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薇眼神空洞而泛,“沒多帶一把雨傘?”

何霆瑋揶揄:“怎麽?不敢和我撐同一把?”

“……”秦薇有些無語地走到何霆瑋的身邊,他到底又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兩人往前走著。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對於失去記憶的你而言,你跟這個世界的連接都不多,你忘記了同事,忘記了工作,也忘記了自己的父母,可即便是這樣,你還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去尋找跟世界的連接不是嗎?工作的地方已經毀了,那就是父母。人嘛,不可能全然地重新開始。所以,我隻是猜一下,你會來到這裏。”

“那你再猜一下,我為什麽不去見麵?”

何霆瑋眸光染上了淡淡的笑,“我能猜到你在這裏已經很不錯了,還要繼續猜下去,我恐怕沒這通天的本事。”

秦薇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以為,你無所不知了。”

“你看,那還是你的刻板印象,但你那麽認為,我也覺得理所應當,畢竟……這些也是事實。”

秦薇瞪大眼睛,這個人,在說什麽自戀的話,還挺上頭的樣子。

“我不上去,是因為沒有必要上去了。”秦薇說到這裏頓了頓,“我已經知道他們是什麽樣子了,就沒有必要再去溝通,再去自尋煩惱。他們比你描述的更加趨利,一切利字當頭。再深挖下去,恐怕是在自己給自己打一巴掌。”

何霆瑋沉吟一會,“我倒是不那麽認為。”

“你什麽意思?”

“人的情感是非常複雜的。你的父母有可能是趨利的,也有可能是有對你的愛,混合在一起的。也許,在他們內心深處,也不知道哪個是最重要的,隻是茫茫然地隨波逐流,找不到自己究竟應該去追求什麽。複雜,多變,令人捉摸不透。你既聽到了現在,也不一定能真正感知到他們心底深處的東西。”

秦薇擰眉,似乎不喜歡這樣的說辭。

“可是在我的眼裏,人命大於天。不管在什麽時刻,都是這樣的。”

“所以,你才會在經曆洪流係統中,和我走到一個陣營去。人和人之間多少是有些氣場定論的。而萬迪和你的父母走到一起,在某一方麵而言,他們的價值觀也差不多。當然,這是一層,也許在他們內心深處,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不知道自己求的東西是對是錯。所以我說,其實人很複雜很複雜,複雜到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即便選擇了地獄,也不一定就是內心深處的心之所向。”

秦薇垂眸,“你是在為他們找說辭,還是在為自己找說辭?”

何霆瑋捏緊雨傘:“都有。有為他們的,也有為自己的。畢竟,我和萬迪還是父子,所以為他找一些說辭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我現在倒是很喜歡你在海邊說的那一句,人這一輩子不是擁有了什麽,而是承受了什麽,畢竟沒有一個人能活成標準答案。現實多半是事與願違和不盡人意。”

秦薇渾身一震,轉過身,看著不遠處的建築物,那是自己曾經的家,“嗬,我姑且相信你的說法了,也許他們就是混合體,也許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他們有他們的苦衷,而我能走到這裏,已經是逃離了他們的束縛,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可能,已經都是最好的安排了。不見,也沒有必要再見。”

“我倒是覺得,你們一定會再見的,隻是到時候,你的心態也是平淡的,沒有那麽多的起伏。你放下了,就真正地放下了。不是現在,而是在未來的某一天。”

秦薇盯著何霆瑋,忍不住大笑起來,“你呢,你放下了嗎?他們也從來沒有將你當一回事不是嗎?”

“你看我,像是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嗎?”

秦薇:“真能這麽的釋懷?毫無牽掛?”

“沒有,沒有釋懷,但也沒有在意。”何霆瑋若有所思,“隻是想以後更好地活下去,不去想這些東西。他們有他們追逐的東西,而我也有我想要的東西。至於其他什麽,已經不是我思考的範圍內了,想得太多,就是庸人自擾。走到哪算哪。”

雨停,天空漸漸地明亮起來。

秦薇看了一眼何霆瑋,何苦庸人自擾,也是。

這世界上有太多的事與願違,若是每一件都達到盡善盡美,那才是真正的煩惱。

承受,不去多想,已然是大智。

秦薇釋然地笑了笑:“雨停了,收起傘吧。”

*

周卓浩按照何霆瑋的吩咐,繪聲繪色地跟二虎、管麗說著兩人又活著回來的消息。

電話裏,二虎那邊除了震驚還是震驚,“還,還活著?你確定?”

“那是當然,人都好好的已經回來了。”周卓浩激動不已地說:“還好你們的幫助,人才能順利地回來。”

二虎怔了一會,這才說:“我也沒幫上什麽忙,全靠他們福大命大。順利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至於管麗那邊,一開始她是不準備接周卓浩的電話,這個人太煩了,根本不聽她解釋,但沒辦法,不接他就拚了命打過來,還是那一副“你不接我就煩死你的姿態”。管麗也就隻能接起,語氣不太好。

當聽到周卓浩說何霆瑋和秦薇都還活著,她同樣也是驚呆了。

“我本來不想和你說的,但你說得對,既然你沒什麽壞心,你身後的人也沒什麽壞心,這事你們遲早要知道的,所以我就勉強知會你一聲,畢竟你在這件事上也算是出力了。”

“嗬,你能有那麽好心?我不信。”管麗冷笑,“不過既然人已經回來了,你就別煩著我了,接下去,我的一言一行全都與你無關。”

管麗說完之後,直接就掛斷電話,一點情麵都不留。

“喂,喂喂。”周卓浩聽著嘟嘟聲,忍不住搖搖頭,這個女人……

完成好何霆瑋交代的任務,他就立馬和何霆瑋匯報了。

何霆瑋聞言,“接下去,就看他們什麽樣的姿態和態度了。”

“老大,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也沒什麽姿態和態度。”

“不排除。但總要嚐試一把。現在洪流係統那邊基本是無法運作了,還有誰,想要繼續呢,不知道是敵是友,更不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麽,是想另起爐灶,還是沒有惡意,這些我們都是不知道的。不清楚才是最大的危險,所以我們必須要盡快了解到對方是誰。”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會盯著他們的,看看他們到底什麽動靜,這些人啊,神神叨叨的出現,神神叨叨的軌跡,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周卓浩說到這裏,話鋒一轉,“明天早上八點見萬景寧?”

何霆瑋沉吟片刻,“好,明天見。”

何霆瑋掛下電話之後,陷入久久的沉默,他從來沒有想過在這件事上,萬景寧成了最大的犧牲者,以這種方式犧牲。

兩人的種種,也許摩擦多,也許也是相互看不上,但又相互欣賞,相互包容。

這種人,估計他這輩子都遇不到了。

以前他純粹以為萬景寧是看自己不順眼,直到後麵才發現,原來在他的內心藏著一個藍巧妙。是藍巧妙讓他看自己不順眼。所以,每個人的心底都是那麽一塊地方,是不為人知的。

而洪流係統將人性一覽無餘,可謂是可怕。

那些隱私在洪流係統的麵前,成為了可以輕易攻擊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