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季久露出一個表示同情的微笑,然後轉頭和沈墨打了聲招呼,坐進椅子裏,又說,“多蒂應該已經試過了吧?絮文應該也是這兩天過來試妝,她前兩天和我說過。”
“對,多蒂已經試過了。”盧生說,表情總算鬆動了些,“她表現不錯。”
“還要麻煩你多多關照了。”季久微笑著說,“多蒂畢竟還是新人,還要好好磨演技。”
盧生大笑起來,兩隻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語氣虛偽地說,“她跟著你這個大前輩一起拍戲,肯定能學到很多東西。年輕人,前途無量啊。”
“我們劇組前輩那麽多,可輪不到我自稱前輩呀。”季久語氣俏皮地說,“對了,羅老師什麽時候進組呀?我還想先和他聊一聊劇本呢。”
季久嘴裏的羅老師名叫羅境遷,今年五十多歲,他是國家一級演員,經典作品無數,國民度也很高,他將在《沉醉者》裏演季久的丈夫。
“羅老師今天下午過來。他家就在B市,過來挺方便的。”盧生說,“楠姐和馬老師也是這兩天過來。楠姐這些天還在話劇,所以時間還沒排好。”
“這次能跟楠姐還有馬老師和羅老師合作我真的太榮幸了。”季久真摯地說,“跟著老前輩總能學到點什麽。”
“學無止境嘛。”盧生笑了笑,又和季久簡單地聊了幾句便走開了,讓沈墨和季久專心化妝。
盧生走開後,季久輕輕地緩了口氣,俯身從包裏拿出劇本,然後側了側身體,方便沈墨幫她把頭發紮起來。
她眯著眼睛,開玩笑地說,“一般來說,紮頭發這種活都是你助理做的吧,能讓沈老師親自來給我頭發,我可真是太榮幸了。”
“你想讓我助理給你紮呀?行啊,沒問題。”沈墨笑了,配合地伸出手假意招助理過來,“我讓我助理來給你紮。”
“誒,別了,你都在這兒了,就直接你自己上吧,還要人家走過來,麻不麻煩呀。”季久笑說,“也免得人家說我耍大牌。”
沈墨三兩下幫季久紮好頭發,又整理了一下碎發,正式開始上妝。
季久低著眼睛一邊看劇本,一邊讓沈墨給他化妝,偶爾停下來喝口水或者眯眼畫眼影、眼線、貼假睫毛,過程中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這種安靜的氣氛他們兩人都很熟悉,效率也非常高。
中途,服裝師杜薇來了一趟,和季久簡單地聊了幾句,然後又走開了。
妝容結束後,沈墨便將季久的頭發放下來,卷了一下,又稍稍整亂了些,最後噴上定型噴霧,妝容就算完成了。
季久適時放下劇本,抬起頭,舒展了一下胳膊,說,“現代劇就是好,化妝不用像古代劇那樣要搞好幾個小時,光發型就得做兩小時。”
“等你跨季拍戲的時候就不這麽想了。”沈墨好笑地說。
“你這話說的跟古代戲就不跨季了一樣。”季久表情誇張地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工作人員立刻過來帶她去另一個房間試衣服。
服裝間連著化妝間和拍攝間,都在一個套房裏,服裝師杜薇已經等候多時了。
杜薇顯然是認真琢磨過溫思這個角色的,她給季久挑的定妝照的衣服是白色內搭和灰色開衫,還有一件米色長褲,簡潔中又帶有一點幹練。
季久換好衣服後對著鏡子確定了一下自己:她的妝麵簡單幹淨,口紅的色號也偏清淡,頭發也做的很隨意,換上衣服後整個人看起來甚至有些沉悶。
但她的心裏卻突然生出一種明確感,溫思這個角色一下子在她的眼前立體了起來:是的,她很確定,溫思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沉悶、溫和、不特別吸引人注意、不快樂,目空萬物,將自己的獠牙隱藏在深處。
妝造都確定完畢後,季久便去拍照了。定妝照拍的很快,沒幾分鍾就結束了。
拍完定妝照,季久的工作就算結束了。季久和工作人員道了聲謝,然後又和盧生說了幾句話便準備回去了。
盧生說,“你沒有別的什麽安排吧?晚上一起吃頓飯吧,叫上羅老師和楠姐他們一起,大家聚一聚。”
“當然,沒問題。”季久立刻答應了,說,“夏聲歌今晚到吧,我還沒怎麽見過我的男主角呢。”
“對,他今晚到。”盧生說,扭頭叫來一個工作人員,說,“那就這麽說定了啊,我讓人安排去。我們晚上見。”
“好,晚上見。”季久說。
工作結束,徐潔便陪季久回了她在B市的房子。
季久在B市有一套房子,是她早些年以她母親的名義買的,不屬於婚內財產,她平日裏長居S市,住B市的時間很少,所以那套房基本上是閑置著當作投資。
車子駛入朝楠區之後堵住了,季久越過車窗看著外頭的街景,漫不經心得隨口說,“我應該搬到B市來住。”
“怎麽,想混北方圈子了?”徐潔扭頭看著季久,打趣地說道。
季久聳了聳肩膀,說,“北方南方都差不多,不過住B市確實會更方便一點。”
“那你一開始的時候就應該住B市。”徐潔說。
“我考慮過,不過我還是更喜歡S市。”季久笑了笑,說道,“而且S市離我家更近,我家在S省。”
“古肅美人啊。”徐潔眯著眼睛感歎著,緊接著眼神又驟然變得嚴厲,不露聲色地打量著季久的臉,“但是你看起來不像S省人,沒有我想象中古肅美人該有的溫婉。”
季久又聳了聳肩膀,“也不是每個地方的人長的都一樣的。”
前方道路似乎通了一些,司機發動汽車往前行駛,季久飛快地扭頭看了一眼窗外,對徐潔說,“難得有時間,我們下午應該出去逛逛街,怎麽樣?”
