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早晨, 路行危照例送蔣舟同上班。
他早上出去買早餐的功夫，給電動車買了一個放手機的支架。
手機一直停在送餐app的頁麵，不時出現幾條附近的單子, 路行危立刻手忙腳亂地把車停在路邊，搶了兩單。
蔣舟同無語地說：“你著什麽急？不時是還要去站點領裝備嗎？你現在搶到了也不能送。”
路行危道：“你不懂, 我昨晚看攻略了, 他們說兼職的單子不好搶, 人特別多，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搶到再說。”
“你不知道送餐時間太長可能會被顧客投訴嗎？要扣錢的。”
路行危悶聲道：“送外賣風裏來雨裏去，還得來頭來回跑, 等一會兒再吃能餓死啊？幹嘛投訴我。”
蔣舟同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這就是你的工作態度？顧客是上帝知不知道？”
路行危仍舊不以為意，“好了，我就搶兩單, 先送你去公司。”
“嗯。”
蔣舟同不想多管, 讓這傻子自己去切身體會一下打工人的生活吧。
將他送到公司樓下, 路行危摟著他抱了幾秒鍾, “中午你點外賣唄？如果不是我搶到你就取消重新開一單。”
蔣舟同把他的腦袋推開, 說：“不是搶了兩單嗎，趕緊去送, 別浪費時間。”
“知道了。”
依依不舍地告別蔣舟同後，路行危獨自前往站點，領到了一個橙色的小馬甲、頭盔和一個保溫箱。
“第一天接單可以先適應一下，不用著急。”站點負責人囑咐道。
“謝謝。”路行危轉身騎著車就走了。
看著他的離開的背影，兩個負責人湊到一起, 歎道：“這人一看就是來體驗生活的吧？大學生？現在也不是寒暑假啊。”
另一人笑道：“何止啊！他的手表看見了嗎？那個牌子, 最少這個價。”
他比了個手勢, 看得旁人瞪大雙眼。
“一、一萬？”
“一百萬！基礎款就要一百萬，他手上那款絕對不會低於五百萬。”
“臥槽！這是少爺落難了啊。”
“拉倒吧，你看他那眼神兒，保不齊覺得好玩兒呢。”
……
電動車後座被裝上了保溫箱，路行危心裏非常不踏實。
因為他覺得保溫箱占了蔣舟同的位置，晚上他還要接蔣舟同下班呢。
路行危越看越不爽，覺得它搶了蔣舟同的東西，委屈了蔣舟同。
他忍了大概不到十分鍾，把車開到一個修車店，讓人把保溫箱給他卸下去了。
等待的過程中，他發現送餐軟件裏收到了幾條顧客的消息。
顧客1：
“？？？”
“人呢？”
“你打算把全城逛一遍再給我送餐嗎？”
顧客2：
“你迷路了？”
“搞什麽？商家早就把餐打包好了。”
“你到底送不送？”
路行危擰著眉頭回複：
“在店裏修車，等一下就送。”
“沒迷路，剛才送男朋友上班去了。”
顧客1：“修車？出車禍了？注意安全，我不著急啊。”
顧客2：“？牛逼？等著投訴吧。“
路行危回複：
“不是，保溫箱太礙事了，把它拆掉我就來，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不是，你這人有勁沒勁？不就讓你多等一會兒，至於投訴嗎？不給送了，餓著吧你。”
顧客1：“？？？”
“你好像在送一種很新的外賣。”
顧客2：“？？？”
“送外賣的現在都這麽拽了？”
路行危沒再回複消息，給顧客1送餐的途中，還順手搶了幾個單子，就這麽放著，不緊不慢。
商家看到路行危的時候，臉拉得老長，可能是想罵人了，但是看見路行危健碩的身體，好像一隻手就能把他從地上提起來的似的。
“22號取餐。”路行危完全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對老板招了招手。
老板把早就打包好的餐送到他手裏，臉色憋得發青，“下回來早點兒，記得把東西放保溫箱，不然送過去就冷了。”
路行危滿口答應，可是保溫箱早被他扔在修車的店裏了。
晃悠悠把餐送到顧客1的家中，途中因為不熟悉路，還不怎麽會看導航，路行危在小區繞了兩圈才成功找到單元樓。
“你好，你的外賣到了。”路行危敲門喊道。
幾秒鍾之後，防盜門被人從裏麵拉開，一個年輕女生站在門後，頭發亂糟糟的，可能剛從**爬起來：“你遲到了四十五分鍾。”
路行危把餐遞給她，“剛才有點忙，餐你記得熱一下再吃，冷了已經。”
女生脾氣溫和，說不出多難聽的話，“你一直就是這麽送餐的？”
路行危好似一點都不著急，說道：“不是啊，這是我送的第一單。”
女生：“……”
“你放棄吧，你不適合這份工作。”
路行危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我怎麽就不適合了？你趕緊去熱熱吃早飯吧，我還有好幾個單子呢。別投訴我啊。”
