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無痕,你要玩一會兒嗎?”明珠跑了一圈回來,喘著氣,小臉紅撲撲,卻很有義氣地將風箏遞給了他,“咱們一起做的,你也玩。”
看她雙眸亮晶晶的樣子,身體也依然有點虛,應當是跑不動了,紀無痕便接過了風箏線,笑著應下:“好。”隨即又從隨身攜帶的箱子裏拿出來一個不大的軟墊,“歇歇。”
綠瑛讚歎道:“還是先生想的周到!這樣小姐就不用跑回到馬車裏了,先坐這裏歇一會兒,若是小姐休息好了還想再玩會兒,也方便的很。”
紀無痕又拿出來幾樣小零食,問道:“小姐要不要吃一點兒?跑了這麽久也該餓了,距離午飯還得一會兒時間。”
綠瑛訝然,她完全沒想到這些。之前都是陵娘為明珠準備好一切,她剛接過來這些活兒,屬實不太熟練。
隨即,綠瑛就又想到了陵娘,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她是真的想不明白,這位在小姐身邊呆了十多年的乳母,到底在幹什麽?是想要被驅逐嗎?
不過她也沒多想,綠瑛對自己的職務有著十分明確又清晰的認識,那就是,無論何種狀況下,都要照顧好明珠,隻要她開心快樂、健康平安,那她也一樣。
明珠沒有拒絕紀無痕的糕點,她沒有感覺到餓,但是運動過後胃裏卻變得空虛,急需甜甜的東西來填滿。在嚐到糕點是甜的之後,迫不及待全都吃了下去。
分量剛剛好,三塊不足掌心大又很薄的小餅幹,解了饞又不會耽誤吃午飯。
看到明珠吃完,紀無痕又遞了水過去,心裏鬆了一口氣。
——多虧了明珠給他的那塊藥魂石,讓他暫時想到了一個法子,將明珠體內的藥性拘留,不被身體吸收。一大早他就起床,從藥魂石上麵刮了一小塊下來,磨成細細的粉末,摻在糕點的材料裏麵,這樣,就不會被人察覺,明珠也不會覺得口味差吃不下去。
過個十天半月,等藥性聚集起來了,他再想法子,以內力逼出。起碼,這一次的藥性,就不會影響到明珠的身體了。至於之前十年的積累,他得慢慢來。
休息好了,明珠站起來,又說:“你有什麽想要的嗎?”
紀無痕微愣:“什麽?”
“我要賞你啊!”明珠理直氣壯,“你們這些武俠喜歡什麽,我又不知道,讓你自己挑不好嗎?我沒有的可以去問大哥哥要!”
滿臉都寫著“我對你好吧,還不快謝恩”?
紀無痕忍不住輕笑,福了一禮:“謝小姐賞賜。隻要是小姐給的,紀某什麽都喜歡。”
這話聽上去就很舒心,明珠的嘴角也跟著翹了起來:“那我回去好好想想。”
“是,勞煩小姐費心。”
明珠胡亂點頭。原本她是不想費心的,夏侯荻業那頭蠢豬都不值當她費心,何況一個認識沒多久的陌生人?但是紀無痕他真的太懂事了呀,那就稍微費點心吧。
夏侯荻業心情極差,眉頭微皺,從明珠出門開始,就沒鬆開過,跟方盈玉說話也是心不在焉,時不時就往門口的方向看一眼。
隨侍小童在心裏吐槽,再看明珠小姐也不會突然出現啊。自半月前鬧了一場,明珠小姐就沒再來過這院子,更別說今日一大早,就出門遊玩去了,這會兒也就剛回來吧?早知如此,何必非要讓明珠小姐那麽生氣難過?
但他也隻是這麽想一想,並不想多話,多說多錯。
至於眼前的這位方姑娘——
小童垂下眼睫,聰明也確實聰明,諸多事情的看法與見解,總是與少主不謀而合,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女武俠。但,小童不明白,為何非要拿她與明珠小姐做對比?
自從方姑娘來到府裏後,他已經不止一次聽到過,少主的歎息,說什麽——“如果明珠也能這麽聰慧就好了……”、“可惜明珠除了玩樂,從不在意這些事情……”、“明珠連風雲碑的那塊石碑都沒見過……”
沒見過那不是很正常嗎?明珠小姐自小就被養在深閨,偶爾想要出個門,看看外頭的風景,都還要被少主說教。長這麽大,明珠小姐連耀安城都未必熟悉,更何況天下風雲碑的那塊石碑,隻有比賽即將開始之前,才會自動顯露。
上一屆的風雲碑,已經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會兒明珠小姐還沒有出生呢,要到哪裏去見?
小童想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他更喜歡明珠小姐。美貌就是最吸引人的,他隻是個普通人,就愛看天姿國色的明珠小姐,她的一顰一笑,都是他見過的,這一生中,最美麗的風景。
小童的胡思亂想,方盈玉並沒有注意到,但夏侯荻業的心不在焉,卻是再顯眼不過了。
方盈玉心裏期待又忐忑。明珠一出門,她就急急忙忙來找夏侯荻業,就是為了確保,對方不會脫離她的影響。果然,幾句話後,夏侯荻業就已經是在強忍怒氣了,他對明珠的不滿,也再次提升了兩分。
這當然是她所期待的。但是,結拜四人組還沒湊齊,風寫月甚至還沒進入到耀安城,大哥和二哥就要起爭執,方盈玉心裏便忐忑起來。
這樣下去,真的不會影響天機錄上的一切嗎?很多事情,在原定的時間線上,已經偏離到不知道哪裏去了。尤其是,她萬萬沒想到,夏侯錚風對於明珠,竟然會是這樣的態度!明明,他也知道,明珠不是夏侯府親生的孩子啊……
被她惦念著的明珠,吹著春日的暖風,覺得愜意極了,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如此輕鬆快活,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兩步,在郊野上奔跑。
想著付統領和紀先生都在,綠瑛也就沒有打擾她的興致,隻是讓那幾個修為高些的丫鬟提高警惕,不要離小姐太遠。
明珠正玩得高興,轉頭看到後麵的付詹騎著馬在巡視,便問道:“騎馬好玩嗎?”
