗的,乖啊。”
路行危揪著眉頭,看蔣舟同溫聲細語地跟它說話,心裏不爽極了。
媽的,蔣舟同跟他說話都沒這麽溫柔過。
“取個名字吧。”
“隨便。”路行危沒好氣地說。
蔣舟同說:“名字你取,讓你有點參與感,不至於跟一隻小狗爭風吃醋。”
路行危:“……”
“誰他媽跟它爭風吃醋了?我就是看它不爽,我天生對它這樣的狗精神過敏。”
蔣舟同撇嘴,“那為了緩和你的過敏症狀,給它取個名字吧。”
路行危眸子一眯,腦海裏醞釀著鬼點子,問道:“我取什麽就叫什麽?”
“嗯。”蔣舟同點頭。
路行危沉思片刻,問道:“你覺得小三和小二哪個更好聽一點?”
蔣舟同:“……”
他眉頭一皺在,正想問他不能取一個正常點的名字,路行危就提前打斷:“你自己說的我取什麽就叫什麽,隻有兩個選項,快選。”
好吧,在小三和小二兩個選項中,蔣舟同沒有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比起前者,後者顯然要正常一些。
“這樣啊……”路行危刻意拉到尾音,“那就叫小三吧,我就喜歡沒那麽好聽的名字。”
蔣舟同無語地看著他,“你幼不幼稚?”
“幼稚嗎?我哪裏幼稚,這個名字不好聽嗎?小三兒……小三兒……”
小三兒悠哉遊哉地躺在蔣舟同懷裏,水靈靈的狗眼看著眼前男人得瑟的眉眼,沒有搭理,懶洋洋地打個哈欠,在他懷裏換了個姿勢,把狗臉埋在蔣舟同胸膛上,露出一個圓滾滾的後腦勺對著路行危。
最終,家庭新成員的名字就定成了小三兒。
蔣舟同本來喊不出口,路行危整天在他麵前小三兒長小三兒短,搞得將舟同聽習慣了,漸漸也就接受了。
小三就真正變成了小三兒。
周末兩天,蔣舟同盡心盡力地照顧小三兒,晚上本來把它關籠子裏丟在客廳,或許是因為剛到一個新環境不適應,淩晨過後客廳黑漆漆一片,這小家夥就開始嚎叫。
叫聲極其淒慘,不知道還以為它被蔣舟同虐待了。
路行危氣得差點沒把它丟到門外去。
蔣舟同沒辦法,隻好把它放到臥室裏,一晚上不是在咬籠子,就是對著天花板莫名的嚎叫,聽著特別瘮人。
周一早晨,蔣舟同回公司上班。
臨走前,看著坐在客廳大眼瞪小眼的一人一狗,蔣舟同心中無奈。
路行危本來就不喜歡這小東西,這兩天晚上又吵又鬧,影響睡眠,路行危更看不慣它了。
“你在家……”蔣舟同聲音頓了一下,“別跟它打架。”
路行危抬頭盯了他一眼,“我還不至於。”
“難說。”
蔣舟同跟他說了一些注意事項就出了門。
他原本的打算是養一條狗在家陪著路行危,讓他一個人不會那麽無聊,結果經過兩天地相處下來,路行危好像真的不太喜歡狗,如果他實在不喜歡,蔣舟同就打算把狗送回洱義,讓付女士養著。
她早就跟蔣舟同念叨想養一隻狗,隻是一直沒有真正空出時間。
蔣舟同出門後,路行危朝茶幾
蔣舟同不在,小三兒沒了依仗,一改平時的耀武揚威,縮在茶幾腿旁邊怯怯地看著路行危。
“過來!”路行危加重語氣,吼得小三兒一哆嗦,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
“嗷……”
走到路行危麵前,它討好地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腿。
路行危看笑了,“你不是很囂張嗎?不是動不動就朝我呲牙嗎?你繼續啊?再給我呲一個試試?”
