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臥室, 靜得呼吸可聞。
程肆垂眼看身下的人,半晌, 低頭埋進言柚頸窩,噴薄的熱氣灑在言柚頸上細嫩的肌膚之上,她感覺到程肆吻落在那裏,帶起綿延的酥癢與熱意。
程肆無奈又克製地說:“你是太看不起自己,還是太看得起我啊。”
言柚難耐地仰了下天鵝頸,她是想躲避他的唇,卻無意中把自己送的更近。
“我睡不著。”她聲音帶著夢中的虛空感,“想你抱我睡。”
程肆一手從她耳後穿過去,修長的手指穿過言柚柔順的長發, 一黑一白, 青絲繞在男人力量感十足的手背青筋與骨節上, 竟然透著無限的和諧與欲感。
他使她抬頭, 暗光中瞧見她香甜柔軟的唇。黑夜有種神奇的力量,讓人囿於一隅, 也給人多於千百倍的衝動,縱容沉淪與欲念。
程肆重重吻下去, 扣著言柚後頸使她仰頭, 呼吸交纏, 熾熱在瞬間蔓延。
“抱你,你就更睡不了了,寶貝。”他聲音低啞。
“唔……”
吻起初隻停留在唇上,而後逐漸深入, 溺水感侵襲而來。言柚卻從未推推拒,細白的胳膊攬著男人脖頸,累了之後, 就輕輕地搭在他肩上或手臂上,揪著他身上的睡衣,扯出褶痕。
像一隻小貓,隻在實在承受不住之時,輕而低地發出幾聲嚶嚀。
她喜歡與程肆接吻,無論什麽方式,她喜歡他親吻她,也喜歡去吻他。
那是一種,兩個人在一起之後,發自本能的渴望。
她也喜歡程肆身上幹淨好聞的味道,她以前覺得是那些淡淡的清冽木質香吸引她,現在卻肯定,她隻是熱烈地愛著這麽一個人。所以也對他身上的好聞的味道上了癮。
腕上的芙蓉石隨著她抬胳膊的動作往下滑落,室內微薄的月光映在上麵,閃爍著一層銀色光芒。
程肆單膝半跪,愈吻愈深、愈重。天氣預報說要降溫了,風吹雲動,半彎明月要遮不遮地露出羞怯的麵龐,又很快躲進薄雲之中。
言柚隻感覺到後腰突然貼過來的微涼觸感。飛雲逐月,涼意似乎要將滾燙的夏日徹底驅趕不見,明月都被吹得發顫,籠罩的月色落在山花草木之間,不由變得柔軟。
仿佛一道比宇宙天體還難鑽研勘破的難題,那雙握筆的手,能寫出密密麻麻讓人頭疼頭暈的公式,卻笨拙地解不開金屬勾搭的小扣。
鎖骨處傳來微微的痛感,言柚感覺到他愈發沉重的呼吸。
終於鬆開時,言柚卻喊道:“疼……哥哥……”
嬌滴滴的。
程肆手卻一頓,暫停兩秒,而後微抬了下頭。重新扣好回去,手伸出來,扯著她的衣擺拉好,撫在上麵輕按兩下,最後隔著單薄的衣料繞過她的腰,將人摟在懷中。
“別這麽叫了。”他抬眼看了眼言柚,隨後又再次傾身,卻隻上半身壓著她,埋在她頸側,低歎著氣輕笑道,“別這麽喊我,尤其這種時候。”
言柚縮了下脖子,感覺噴灑在頸側血管處的呼吸都能輕易擾亂心智。
“你咬我,真的疼。”
程肆伸手在方才吸吮的位置揉了下,說:“這可不算咬。”
言柚動了下,卻感覺自己剛挪動一寸,程肆也跟著動了動,離了她好遠,兩人中間的距離都有五厘米了。
她不樂意,想鑽進他懷抱,再一次湊過去,卻被人抵著肩膀摁住。
“你幹嘛啊……”言柚唇角抿得平直,低聲委屈道,“不讓我喊你,還不讓我抱。”
“……”
程肆掃她一眼,低歎一聲,攬著腰將人撈進懷裏,兩人完全無隙地緊挨著,言柚瞬間感覺到他身體上的不同。
瞬間想跑,被程肆扣著腰在懷裏按實了。
“跑什麽。”程肆規矩地摟著她,這回卻沒有亂動了,“半夜不睡覺跑過來,沒想過這個後果麽?”