說完，路行危拿著手機慢悠悠地轉身離開。
走到電梯口的時候，電梯門打開，他卻遲遲沒有進去，修長的手指一直在屏幕上戳戳點點，直到電梯門重新合上去了別的樓層，他還在玩手機。
女生站在門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原來還覺得納悶，這麽幾分鍾的距離，他是怎麽做到遲到45分鍾的。現在算是明白了，這人根本一點就都不著急啊，跟朋友發消息不進電梯，是覺得電梯裏沒信號耽誤他和朋友聊天嗎？
“我送完第一份餐了。”
“你在幹嘛？中午想吃什麽？我順路幫你買過來？”
“我感覺送外賣還挺好玩，就是有些顧客脾氣不太好，我隻能稍稍忍受一下。”
“【委屈.jpg】中午你得誇誇我。”
在他第二輪電梯的途中，蔣舟同回複：
“？？？？”
“現在你才送完第一餐？顧客說什麽了？沒罵你？”
十月：
“為什麽要罵我？送到了啊。”
“而且我還非常貼心地提醒她趕緊熱了吃。”
蔣舟同：
“厲害。”
“不愧是你。”
十月：
“不說了，送第二餐。中午想好吃什麽告訴我，我給你帶過來。”
路行危騎著電動車悠閑了送到了第二單。
顧客是一個青年男人，長得五大三粗滿臉橫肉，一見到路行危就橫起眉頭，說：“這他媽都什麽時候了？你想餓死我嗎？飯他媽都冷了，怎麽吃？你告訴我怎麽吃？”
對於顧客盛怒的樣子，路行危不緊不慢，甚至還覺得對方反應莫名其妙，說道：“用微波爐熱一熱就好了，微波爐怎麽用，應該不需要我教你吧？”
男人聽到他的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氣紅了一張臉，扯過他手上的外賣狠狠扔在門外的牆上，湯水順著塑料袋流出來，濺了一地。
路行危愣住，臉色一沉，大手拽起男人的衣領，揪到自己麵前來，沉聲問道：“你在幹什麽？”
男人下意識想反抗，可是路行危身上看著沒什麽肌肉，結果力氣特別大，他掙脫不開，瞪起眼睛怒罵道：“你個傻逼還想幹什麽？打人嗎？你遲到這麽久你還有理了？拿著你的外賣滾，老子不要了，等著賠錢吧你個傻逼！”
路行危牙關一緊，揚起拳頭就想打過去，手卻頓在半空遲遲沒有動靜。
媽的，不就是晚了點兒，至於嗎？
路行危瞪了他一眼，最終拳頭還是沒落下去，雖然他不理解對方為什麽這麽生氣，但的確是他遲到理虧。
他鬆開男人，“愛吃不吃。”
說完，轉身就往樓梯口的方向走。
這裏還他媽在七樓沒有電梯，以為他多願意送似的。
“傻逼！連個外賣都送不明白！”
身後傳來罵聲，路行危腳步一頓，忍了忍，還是沒回頭。
他沉默地走到樓下，衣服被濺上了油水，又難看又難聞。
手機響起提示音，拿起一看，是送餐app的係統消息，他送餐超時被投訴，還有幾個訂單的超時提醒。
蔣舟同：“快中午了，怎麽樣？”
“你送完手上這單就過來吧，先帶你吃飯。”
路行危不知道怎麽回事，看著蔣舟同的信息，心裏莫名覺得難受。
他坐在樓下的小花園裏，一時腦熱就打了通語音電話過去。
對麵很快接起，溫和的聲音傳來：“喂。”
路行危低著頭，用紙巾擦衣服上的油水，悶聲說：“我被罵了。”
蔣舟同停頓一瞬，問道：“怎麽說？”
路行危皺著眉頭，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些委屈，“我送餐超時了，他丟了我的外賣，還罵我連外賣都送不明白，還投訴我了。我手機裏的其他幾個訂單也都超時了。”
“超時多久了。”
“一個多小時。”
蔣舟同：“……”
電話那端，蔣舟同輕輕歎了聲氣。
他放軟了聲音，問道：“你還覺得好玩嗎？”
路行危搖頭，“不覺得。”
“那你還想送嗎。”
“不想。”
蔣舟同笑了一下，說：“不想送就別送了。”
路行危嘟囔道：“我連外賣都送不好，你會嫌棄我嗎。”
“不會啊，你隻是還沒有那麽了解普通人的生活。如果讓我去和別人聊股票聊基金，我肯定也什麽都不懂，會出糗、會挨罵，你會嫌棄我嗎？”
路行危悶聲搖頭，“怎麽可能。”
“所以，我也不會。”
蔣舟同看了眼時間，說：“這樣好了，剩下的訂單你取消吧，打電話過去道個歉，該怎麽賠償怎麽賠償。”
路行危沒說話。
蔣舟同繼續說：“如果你不理解他們，你可以想一下我。如果我很餓，早上點了一份外賣，結果外賣員中午才送到，我因此餓了一上午，你會生氣嗎？”
路行危鼻翼微動，低聲說：“肯定會啊。”
“所以別人也會生氣啊。”
“……嗯。”路行危應了一聲。
“我重新給剛才的顧客買一份吧，當麵跟他道個歉，我剛才……態度挺不好的。”路行危小聲嘀咕。
蔣舟同笑了笑，“好啊，去吧。”
“嗯。”路行危點點頭，隔了幾秒，又說：“那一會兒去找你的時候，你能抱抱我嗎？”
蔣舟同沉默一瞬。
“不要撒嬌啊……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