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到達影視城的第一天,便立刻去探望了林嶼。
影視城是一個小地方,來來去去取景點也就那麽多。但每天都仍有幾十個甚至上百個劇組在拍攝,劇組裏的演員和工作人員都早已成了片場附近酒店的長住客。
有時,有些相識的導演和演員之間偶爾也會在休息時間到彼此的片場看看熱鬧,也算是小小的放鬆解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劇組實現做過調查的緣故,《夢蓮》劇組這次給演員安排的下榻酒店離片場很近,是一家五星級酒店,但離《十二座深潭》那邊下榻的酒店則很遠。
而兩個劇組的取景點相隔的也很遠,完美地避開了所有偶遇的可能性。
若是放在之前,季久大抵會很感謝劇組的體貼,但對於現在的她而言,這實在是很不方便。
季久在飛機上的時候就一直在考慮該如何更加巧妙地去林嶼的酒店,或者會不會有狗仔跟拍自己,林嶼那邊的酒店會不會有狗仔蹲著,她想了很多種可能性,以及如果真的被拍到,喬明會有多生氣。
這種焦慮一直伴隨著她到了酒店,完成了入住也依舊沒有消除。
她盯著窗戶發了好一會兒地呆,猶豫著是不是該先提早告知喬明一聲,免得他從別人那裏得知太生氣。
她胡思亂想著著這些,外頭的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終於收到了林嶼說自己已經下戲回酒店了的微信。
季久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咬了咬牙,還是換了衣服,戴上了眼鏡和口罩,悄悄地離開了酒店。
——就像林嶼說的那樣,她這輩子所有的不理智的時刻全都給了他。
——她從來沒有辦法在他的事情上保持理性。
林嶼住的酒店離季久住的酒店不算太遠,沒一會兒就到了。
林嶼在微信裏告訴了季久他的房間號,因此她到達後便悄悄地繞開了前台,坐側邊的電梯上去,一路直達林嶼的房間。她按門鈴後不到半分鍾,林嶼便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這段時間季久一直和林嶼保持著聯係,幾乎每天都在打電話或者視頻通話,甚至比他們離婚之前聯係的還要密切,在親眼見到林嶼本人之前,季久幾乎從沒意識到自己這樣地想他——也從未像這樣地渴望見到他本人過。
不知道是前段時間的特訓的原因,還是受了傷的原因,或者是因為拍戲太累了,林嶼看起來比一月份要瘦了些,但身子看著倒不算單薄,隻是臉色還帶著些病態,坐在輪椅上,身上帶著些無助的脆弱感。
“現在站在我麵前的,應該是演員“季久”,而不是《沉醉者》裏的“溫思”吧。”林嶼不算靈敏地操控著輪椅往裏讓了讓,讓季久進屋,輕笑著用打趣地語氣說道。
“如果“溫思”真的來拜訪你,那麽你最好警惕一點她的丈夫。”季久輕笑著,也以同樣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那我可真害怕。”林嶼聳了聳肩膀,棒讀道。
季久摘掉口罩和眼鏡放到桌子上,又走過去幫著林嶼推著輪椅到床邊,看著他還打著石膏的腳,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季久能夠理解林嶼作為演員想要演好戲的心思,也能理解他的敬業,但人皆有私心,當她如此近距離地看到林嶼的傷的時候,她依舊忍不住感到心疼,也忍不住在心裏責怪劇組的工作人員保護工作做的不夠到位。
“你也是挺厲害的,我們倆才幾個月不見,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了。”她鬆開眉頭,看著林嶼還泛著紅血絲的眼睛,無奈地說道。
“工作嘛。”林嶼淡淡地說,倒是滿不在乎,甚至還有閑心和季久開玩笑,“算是以我為例,提醒你拍戲的時候小心,保護好自己,別受傷了。”
“別詛咒我啊。”季久瞪著眼睛故作不滿道,然後又輕笑了一下,做了個鬼臉,“我才不會像你一樣。”
“這樣最好了。”林嶼無奈地笑笑,聳聳肩膀,附和道,又說,“你看起來比之前瘦了很多。”
“拍戲忙起來總是會瘦的。”季久說,又問,“你這部戲要拍到什麽時候啊?”