言柚耳根通紅。
程肆低頭埋進她發間,又說:“我是個正常男人,言柚,下次再這麽幹,就不會放過你了。”
說著鬆了手,起身,燈未開,直接下床進了浴室。
浴室門上透出來白色的光,落在門口處的地板上。言柚擁著被子坐起來,把自己圍得隻露出來個腦袋。
聽著水聲發呆亂想,揉了揉臉頰,等耳朵恢複正常顏色,結果等著等著把自己都等困了,淅淅瀝瀝的水聲還沒停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浴室門終於再次被人打開。
言柚聽見哢噠一聲響,一下子睜開眼睛,睡眼朦朧地看著程肆走過來。
程肆立在床邊,笑著看了她半秒,而後半跪上來,曲著指節刮了下她鼻梁,“睡吧,都困成小豬了。”
言柚半眯著眼睛,打了個哈欠,雙眸透出水光,胳膊從被子裏伸出來,抱他:“小豬想抱你睡覺。”
“……”
他隔著被子圈住人倒在**,挪了枕頭來墊在言柚腦後,低歎一聲哄道:“睡吧。”
言柚是真的困極了,閉著眼睛乖乖躺在他懷裏。
“你洗好久啊,我都等困了。”
程肆衝了個澡,自己解決完,半分困意都沒了,卻還摟著人,隔著被子輕拍,跟哄小孩兒似的。
言柚又開始嘀嘀咕咕:“我願意的,你幹嘛問都不問我,就去……就去洗澡啊。”
程肆離瘋不遠了。
他低頭咬她下唇,坦白道:“家裏沒安全套,不然你真以為我想做人?”
言柚睡意被這句話衝走大半,雙眸清明幾分。
程肆動作變得溫柔,輾轉廝磨過她唇角,最後輕吻小姑娘額頭。
“趕緊睡吧。”他笑說,“就當饒了我,可不想再洗一回澡了。”
“……噢,那被子也給你蓋。”
“我不用。”
“會冷的。”
“我不冷。”程肆下巴輕蹭著她發頂,嗓音死沉繾綣,“睡吧,我抱你睡。”
是不冷,他都快熱死了。
第二日兩人都有空閑,準備吃完早餐出去約會。
然而大清早的,還沒出門,門口就來了個“不速之客”。
程肆在做早餐,言柚趿著拖鞋去開門,手上還拿著一塊吃了一半的半熟芝士。
剛打開門就聽見一聲中氣十足的問候:“嗨,我親愛的哥哥!”
言柚頓了下:“趙潛躍?”
趙潛躍同樣呆住,抬頭看看門牌號,確認沒走錯,驚異大喊:“你咋在這兒呢?放假過來玩?你們複合了?什麽時候的事?怎麽不告訴我們!?”
一連串的問題砸下來,言柚理了一下,挑挑撿撿回答:“前不久,我告訴小緣了啊。”
“靠!”趙潛躍氣道,“她居然不告訴我!”
程肆聽見動靜,過來掃了一眼,語氣平靜,不太歡迎的樣子,“你怎麽來了?”
趙潛躍:“……”
“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啊!?”
言柚請人進來,這兩年她其實也沒怎麽見過趙潛躍了,這一麵也隔了挺久。
“你怎麽黑這麽多啊?”她問。
“怎麽你也這麽說……訓練多了就曬黑了唄。”趙潛躍驕傲道:“你們懂什麽,這叫男人本色。”
言柚敏銳地抓住關鍵詞:“還有誰說啊?”
趙潛躍:“聞小緣啊,好不容易有假期,拿到手機昨晚跟她視頻,結果她說我又黑了好多。無語,我還又他媽變帥了怎麽看不出來?”
他道:“我買了票,下午飛上海,晚上到。要不要一塊兒去啊?”
“去找小緣?”