“沒問題。”徐潔說。
季久和徐潔回去吃了點午飯,休息了一會兒後,換了一身衣服,便出發去一裏路了。
但在出發之前,她突然收到了一條微信——是林嶼發過來的。這條微信來的突然,季久愣了一會兒,沒有反應過來。
自從進入離婚冷靜期後季久便將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給了律師處理,而她自己則逃避般離開S市進了組,沒有再怎麽和林嶼聯係過。
而宣布離婚之後,雙方公司的談判和公關方麵的事則大部分都是由喬明在處理,他們就更加的沒有了聯係。
季久取消了林嶼的微信置頂,“林嶼”這個名字早在這幾個月裏被其他無數的聯係人壓到了頁麵底部,如果不是有什麽特殊情況,季久本以為他們再也不會聯係了。
季久沒有刪除任何和林嶼的聊天記錄——任何一個藝人都不會這麽做,以免將來被卷進什麽麻煩的時候可以再找出聊天記錄作為證據。
因此,在他們的聊天框裏還能夠看到的上一次的聊天內容——那時離婚程序已經差不多走到最後了。
林嶼和季久的聊天記錄其實不多,大部分內容都是他們分別去拍戲時發的,道早安與晚安,或者是拍戲不順利時征求對方的意見,又或者是在分別了好幾個月,終於能夠回家時,她在機場給林嶼發的消息,告訴他飛機落地的時間以及大概到家的時間。
他們不曾像她所認識的其他夫婦一樣每日像對方匯報自己的行程。
林嶼幾乎從未在他們分開的日子裏,向她分享自己在劇組的生活和在新的城市中的所見所聞,喋喋不休地說著自己在劇組裏聽到的新聞、在沒有戲的下午忙裏偷閑去了新開的咖啡店,喝到了好喝的咖啡,在錄製綜藝節目的時候,偷空和徐潔去當地逛了街,打了卡。
季久像小醜唱獨角戲一般分享著自己的生活,從來都隻有她一個人。
這是在離婚之後,季久一條一條查看他們的聊天記錄時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的。
季久搖了搖頭,甩掉那些讓自己不適的情緒。
林嶼的第一條微信倒是很貼心,問季久有沒有時間聊一聊。
季久猶豫了一下,回複道:有什麽事嗎?
聊天框的上方立刻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樣,顯然林嶼人就在手機前。
季久本想出去,但在看到這個字眼後,她又突然改變了主意,決定先和林嶼聊完再說。
林嶼那邊顯示了幾次正在輸入中,最後季久收到的回複隻有一條幹巴巴的問話,問她是不是接了池導的《夢蓮》。
季久不意外林嶼知道這件事。實際上這個項目在季久和林嶼離婚之前就已經在談了,但那會兒他們已經分居了,所以季久沒有和他談過這件事。
季久眯了眯眼睛,回說沒錯。
她想了想,也禮貌的問了問,他是不是接了水果家的《十二座深潭》。
林嶼立刻回說:還在考慮中。
季久記得林嶼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出來拍戲了,也沒有什麽戲待開播。
而《十二座深潭》對他營造古裝形象很有幫助,同時導演魏定然也是他多年的好友,從商業的角度考慮,接這部戲對他是百利而無一害。
但是,他們好歹也做了十一年的夫婦,季久自認自己還是了解的林嶼的,林嶼說他還在考慮中,那麽想來應該是已經看過原著,並且非常喜歡原著了,他遲疑的原因恐怕是在擔憂作品會被過分改編,偏離原著,這是林嶼最不喜歡看到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