“原本預計四個月左右,但是因為我的事拖了點後腿,時間拉長了。”林嶼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受傷的腿,苦笑著說道。
“你帶傷堅持拍已經不錯了。”季久安慰地說道,“往好處想想,起碼你的替身演員有工作了。”
林嶼聳了聳肩膀,又苦笑了一下,倒是不否認。他把話題拋回到了季久身上,問道,“你呢?”
“我這邊大概三個月左右吧,我現在是過來特訓的。”季久說著想起了什麽,無奈地笑笑,說,“我們兩個的劇組離的挺遠的,平常估計是碰不到的。”
“如果我腳沒受傷,倒是有可能。”林嶼說著再次低頭看向左腳上的石膏,神色晦暗不明,但語氣聽著有些低落。
“強行偶遇?”季久挑起眉毛,說道。
“強行偶遇。”林嶼笑著說。
季久笑著搖了搖頭,說,“看到你我會出戲的。”
“你拍戲的時候太喜歡把“季久”鎖起來了。”林嶼說。
“但我有的時候也會給你發微信,比如閑暇去喝咖啡或者跟人去聚餐的時候。”季久說,“但你從來沒跟我說過你在做什麽。”
“但我確實沒什麽可說的啊。”林嶼有些無辜又有些無奈地說道,“我在片場做的事和你在片場做的事沒什麽兩樣。我還以為,“拍戲的時候不聯係”是我們之間不成文的約定呢。”
“我們倆之間真的有很多奇怪的默契。”季久哭笑不得地歎了口氣,“算了。對了,你告訴過王友謙我會來這兒的事嗎?”
“沒。”林嶼搖了搖頭,“你和喬明報備過了?”
“沒有。”季久有些心煩地看了一眼拉的厚實的窗簾,“但願沒有狗仔在拍。不然……”她說著頭疼地停了下來。不用想,她也知道喬明會有什麽反應。
“你提早飛來這邊的嗎?”林嶼問。
“算是吧,早了幾天。”季久說,“絮文跟我一起來的。”
“她也和你一起進組?”林嶼問。
“沒有。”季久搖了搖頭,委婉地說道,“我讓她陪我一起來的。她這段時間……心情不是很好。”
林嶼哦了一聲,有些歉疚地低了低頭,說,“抱歉。按理說,是我在追你才是,結果現在反過我讓你為難了。”
“沒什麽,是我自己要來的。”季久說著看向了林嶼那雙清明的眼睛,“我很擔心你,想親眼確定一下你是不是真的一切都好。而且……”她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又說,“就像你說的那樣,我所有的不理智都用在你的身上了,不差這一次。”
林嶼試探性地拉了拉季久的手,季久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手指,卻沒有鬆開。於是他近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微微揚著頭,專注地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我很想你。”
季久看著自己和林嶼牽著的手沉默了一下,又抽了抽手指,蜷了起來,像是回應林嶼這個牽手的動作一般。
她喃喃自語似的說,“我也很想你。”
林嶼牽緊了點季久的手,說,“前兩天我們拍戲的時候,陳落萌請大家喝飲料,應該是在我們片場附近的一家奶茶店買的,他們家的玉米汁挺好喝的,不過沒你以前做的好喝。”
季久以前在家有時控製身材嘴饞了,也會自己下廚煮些果茶或者奶茶之類的飲品解解饞,林嶼也能跟著喝一點。
“我煮的時候不放糖,但是放的是蛋奶,蛋奶的熱量比普通牛奶要高一點,不過我覺得放蛋奶比牛奶好喝。”季久說。
“不知道我還沒有機會再喝一次。”林嶼微微仰著頭,故意用惆悵的語氣說道,含著笑意的眼睛卻在偷偷地打量著季久。
季久被林嶼逗笑了,身上沒好氣地戳了戳他的臉,說,“哢!演技太拙劣了!給我重來!”
