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村的村民臉上十分驚恐，饒是隔著比較遠，他們還是能聽到山坳下傳來的尖叫聲，孩子們的哭聲，廝殺聲。
“村長，怎麽辦，這也太可怕了，怎麽辦啊村長？山匪會不會發現咱們？”
村民中，婦人緊緊摟著小孩，男人們已經抓著砍刀擀麵杖，生怕萬一真的有山匪發現他們，也能及時做出反抗來。
程金華臉色鐵青，再三叮囑村民們，不要驚慌，也不要發出任何動靜，靜觀其變。
按理說，他們村隊伍不大，且都隱身在灌木叢後麵，在山坳下麵看，是看不到他們的。
“村長，我娘家人都在下麵，怎麽辦啊嗚嗚嗚，村長，我要去救我爹娘！”一個婦人踉蹌著跑了過來。
撲通一聲，婦人重重跪下，朝著程金華不停磕頭，“村長，我娘家是楊家村的，我爹娘，我弟弟妹妹，全都在山坳下，嗚嗚嗚......”
婦人說完，另外兩個婦人也撲了過來，跪在地上低聲啜泣。
這兩個婦人的娘家，也是楊家村的。
因著程家村跟楊家村相鄰，所以兩個村莊之間的通婚也不少，此時見山坳下真的來了山匪，她們才真正開始害怕，擔心娘家人的安危。
“村長，求求你們，幫我們去救救我娘家人行不行？”
“村長，算我們求你了，我以後當牛做馬報答你！求你了！”
婦人們的丈夫，匆匆過來，低聲嗬斥婦人，“你發的什麽瘋，這是要害死咱們一村子嗎？”
“你看看那些山匪，騎著馬來的，說不定手裏還提著大刀，讓村長過去救人，這不是去送死嗎？”
“楊四鳳，你趕緊給我滾回去，害了咱們也被山匪發現，全都得完蛋，看我不打死你！”
村長程金華什麽話也沒說，揮了揮手，讓那些男人將自家婆娘帶回去，別惹出事情來。
程因因窩在程老太懷裏，眼睛緊緊盯著山坳下麵，心裏無不是歎息。
也不知道大伯一家子，現在怎麽樣了？
雖說大伯跟大伯娘不是個東西，但她們罪不至死，可惜了，奶奶跟村長都那樣勸過，大伯跟大伯娘還是一意孤行。
可憐了程小寶跟程大丫、程二丫了，攤上這樣的爹娘。
程老太以為孫女害怕，將她摟得更緊了，“因因啊，要不靠著奶奶懷裏睡一會？別怕，大夥都在呢，不會有事的。”
程因因輕輕搖頭，“奶奶，因因不困，不睡了。”
她就這樣睜著眼睛，一直到山坳下麵的聲音越來越小，一直等到天要亮，山坳下麵才徹底沒了動靜。
程金華不放心村裏人，叮囑好村民先不要亂走，自己帶著十個壯漢，先悄悄沿著小路下了山坳。
等到觀察確定山坳不見山匪的蹤跡，隻有到處哀嚎的村民，程金華才帶著壯漢們走了出來。
“程，程村長，你們沒事？”楊家村的人一見到程金華，驚訝不已。
昨晚上那些山匪實在是太過猖狂了，他們村損失極其慘重，不僅僅是糧食全部被搶，就連村裏的孩子，男娃子，聽說也少了好幾個。
程金華歎息一聲，覺得自己此時說什麽都不妥，索性什麽也不說了，直接帶著壯漢們去找楊家明。
找到楊家明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呆呆的，臉上掛滿血痕，身上的衣裳沾了不少血跡，看上去很嚇人。
見到程金華帶人來，楊家明徹底繃不住，大聲哭了出來。
“楊村長......唉.......”程金華也不知道說啥了，昨天他都那樣過來通知楊家明，而且還挨個通知楊家村的村民，是他們自己不聽勸。
如今看著楊家村隊伍頹喪的樣子，不少人臉上身上都掛著傷，沾著血，也不知道，這血是他們的，還是山匪的。
“壯子，阿飛，你們幾個去挖坑吧，其他人，跟我一起，先去清點村民。”
楊家村死了十多個人，大多都是男人，不少孩子們跟老年人哭得呼天搶地，什麽都做不了。
看楊家明的樣子，似乎也被嚇傻了，根本沒能力再去安排村裏的事情，程金華拍了拍楊家明的肩膀，便帶著村裏的壯漢，又招呼了楊家村幾個漢子，一起去忙活。
清點完，楊家明已經慢慢緩過來，紅著眼往程金華走。
“程村長，多謝你帶人來幫忙了。”楊家明剛說完，眼淚又忍不住嘩啦啦流出來，止都止不住。
程金華心情也很複雜，楊家村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要說責任最大的，其實就是楊家明。
他都跟楊家明說了，晚上山匪可能來，楊家明卻不信，等到真的出了事情，村裏死了這麽多人，糧食也沒了，說什麽都晚了。
本就是逃荒，大家都是勒著褲腰過日子的，這下村民以後該怎麽活下去，都還不知道呢！
“我後悔啊，早知道我就該聽信你的話，帶著村裏人往回趕的，我真是沒臉活了！”楊家明捂著臉，猛地拿起一把砍刀，就要往對麵山上跑。
程金華見狀，趕緊跑過去，搶了他的砍刀，怒斥道：“楊家明，你這是要幹什麽，你是想去找山匪拚命嗎？”
楊家明被奪了刀，再也沒了氣力，癱坐在地上，嘴裏還在罵個不停。
“我對不起村裏大夥兒，我去找他們拚了，就算搭上我這條命，能砍死一個山匪也是賺了！”
楊家村的人遭了難，個個都在哭，見他們村長這樣，也沒人上前勸說。
本來村長就有職責，維護好他們這些村民，要是村長當時聽了人家程村長的話，跟著程家村一起掉頭，現在他們就不至於妻離子散，糧食被搶了。
活著的希望沒了啊，家也回不去了，什麽都沒了！嗚嗚嗚！
他們卻忘記了，當時程金華不僅通知楊家明，也通知了他們，他們當時，還對程金華冷嘲熱諷呢。
程金華隻是搖頭，說道：“楊村長，你先別這樣，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村剩下的這些人該怎麽辦呢？”
逃荒路上本就危險重重，要是沒人帶領，人都走散了，就更難活下去了。
楊家明似乎也想到了，含淚看了看村民們，抹了一把淚，“你說得對，我得好好活下去，以後有機會了，我還要帶著大夥兒回楊家村呢！”
楊家村是他們永遠的根，就算他要死，也得死在楊家村，而不是這荒郊野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