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再次來到山巔, 就是風雲碑開啟之日了。她對打打殺殺不感興趣,也看不大懂,但這一次必須得去,哪怕隻是為了找出方盈玉。
本來已經許久沒有夢到過她是炮灰這回事了, 但在來到風雲碑的第一天, 明珠又再次夢到了那些荒誕卻又可能會真實發生的未來——方盈玉吞噬了風雲碑的力量, 讓她的金手指變得更加強大了。醒來之後, 明珠無比茫然又震驚, 夢境裏發生的那一幕讓她始終難以想清楚,方盈玉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本來她也想早點跟父親說的,但是看到幾個哥哥都興高采烈的模樣兒, 明珠也就沒有掃大家的興, 打算等上了山巔,再次觀察一下周邊的環境,弄清楚風雲碑的大致原理之後,與父親和紀無痕一起做決定。
所以這天一大早,明珠就起床了。
賀蘭鬆行以為她對這樣的比賽很感興趣, 便說道:“明珠不必著急,距離開始還得一個多時辰呢,先好好吃飯, 午飯隻能捎帶一些去山上吃。”
明珠抬眼對著父親笑了一下, 乖巧地點了點頭,早飯也吃的比往日多了一些。
再次來到山巔,明珠迫不及待地就去了風雲碑跟前, 看到岩壁上麵的刀劍痕跡, 比三日前更多了不少, 除此之外, 明珠並未發現其他的異常。
紀無痕一早就察覺到明珠心不在焉,走過去問道:“怎麽了?”
明珠指著那些劍痕,問道:“你能感受到有什麽不同嗎?”
“每個人的功體修為以及使用兵器的習慣皆不相同,所以留在上麵的各種招式也肯定大有不同。不過明珠沒有任何修為,看不出來也正常。——明珠察覺到什麽了?”
明珠又靠近了些風雲碑,伸手觸摸崖壁,還是那般堅硬,整塊岩石都是黑黢黢的,帶著莫名的威嚴,讓人不敢小覷。明珠竟也在這一刻感知到了一種與眾不同的威壓,很清晰地知道,那是來自風雲碑的挑釁。
——它在挑釁四境所有的武者。
明珠忍不住笑了起來,腦子裏突然就出現了一個耀武揚威的少年形象,看著堅硬的石壁,倒也不那麽瘮得慌了。
隨著周邊的人越來越多,明珠也忍不住焦躁起來。
“明珠,來這邊。”賀蘭鬆行怕她被傷到,忙不迭走過來,拽著她的手腕到旁邊去。
明珠慢了兩小步,壓低了聲音快速對著石壁說道:“有個女人,身懷寶物,她的寶物可能會吞噬你的力量。”
賀蘭鬆行臉色微變,但仍舊忍耐著,將明珠帶到東郡武者所在的地方後,才問道:“明珠剛剛說,有東西能夠吞噬風雲碑的力量?是什麽人告訴明珠的?”
明珠皺著眉,仍是心中忐忑,但是對著父親,她倒沒有那麽多顧慮,直接將夢境中的發生的事情告知了他,又說:“我隻夢到了一部分,也不知道風雲碑究竟有什麽特殊的能力,為什麽會被吞噬……我隻看到,那副卷軸吞噬了風雲碑的力量之後,上麵就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字,就像是話本子一樣,記錄了每個人的生平……”
明珠說的相當委婉,那根本不是話本子,而是,劇本。對於活在這部劇裏的人來說,那副卷軸,就是司命簿,將他們的一生,用幾十幾百個字,牢牢困住。從此,生死富貴,皆不由己。
賀蘭鬆行摸了摸女兒的頭發,安慰道:“明珠別擔心,我會派人仔細留意。”
紀無痕卻是察覺到了什麽,再次警惕起來。
方盈玉極其善於隱匿,除了來到這裏的第一日,他似乎看到了對方的身影,從那之後,不論是他還是東郡王抑或是西嶺雪,派出去的人,都沒有傳遞回來任何消息,關於這個女人的行蹤,也再無一絲波瀾,隻知道她離開南國後,曾經到過東郡。
此後,便像是從風華大陸消失了。
就在幾人心思各異的時候,鍾聲再次敲響,風雲碑正式開啟。明珠便也收回了心思,看向那些武者。如果方盈玉真的出現了的話,明珠相信,自己一定能夠認得出來。
幾日下來,無事發生。倒是南國武者出場的時候,明珠再次看到了夏侯荻業。
隻是看了一眼,明珠就麵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
夏侯荻業的心,瞬間被凍成了一坨冰。來之前,他想過無數次,與明珠的再次重逢,或許對方已經不需要他了,也或許,她身邊有了新的人,更甚者,明珠還在記恨他……但唯獨,他沒有想過,對方的眼神,如此陌生又漠然,就像是在人群中掃過一個完全不認識也毫無關係的路人。
他不能接受。
好不容易平複了心情,夏侯荻業再次抬眼看去的時候,明珠正在跟紀無痕說話,風寫月在她身邊蹦蹦躂躂,仍舊像個未長大的孩子似的。
紀無痕臉上帶著笑,眸中溫柔情深,絲毫沒有把旁邊的風寫月當成一回事,甚至還有點寵溺地安撫了他一句,活像在看一個傻孢子。
察覺到陰冷的盯視,紀無痕迅速鎖定了目標,隨即恍然大悟。雖懶得搭理他,不值一提,但想起之前明珠過的那些憋屈的日子,再給他添點堵也無妨。
想到此,紀無痕握住了明珠的手,問她:“要再過去看看嗎?”