林嶼聳聳肩膀,換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又重複了一次,“不知道我還沒有機會再喝一次。”
季久捂著嘴笑著,想要再逗逗林嶼,便故意說,“哢!還是不行,再來一條!開始!”
大抵是因為季久難得這樣孩子氣,林嶼無奈地笑笑,配合著她又說了一次,逗得季久咯咯直笑。
“好了,別笑了。”在玩了幾次後,林嶼一把抓住季久的手,無奈地製止道,“我可是認真的。”
季久控製不住笑,一隻手還捂著嘴,有些艱難地從喉嚨裏滾出一個字,說,“好。”
林嶼隱約覺得自己聽到季久回答了什麽,但是又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麽,隻好反問似的啊了一聲。
季久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住笑意,認真說,“我說,行啊。就當我給你的還禮了。”
“還禮,或者喬遷禮。”林嶼笑意盈盈地看著季久,“我希望你是第一個正式進到我的新家和看到裏麵的樣子的女人——可能比我媽還要早。”
季久怔了一下,沒有避開林嶼的視線,說,“可是我又不住那裏。”
“這不重要。”林嶼依舊看著季久,目光比月亮更加溫柔,“我希望你喜歡那裏,以及我期盼著——僅此而已。”
“好。”季久下意識地回答,甚至沒有經過大腦的思考。
林嶼頓了一下,突然說,“你不用這麽快做決定,季久。其他的事情也是一樣,你有思考的時間,也有拒絕的權利,你不用因此感到為難,我也不會強迫你。”
季久抿了抿嘴唇,又搖了搖頭,說,“我不是爛好人,林嶼,也不是不會拒絕別人的人。”
她隻是——不擅長拒絕他林嶼而已。而在她第一次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她就知道,她完了。
“我知道我在做什麽。”她說著,最後看了林嶼一眼,目光堅定。
晚上季久回到自己所住的酒店的時候,立刻聯係了喬明,告訴她自己去了林嶼所住的酒店看他的事,不出意料地得到了喬明的叱罵。
季久絲毫不意外喬明的憤怒,但聽著他這不同平常的惱怒的聲音還是忍不住顫了顫肩膀,咬了咬牙,待手機裏安靜了下來,聽不到人聲後,才小心翼翼地開了口,說,“你先別生氣,喬明。”
“不生氣?”喬明冷笑了一聲,明明隔著電話,季久卻感覺他像是在自己的眼前。
“我要不要謝謝你提早和我說一聲,而不是讓我從熱搜上知道啊。”喬明諷刺道。
季久又顫了顫肩膀,輕咳了一聲,說,“我和林嶼還是朋友,他出了這麽大的事兒,我作為朋友去探望一下也很正常吧?”
“你們兩個可不是普通朋友。”喬明說,聲音已經不像剛剛那樣尖銳帶刺了,卻還是帶著一股氣惱,“你還是他的前妻!季久!”
喬明大概是真的被季久氣到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季久甚至聽到了他那邊有什麽東西掉落的聲音。
“我知道,我知道。”季久自知理虧,聲音柔柔和和的,甚至有些做作的甜蜜,“這都是我的錯。你罵我吧。”
喬明才不吃季久這一套,又重重冷哼了一聲,冷冰冰地說,“我是很想罵你,我覺得我也有這個資格,你覺得呢?”
“你當然有。”季久立刻說。
“你上次還跟我說你們兩個沒有複合。”喬明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確實沒跟他複合。”季久快速地接過話,心中突然有了點底氣。
“但是我想肯定不隻是“朋友”這麽簡單地關係吧?”喬明諷刺道。
被說中了。
季久在心裏無奈地暗想喬明確實敏銳——也許是經驗使然。
她暗自苦笑,閉上眼睛,決定實話實說,“他在追我。”
“那就是還在曖昧期。”喬明生硬卻自信地說。
季久又苦笑了一下,忍不住感歎喬明確實了解她。
“你是不是覺得我挺沒出息的?”季久輕聲問道。
“我很想這樣罵你。”喬明說著重重地歎了口氣,“在林嶼的事情上你一直表現的不像我認識的平常的那個你。”
“我知道。”季久承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