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詹一愣,隨即單膝跪地,說道:“這——小姐,於理不合。”

紀無痕也道:“紀某來為小姐駕車可好?”

明珠看著他,不說話也沒有上車。

紀無痕察覺到她的不安,剛想要再次安撫她,明珠卻轉過身自己上了馬車。

紀無痕站在馬車外麵,聲音依舊溫和:“紀某就在這裏,小姐有任何吩咐,喊我一聲即可。”

明珠懶懶應了一聲:“快走吧,不要浪費時間了。”

她確實有些害怕,方盈玉會不會直接對她下黑手……就算其他人還不明就裏,以方盈玉針尖兒大的心眼兒,恐怕也早就把自己記在小本本的第一頁上麵了,明珠不得不防。

但是紀無痕在,她突然就不少安心。

好歹,這也是方盈玉自始至終都沒能放得下的白月光,不可能對他下狠手,隻要躲在紀無痕身後,她就是安全的。

而且,付詹也在。這是大哥哥身邊修為最好的人,已是半步宗師,還帶了不少侍衛,哪怕真的遇到團夥作案的馬匪,付詹也不會讓人傷害到她。

明珠長舒了一口氣,決定不再想這些事,開開心心去放風箏。

明珠一出門,方盈玉就得知了。她站在自己院子裏,看著碗裏晴空,湛藍如洗,微風輕拂,帶來的涼意也沒有前幾日那麽明顯,反而有了一股暖洋洋的氣息。確實是個好天氣,適合出遊,也適合放風箏。

如果,出門放風箏的人,不是明珠和紀無痕就好了……

方盈玉一直在思考,到底是哪裏出了錯,為什麽會走到這樣的地步?明明,在天機錄裏麵,壓根兒就沒有提及,明珠跟紀無痕有過任何交集……

回想最近一連串的變故,似乎,所有的改變,都是從明珠落水後,拒絕喝藥開始的。

方盈玉皺了皺眉,實在想不通,這有哪裏不對。在她來到南國之前,明珠也一直都是如此任性的呀。藥神先生已經不止一次跟她吐槽過,明珠是他見到過的,最令人厭惡的病人,脾氣又差又難伺候,毛病也多,經常嫌棄熬出來的藥味道大,不肯喝……

“藥怎麽可能會是香甜的?”藥神生氣大罵,絲毫無法容忍明珠對他的質疑,“嘿,還嫌棄我沒有本事?!做不出來又香又甜的藥??!就她這點淺薄的眼皮子,能活到現在也是夏侯府家大業大……”

幾番抱怨下來,方盈玉對於明珠和藥神之間的恩怨,可以說是了如指掌,也就明了,藥神為何會提議,用明珠的骨血來為她療傷了。方盈玉自然也是多番安慰,與藥神拉近關係。

但她從未曾料到,明珠竟然會鬧到,夏侯錚風竟然做主將她的診治大夫給換掉了?!還是換成了紀無痕?!

方盈玉抿了抿唇,抬腳往夏侯荻業的院落走去。

明珠甚少能夠出門。一來她長大了,又是如此耀眼,很容易引來覬覦,近兩年每次出門,都會引起不小的紛亂;二來,夏侯荻業不願意她出去,害怕遇到不合時宜的人 。

鬧過幾次也沒有能夠爭取到這項權益後,明珠也就放棄了,偶爾去城樓上看看,比起去耀安城集市,反倒覺得別有意思,她喜歡高處,也喜歡空曠又自由的地方。

但是因著最近一連串的事情,明珠心情顯然很不好,夏侯錚風心疼她,便特意讓紀無痕帶她出門去逛逛,散散心。

路上她便掀開簾子,時不時往外麵看一眼,哪怕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也讓她覺得歡喜,而不是吵鬧。

綠瑛為她帶上了麵紗,隻露出一雙眼睛,加之馬車速度快,很快就駛出了集市,明珠入目所及,也就隻剩下一片蔥鬱,但她依然很開心,時不時驚訝那些長得奇奇怪怪的花草。

紀無痕在外麵聽著,偶爾遇到丫鬟們答不出來的,就主動解釋一聲。

認識新鮮事物的時間過得格外快,不多會兒,就到了目的地。

紀無痕選的這個地方,距離夏侯府並不遠,是一片郊野,沒有高大的樹木,隻有剛剛從地裏麵鑽出來的嫩芽,很空曠,視野極好,當然也是放風箏的好地方。

明珠從馬車下來的時候,一眼就喜歡上了這裏。

風從她的臉上拂過,吹向不知名的遠方,帶來自由的氣息。

明珠迫不及待就拿著風箏往前跑,綠瑛也連忙帶著兩個丫鬟追了上去。

紀無痕不緊不慢,依舊在整理著風箏線,還有幾個小巧的加速機關,一起裝在一個小盒子裏麵,確認了兩遍沒有少東西,這才合上蓋子,又去馬車後麵的箱子裏,將自己隨身帶著的醫藥箱和另外一個小箱子,一起拿了出來。

付詹一直在盯著他忙活,這會兒終於按捺不住:“紀先生好似也很喜歡出遊?”