風寫月不甘示弱,立刻抓住了明珠另一隻手:“我也要去!”
想到夏侯荻業那條陰冷的毒蛇,紀無痕就覺得,風寫月這個傻孢子,也不是不能忍。反正,也隻是個想得多的少年人罷了。
前幾天晚上他就看到北域盟主和夫人前來拜訪東郡王,臨走之前似是說了一句:“如果當時生的是個女孩子就好了,郡王這麽多出息的侄兒,找個上門女婿那不是隨便挑?”
紀無痕就知道,兩境這算是正式談開了,不會因為兩個小兒女的感情之事,影響到四境局勢。也就意味著,風寫月這個傻孢子,徹底沒有機會了。
明珠走到風雲碑的側麵,幾乎是站到了懸崖之上。
紀無痕立刻收回了心思,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警惕又敏銳地關注著四周。隨即,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紅顏開始蠢蠢欲動。
風寫月這次倒是很有眼力見,貼心地站到了明珠的右側,以防她不小心掉下去。然後嘰嘰咕咕地跟明珠討論:“風雲碑的岩石特別堅硬,想要在上麵留下招式,起碼也得是大宗師的修為……”
明珠立刻抓到了重點:“所以你跟我一樣,是來看熱鬧的,不是來競選天下第一的?”
風寫月立刻垮了臉:“明珠……”
紀無痕忍不住揚起唇角。
明珠又安慰他:“你還小嘛,還在長身體呢,修為沒有達到大宗師也是正常的呀。”
說起來這個,風寫月又萎縮了兩分,啊啊啊啊啊他的身高也是一大痛點!
兩個人正說著話,明珠突然小小聲地驚呼了一下,迅速收回了放在岩壁上的手,像是被蟲子咬到了似的。
紀無痕和風寫月立刻同時看了過來,異口同聲地緊張問道:“怎麽了?”
明珠皺著眉頭,心裏更加疑惑:“好像是,咬了我一口?”
風寫月沒多想,立刻就探過頭去,仔細查看這方岩壁,也滿頭問號,極為疑惑:“有蟲子?不應當啊,風雲碑是靈物,自身威壓強大,別說是蟲子了,就是大點的動物都不敢靠近,要不然這麽好的地理位置,都沒能成為狼群的聚居地?”
紀無痕已經快要控製不住紅顏了,隻好把它拿了出來,遞給明珠:“先哄哄它,太難帶了。”
明珠接了過來,將紅顏抱在懷裏,摸著它的劍柄,感覺到紅顏不再那麽暴躁,順從地待在她懷裏,這才看向紀無痕:“難道是它們兩個在說悄悄話?”
她指的是妖刀和風雲碑。
紀無痕對這個說法倒是有幾分興趣,看向蠢蠢欲動的紅顏,若有所思。
明珠再次伸出手,撫摸石壁,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再有什麽小動作,正打算收回手,掌心又被撓了一下,明珠微愣,眨了眨眼,也拿指甲摳了摳堅硬的石壁。
掌心再次傳來異樣的感覺,明珠頭腦一熱,差點就要不管不顧地喊出來,好歹又堪堪止住了,回應著石壁,焦急地小聲問道:“我之前說的話,你聽明白沒?”
還沒等到答案,突兀一道劍氣襲來。
紀無痕立刻抱起明珠,閃躲到安全地帶。
風寫月也連忙閃避,不忘罵罵咧咧:“哪個狗東西暗算你爺爺?!”
並無人理會。
風雲碑開啟之後,所有來到此地的人,生死自負,簡直就是公報私仇的最佳時機。
紀無痕當時也一心在明珠身上,想要探究她和風雲碑之間的詭異聯係,並未注意到劍招從何而來,大意了。不管是刻意還是巧合,紀無痕都將這件事記在了心上。
接下來幾日的時間,風雲碑附近人來人往,巨大崖壁上的字跡也自動開始變幻,天下第一劍、天下第一刀、天下第一槍……陸陸續續出現在了上麵,很快,那麵石壁就寫滿了字,蒼勁有力,揮斥方遒。
但始終有兩行空著的人名和武器。其中之一是天下第一奇——凡是冷門的不在風雲碑其他兵器之列的,皆可以參與這一項的爭奪;而最後一行,是這一屆才加入的,卻隻有四個字“天下第一”,後麵就再沒有了。
不論是成功留名的還是失敗了的,都沒有走,繼續留了下來,等待著最後一行字顯示完全。
紀無痕也盯著那行字看了好幾天了,而且一早他就注意到了,那一行字不是今天才出現的,在風雲碑開啟之前,就已經若隱若現,隻不過那時候痕跡極淺,不仔細留意很難注意到。
他心裏麵始終懸著一根線,總覺得,最後一行的天下第一,跟明珠有脫不開的幹係。釣的越久,他就越發忐忑,很難不懷疑,風雲碑是故意的。
方盈玉已經隱匿在人群中看了好幾天的比試了,對這些武者的修為和功體,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很清晰地知曉,這是她遠遠達不到的水平。但是天機錄說她最後的機緣就在這裏,便也不得不一直耐心等待。
直到風雲碑上麵的空缺,隻剩下兩個的時候,天機錄再次給予了提示——吞噬風雲碑的力量,它便刻意扭轉乾坤,將被賀蘭明珠攪亂的這一切,都導回正軌。
方盈玉瞬間狂喜,竟然還有這樣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