“是啊,去不去,一塊兒唄。”
言柚故意道:“你們關係好好哦。”
趙潛躍傻子似的笑:“吃醋了吧?沒事兒!雖然你先來我後到,但革命友誼這個東西,和愛情一樣,就他媽不講理。我也沒辦法呢。”
言柚:“……”
怎麽拐彎抹角提醒都不管用,什麽腦回路啊。
趙潛躍捏一根油條咬著,忽然掃見什麽,疑惑道:“你脖子被蚊子咬了啊?好紅啊。”
言柚一愣:“啊?”
程肆剛好從廚房過來,擱下剛煮好的一碗牛奶藜麥香蕉粥,給言柚舀了一碗放在跟前。瞥了眼言柚,抬手去在她頸下鎖骨位置輕蹭一下,麵不改色道:“咬這麽紅,等會兒塗點藥吧。”
言柚在他指腹觸碰到的瞬間,就反應過來。
什麽蚊子。
那是草莓印。
她起床時洗漱看到了,但想著在家也無所謂,趙潛躍的突然出現是意外。
不過還好,趙潛躍沒有懷疑。
倒是該感激他缺根筋。
言柚往上扯了扯衣領,瞪一眼程肆,見他卻一臉的閑適自在,還把粥遞過來,勺子塞進她手中,輕笑道:“喝吧。”
趙潛躍立馬顛顛兒道:“我也要,換個大一點的碗吧,小碗不夠欸。”
程肆撂下木勺,在言柚旁坐下,無語道:“自己去,我專門伺候你的?”
“……”趙潛躍明白自己的地位,方才是他不知道分寸了,長籲短歎地自己去廚房櫥櫃拿碗勺,坐下後自己給自己舀,戲還很多:“你放心哥,我有眼力見兒,我懂,我懂,你們當我不存在就行。”
言柚笑起來,說是那麽說,但還是被趙潛躍拉著問了許多問題。
比如和他哥是怎麽終歸於好之類的,八卦得像個小報記者。
一頓早餐吃成了茶話會。
吃完收拾妥當,準備出門去應景兒地看場《我和我的祖國》時,趙潛躍換著鞋又聽見有人按門鈴。
他順手打開:“誰啊?”
門外站著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女人,沒見過。
令旖沒想到開門的是個陌生麵孔,又覺這男生長得和程術知與程肆有些相似之處,便問道:“程肆在家嗎?”
趙潛躍皺著眉,第六感覺得這女人來者不善,下意識將這女人歸為他哥的爛桃花,惦記著好不容易裏麵那兩人才和好。趙潛躍電線杆子似的杵在門口,擋了個嚴嚴實實。
他沒什麽表情地問:“您哪位啊?我哥可煩女的了,碰到就要瘋狂洗手。你放棄吧大姐,真心勸您知難而退。”
令旖頓了一下,道:“我知道,是因為我,他才……”
靠!?
什麽情況!?
趙潛躍如遭雷劈,這他媽不是爛桃花,還是段風流債啊???
他掃了眼門內,言柚已經到近前:“誰呀?”
“沒,沒誰啊……收破爛的……”
然而沒攔住,言柚下一秒就瞧見了令旖。這個昨天在商場碰見的,挽著程術知手臂的女人。
趙潛躍無語地靠著門,有氣無力地朝裏喊:“哥,你後院著火了!”
程肆換好了衣服,剛出來就聽見這麽一聲。
“你是不是有病?”
程肆說完的下一秒便瞧見了令旖,臉上的表情瞬間消失,眸中毫無情緒。
令旖隔著門望著裏麵的他,說:“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了,今天來,是想……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言柚回頭看程肆,卻見他幾步過來,低頭拉住她的手腕,緊緊攥著。
看向言柚時,眸中才透出點兒情緒,可是那神態卻很濃重。
也讓言柚覺得,他好像在害怕。
仿佛回到了昨天。
她掙不開他的手,便用另一隻手覆在程肆手背之上,用行動告訴他,她不會走。
“程術知讓你來找我的?”程肆扯了下嘴角,嗤笑,“你們又想幹什麽?”