帶的東西比明珠小姐還要多!一個大男人,磨磨唧唧,看著就煩得慌!

紀無痕溫聲回道:“明珠小姐很期待,讓紀某也忍不住多了幾分向往。況,陪伴明珠小姐出遊,便是今日最重要的事務,紀某自該是多做些準備。付統領難道已經不耐煩了嗎?”

付詹盯著他,心情倒是奇異的十分平靜,對於他的挑撥,也沒有半分情緒波動。就是這張臉,讓他怎麽看都不爽,恨不能將他這個虛偽的漂亮麵具給劃開。

半晌,付詹才開口道:“整個郊野我都會安排好人手,先去巡視一遍,希望這兩刻鍾的時間裏,紀先生能夠保護好小姐的安全。”

紀無痕應下:“這是自然。”

剛說完,提著幾個箱子往前走,就聽到明珠的聲音傳過來:“紀無痕,你在磨蹭什麽?!朱秀麗出門都沒你這麽費勁!”

紀無痕追了過去,問道:“朱秀麗是誰?”

綠瑛抿著唇笑:“是武昌府朱大人的千金,閨中的時候曾是小姐的朋友,去年嫁人了。”

“原來如此。”

武昌府他是知道的,距離夏侯府兩條街的距離,是耀安城的主要防衛部門,守護整個耀安城的安全。

武昌府的主人名叫朱武,修為比付詹略高一籌,已經步入大宗師,來到耀安城的第一天,他就已經見過朱武了,對方也注意到了他,還曾派人關注了他十來天的時間,直到他與夏侯荻業相識,那些人才撤了回去。

總之,是個非常不討喜的人。要不是因為朱武步入大宗師,夏侯錚風未必願意將他看在眼裏。勢力又虛偽,幾乎都寫在臉上了,恨不能昭告天下:“我朱武,辛辛苦苦踏入大宗師境界,為的就是享受這世間最好的一切。”

比如,權力,比如,美人。

想到這,紀無痕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又問:“小姐去過武昌府嗎?”

綠瑛回道:“朱小姐出嫁那天,小姐去了的。”

果然!

看他神色,綠瑛又問道:“朱小姐她有什麽問題嗎?”

明珠道:“她能有什麽問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笨得要死還膽小,連她那個外室生的妹妹都鬥不過,能有什麽出息?!有問題的肯定是朱武那個油膩的死胖子!”說著,又抬了抬下巴,示意紀無痕,“回頭你告訴大哥哥,說不定可以立功拿賞錢!”

紀無痕忍不住笑了一下:“是,聽小姐的。”

至於朱秀麗是個什麽樣的人,紀無痕一點兒都不在意,很快把風箏的線接好,遞給了明珠:“小姐拿好了線,我帶著風箏往前跑,這會兒風正好,一定能飛的很高。”

明珠連連點頭:“嗯嗯,快一點。”

紀無痕跑的並不快,明珠放線也很不熟練,好幾次差點把自己的手給纏繞進去,紀無痕便再次放慢了速度,等著明珠漸漸熟悉了,這才又稍稍加速。

這天的風也的確很趁情,始終不徐不緩,風箏很快便飄了起來,搖搖擺擺地上了天。不多會兒,便看到一隻花裏胡哨的雄鷹,漂浮在半空中,隨風擺動。

“飛起來了!飛起來了!”明珠歡喜地立刻跳了起來,歡喜一眼可見。

綠瑛看了下她腳下,仍是有些枯黃的草根或是藤蔓,倒也不算的粗壯,跑起來應當也不會被絆倒,便放心了,應和道:“小姐再往那邊走走看?”

明珠應下,拽著風箏線,蹦蹦跳跳地又換了一個方向,看著天上的風箏,被風吹成不同的樣子,忽高忽低,像是要撲到地上來了,卻又突然被一陣風吹得更高了……

明珠看的驚奇又驚險,很快就適應了放風箏的節奏,臉上的笑容都沒再停下來過。

紀無痕站在那裏,眯起眼看著她,也覺得歡喜。

隻不過,他更加好奇,明珠之前的十幾年裏,一直都被關在夏侯府嗎?就算是擔心她容貌昳麗帶來麻煩,但夏侯府真的抽不出來幾個修為高些的侍衛嗎?

更何況,自從他第一天來到耀安城,就發現,夏侯荻業整天在街上逛,像個遊手好閑的富貴公子哥兒似的,偶爾帶上明珠,能有多麻煩?

紀無痕眸子閃了閃,又想起來,初見之時,他就覺得,明珠的相貌有些眼熟,仿佛在哪裏見過似的。隻不過她實在美的太過於耀眼,他便又否定了這個念頭,若是見過,便不可能忘記。

但如果,他曾經見到過的,是與她相似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