“嗷嗷。”小三兒別說呲牙了,直接往路行危腳邊一躺,露出雪白的肚皮撒嬌求摸摸。
路行危用腳尖踢了踢它的肚子,“你還挺會狗仗人勢,蔣舟同在的時候,你可沒給我好臉色看。”
“嗷嗚。”小三兒無辜地看著他,吐了吐粉嫩嫩的舌頭,諂媚得不行。
“去,把蔣舟同給你買的玩具叼過來。”
“嗷!”
小三兒爬起來屁顛屁顛就去了。
片刻後,它把一個烏龜玩具叼到路行危麵前,用腦袋拱他的腿,要把玩具塞給他。
路行危把玩具拿過來,小三兒憨憨地吐著舌頭,毛茸茸的腦袋讓人忍不住揉一把。
路行危這樣想著,也這麽做了。
他大手蓋住小三兒的腦袋,用力地揉了兩把,小三兒敢怒不敢言,更不敢掙紮。
“這不是挺聽話的嗎?”
狗頭摸著還挺舒服的。
“從今天開始,晚上自己睡客廳知不知道?不準再來打擾我和蔣舟同發休息。”
“嗷?”
小三兒歪著腦袋,沒聽懂他的意思。
整個上午,一人一狗相處得非常融洽。
路行危覺得這個小東西貌似沒有那麽討人厭,還挺可愛的。
昨晚賣狗的老板跟蔣舟同說了很多養小狗的注意事項,路行危當時沒注意聽,反正就是這小東西很脆弱,可能一不注意就生病了。
蔣舟同平時上班那麽辛苦,回來還得照顧這個小家夥,多累啊?
路行危瞥了眼在地毯上乖乖玩皮球的小三兒,當然不能讓這麽個小東西把蔣舟同給累壞了。
他打開筆記本,進入問答網站,輸入一個標題:“男朋友養了條狗,我不想他太辛苦,請問我可以做什麽。”
他的id在問答網站屬於頂流的存在,帖子發出去不到半分鍾就收到回複。
答:“嗨老公,好久不見。”
回複:“別瞎喊,我男朋友會吃醋。”
【已拉黑回答用戶】
答:“老婆養狗了?給我瞅瞅。”
回複:“別他媽瞎喊,我都沒喊過。”
【已拉黑回答用戶】
答:“小路總,你?養狗?狗養你都沒這麽離譜。“
回複:“滾。”
路行危的身份在問答網站幾近透明,且不說自從兩人複合之後,他動不動就在問答網站發帖子秀恩愛,活躍度非常高,想不知道他是誰都難。
答:“你別幫倒忙,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老公誒。”
回複:“為什麽老叫我老公,我男朋友都沒叫過。”
答:“老公好純情!”
回複:“我在問怎麽養狗,打岔的都出去。”
在最
答:“怎麽養狗我不清楚,但是狗這種東西非常有靈性……”
路行危往小三兒身上瞥了眼,想起它在蔣舟同和自己麵前反差,的確很有靈性。
“……據說它們可以看到人類看不到的靈體。”
靈體?什麽靈體?
“比如說一直沒有被科學證實的鬼魂。當你養的狗無端朝一個地方吼叫,而那個地方肉眼看不見任何東西的時候,你就要開始注意了,說不定狗狗看到了你看不到的東西。”
路行危渾身一震,頓時寒毛豎起。
他突然想起每天晚上睡覺後,小三兒都會朝著他們臥室的天花板一直叫,可是天花板上明明什麽都沒有。
所以說……
其實每天晚上,小三兒都在他們的天花板上看到了肉眼看不見的東西?
是什麽?鬼魂嗎?
路行危僵硬地扭過頭,看向臥室方向。
臥室的門半開著,他隻能看到地板上的影子。
陽光將窗簾的影子反射在地上,微風輕輕一吹,就像女鬼的裙擺在地麵晃動。
一陣陰風吹來,路行危坐在沙發上打了個冷顫。
好像空中有個無形的東西,散發著冰涼之意,如同附骨之蛆一般貼在他脖頸上。
好巧不巧,小三兒這隻傻狗突然把皮球踢進了臥室。
“嗷!”