令旖望了一眼麵前二人交握的手,眼裏閃過一絲悲鬱,散去後抬頭才說:“不是他,是我自己要來找你們的。我要說的這件事和你爸有關,也和梁令有關。我知道,你這幾年一直都在找當年那場意外的相關信息,跟我走吧。”
她又看向言柚:“言為信跟你有關係對麽,當年的事,你們應該也都想要一個答案。我可以告訴你,那就是一場意外,程術知不會殺死他的母親。你們如果想要看見證據的話,請跟我去一趟吧。”
言柚怔住,抬頭望向程肆。卻見他的目光,也是怔忪的。
令旖低聲:“我隻是想為當年的自己幹過的錯事,跟你道歉,當然,我沒有求你原諒了,我已經得到應有的報應了。”
她看著程肆,說:“你們之間也沒有隔著深仇大恨,但這個真相,對你卻是殘酷的,你要看嗎,程肆。”
一個小時後,程肆與言柚,跟著令旖來到了京郊的一處別墅區。
程肆記得這裏,是程術知的一處房產。
令旖停在門前,伸手輸入密碼時,卻停了下。
她昨日混在人群之中,親眼目睹過那個從前薄情冷淡的少年,發了瘋似的焦急地尋找一個人。
她認識他時,他才十幾歲。少年意氣風發,即便是一副薄情冷淡的性子,但那洋溢的少年氣與孤傲透在骨子裏。
她自認看著他成長,見過少年清冷如月不可接近,卻從未目睹他那麽著急,為一個人。
“你想好了嗎?”令旖再一次問。
言柚與程肆站在她身後兩米之外,隔了很遠。
“要不……”言柚頓了下,她憶起這個女人在門前的那些話,緊握著程肆的手,掌心沁出的濕潤滲入另一個人手上。
程肆卻說:“開吧。”
令旖沒有再廢話,抬手輸入密碼。
這棟房子程術知向來都是背著她來,不,或許也不能說是背著,他要幹什麽做什麽,從來不是她這個名義上的妻子能幹擾與詢問的。
門開。
一層很空,繞過入戶門廳,偌大的客廳卻幾乎沒什麽裝飾與擺件,空****。
兩人跟著令旖下樓,乘電梯到負二層。
電梯門開,正對眼前的,就是一扇很大的黑色雙開門。
門上有密碼鎖。
令旖停在一旁:“就在這個門裏麵。”
她望了眼程肆,再一次問:“你想好了嗎?”
程肆沒有回答,隻掃過去一眼,令旖明白了,說:“密碼是……梁令生下程術知的那一天。”
令旖沒什麽表情:“也是程術知的生日——“
她抬手,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輸入,滴一聲,密碼鎖顯示輸入正確,令旖的手按在門把手上,卻沒立即推開,
“進去看見那些東西,你就明白,為什麽我會那麽說了。”
令旖鬆手,她沒有進去的打算,她讓開位置,站到一旁。
而程肆沒有猶豫,伸手按在門上,稍一用力,便推開了兩扇門。
燈光在門打開的瞬間自動亮起,藏在地下沒有窗戶的房間驟然亮如白晝,也讓室內的所有東西,明晃晃地闖入來者視野之內。
程肆仿佛定在原地。
牆上是連排的照片與油畫,而那些畫麵裏隻有一個人,一個女人。
靜坐的,捧花的,伏案的,吃東西的……
全是梁令。
年歲不同的,或笑或嗔的梁令。
程肆記得程術知學過很久的畫,精通此道。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年國畫大師級別的鬱老爺子才會看好他,同意把女兒嫁給他。
而這個房間裏,每一張,都出自程術知的手筆。
每一張的右下角,都留著作畫日期,與一個很小的署名:
SZ。
術知。
房間正中央,擺著一個畫架,用黑色的布蒙著。
程肆走到近前,握住那塊布一角時,手下動作一頓。
隻那一秒的停頓,又沒有遲鈍,驟然揭開。
他瞳孔驟然一縮,又很快用手裏的布將那副畫全部蓋住。
那是一張全/裸的畫,而畫中的人,是梁令。
令旖站在門口,聲音像是從遠方傳來:“程術知有嚴重的俄狄浦斯情結。”
她說:“他連在**,都喊我阿令,他口中喊的是誰,你應該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