“小姐等我一刻鍾。”說著,紀無痕便把風箏還了回去,快步往馬車那邊走去。
明珠的視線依舊黏在付詹的馬身上,也沒在意他說了什麽。那自然是一匹英俊高大的馬,全身都是黑色,皮毛油亮,身軀十分壯碩,馬腿和馬蹄也是剛勁有力,讓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是一匹絕佳的好馬。
然而,明珠也隻是多看了幾眼,隨即收回了目光。
十一二歲的時候,她就曾經央求夏侯荻業教她騎馬,或者騎馬帶她遛幾圈,但這個願望,從來都沒有實現過,每一次,夏侯荻業都是糊弄過去,明珠發了幾次脾氣,也失望至極,從此便不再提。
也是那時候起,明珠突然意識到,夏侯府對她的愛,是有限製的,從來都不是無私的。於是,明珠也就變本加厲,更加任性肆意,至少,得讓自己多開心一點。
紀無痕很快回來了:“小姐,我牽著馬,帶您走一圈?”
明珠倏地轉過頭,訝異地看向他,滿眼不可置信。
那雙漂亮的眸子,清晰地映出他的臉,目光幹淨明澈,讓紀無痕有股莫名的衝動,想要把這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獻給她。
紀無痕立刻收回了視線,再次出聲詢問:“小姐?”
明珠也回過神來,笑容燦爛:“綠瑛,我要騎馬了!”
“嗯,小姐蒙上紗巾吧,馬兒跑起來風大。”看她如此歡喜,綠瑛也越發佩服紀先生了。她怎麽就忘記了,小姐一直心心念念,能夠騎馬奔跑呢?雖然這兩年很少再念叨了,但那不是因為少主一直敷衍小姐嗎?
紀先生就不一樣了,從來不畫大餅,說做什麽立刻就能做到,也難怪小姐喜歡他。
“來。”紀無痕輕笑著,在她腳底下放了小板凳,讓明珠踩著爬上馬背,又為她整理了一下馬鞍,讓她坐的舒服一些,這才牽著馬兒慢慢往前走去。
明珠第一次上馬,難免好奇,也有些放不開,脊背挺直,雙腿卻無處安放,十分呆板僵硬,但又忍不住到處亂看,高處的風景,與她站在地麵時候,完全不一樣的感覺,連風也喧囂了幾分,依舊溫柔,帶著暖意。
紀無痕抬眼看去,那雙明眸裏的喜悅顯而易見,快活地連風兒都忍不住在她身邊盤旋。
“小姐不必如此緊張,就跟平日一樣即可,不然,馬兒反而會不舒服。”
聽他這麽說,明珠立刻又換了個姿勢,撫摸著馬兒的鬃毛,說道:“有沒有抓疼你啊?不要生氣,回去我給你拿好吃的!”
高大的駿馬也似是聽懂了,回蹭著她的掌心,明珠就更加高興了:“它回應我了!它好聰明呀!”
紀無痕輕笑:“想要討得小姐歡心,自然要聰明一些才行。——我要加快速度了,小姐抓穩。”
明珠立刻握緊了韁繩,雙眼亮晶晶地看向他:“要跑起來嗎?”
看到她滿眼期許,紀無痕點頭應下:“好。”
一點一點試探著加速,紀無痕也不忘回頭觀察明珠的反應,確保她身體無虞,這才讓馬兒跑了起來。
明珠第一次體驗到在馬背上縱橫馳騁的感覺,哪怕這個速度已經極慢極慢了,卻仍是讓她興奮不已,恨不能對著天地呼喚,將自己此刻的舒暢快意,昭告天下……
繞著郊野跑了兩圈後,紀無痕便將馬兒停了下來,讓明珠休息:“小姐第一次騎馬,時辰不可過分長久,不然會受傷。”
明珠正高興,倒也沒有反駁,隻道:“那回頭咱們再來!”
“好,若是今日回去,小姐身體沒有不適,過兩日便可再來試試。或許,下一次,小姐就不用紀某在前麵牽著馬了呢。”
一聽這個,明珠也高興起來,對於下一次出遊騎馬,充滿了期盼:“說好了的啊,不許反悔!”說著,又伸出小手指,“來,拉鉤。”
紀無痕迷茫地眨了眨眼,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應和:“是,絕對不會讓小姐失望。”
明珠也確實玩的有些累,回到馬車上吃了幾粒果子,就趴在軟墊上睡著了。
紀無痕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府了。他想著明珠的體力,應當沒有力氣再玩下去了,早些回去休息更好。
付詹突然站到了他麵前。
紀無痕抬起頭來,麵色平靜:“付統領有何指教?”
“紀先生難道不知,少主不允許任何人教小姐騎馬嗎?”
紀無痕微愣:“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