它蹬著小短腿追進了臥室中,路行危感覺自己半個身子都涼了。
安靜的房間頓時變得更加安靜,墜著皮球進入臥室的小三兒沒有動靜,那扇半開的門就像一個張著獠牙會吃人的怪獸。
“小三兒?”路行危白著臉喊了一聲,依舊沒有任何聲響。
就在這時,玄關處突然傳來一道聲響,像是鎖扣轉動的聲音。
路行危身體無比僵硬,緊張的情緒幾乎到達頂峰,甚至忘了呼吸。
“吱呀”一聲,防盜門被人從外麵緩緩推開,一張慘白的臉出現在門後。
路行危猛地從沙發上摔了下去,眼中滿是驚恐。
蔣舟同站在門口,疑惑地皺了下眉頭。
臥室裏,小三兒聞到蔣舟同的氣息,歡快地從屋裏裏跑了出來,直直撲到蔣舟同桌邊。
蔣舟同把它往裏麵推了一些,把手裏買的東西放在鞋櫃上,換了鞋子去查看路行危的情況,小三兒就跟在他身後跑來跑去,試圖引起蔣舟同的注意。
“怎麽了?”蔣舟同看著他麵無人色的模樣,不禁皺了下眉頭。
路行危怔怔地看著他,顯然還沒從驚恐中緩過神來。
蔣舟同傾身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做噩夢了?”
路行危依舊不說話,像是被嚇蒙了。
蔣舟同無奈地抱住他,“沒事,夢而已。”
餘光中看見茶幾上的筆記本屏幕還亮著,就多看了一眼。
“怎麽養狗我不清楚,但是狗這種東西非常有靈性……”
看完回答,蔣舟同知道這貨為什麽一副被嚇蒙的樣子。
他推開路行危,後者環住他的腰,死活不肯鬆手。
“你傻不傻啊?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它要是真能看見鬼,早就被拉去做實驗了。”
路行危把頭埋在他的肩頭,悶聲不說話。
“好了,別自己嚇自己,多大個人了,膽子還這麽小?”
路行危不滿地晃了一下,嗡聲道:“我沒有。”
蔣舟同拍了拍他的後背,“你有。”
“我沒有!”路行危聲音有點急了。
蔣舟同覺得他的反應特別好玩兒,故意跟他嗆聲,“你有,你嚇得腿軟了。”
“你胡說,我沒有!我就是腳滑了。”
“你有,你還在抖呢。”
“蔣舟同!我沒有!”
蔣舟同無辜地說:“可你就是有啊,膽小鬼。”
“我不是。”
“那你鬆開我?我買了點兒菜回來,給你做午飯吃。膽小鬼。”
路行危著實被“膽小鬼”三個字刺到了,一下推開蔣舟同,臉上又羞又怒,踢開腳邊的小三兒,拔腿就往門外走,看起來氣得不輕。
“幹什麽去?”蔣舟同問道。
“關你屁事。”
說完,路行危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蔣舟同看著他的背影忍俊不禁,沒有第一時間追出去,先去廚房把飯煲上,又給小三兒倒上狗糧和水,把廚房和客廳垃圾收拾出來,這才不緊不慢地往下走。
走到樓梯拐角處,看見路行危背對著他貼在牆壁上,嘴裏念念有詞。
蔣舟同放輕腳步走上前,想聽聽他在說什麽。
“五分鍾了,蔣舟同果然還是沒有追上來。”
“嗬,我生氣他都不哄我,他根本就不愛我。”
“那好啊,那我走啊。”
蔣舟同:“……”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遲疑:
“蔣舟同也沒有不愛我吧?他上班那麽辛苦還專門回來給我做午飯呢。”
“好了,別生氣了,蔣舟同什麽脾氣你不知道嗎?”
“你已經成長了,你要向蔣舟同證明你跟從前不一樣!”
“沒關係啊,他不哄你你就自己哄啊!差不多了,回去吧,要趕不上午飯了。”
蔣舟同:“……”
你真棒。
下一刻,路行危轉過身來,和提著垃圾站在樓梯上的蔣舟同四目相對。
路行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