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就是蹭飯吃

謝湘愕然,想不到劉商居然會是這樣奇特思維,便趕緊說道:“不是……沒有這樣的話,雲皎,你從來都是最豪爽大方仗義疏財的……我當然不會,我肯定要確鑿看到你安然無恙才能放心的。

劉商點頭道:“那便是了,別說那沒用的淡話,看見你弄成這樣我已經後悔的要死了……”

劉叔慌忙說道:“兩位公子不要爭論了,都是老奴的不是,是老奴貪路心切,小人之心了,即是如此,我便先去吩咐大夥稍安勿躁便是,反正行路日長,也不爭這一天兩天的。”

看著劉商脈脈的目光,謝湘不覺微微的把臉扭向一邊。

小薊看見葉老頭打開後院小門徑直走到一塊菜地邊上,薅了一把葉子寬大的植物,那東西有著微微泛紫的葉子,小薊倒也認識,俗名餃子紫蘇的。

“這東西可以止血定痛……止腳氣。”

葉老頭對尾隨在身後的小薊說道。

“治腳氣?”

小薊有些懷疑的問道,這個老頭子有沒有搞錯?

“是止……”

葉老頭也知道和這個小廝解釋不清楚,簡單的更正了一下,把清洗了一下的新鮮紫蘇放進一口鍋裏,舀了一瓢水倒進去,拉開風箱,很快就熬成半小鍋紫色的滾水

……

幾個人七手八腳幫謝湘洗了澡換過衣服,又清洗包紮好磨爛腫脹的雙腳,足足折騰了有小半天。

謝湘這一通罪遭的,被疼的渾身寒毛直豎,整個人都精神了。

直到葉老頭為他磨爛的雙腳敷上一種黑乎乎的止血鎮疼藥粉,過了足足有個把時辰,謝湘才覺得那種錐心般的痛楚稍解。

謝湘估計著葉老頭的黑色藥粉裏可能是攙了罌粟殼的什麽東西,在古代,普通老百姓所能知道可以緩解疼痛的,可能隻有這玩意了。

好在葉老頭拿著那藥粉是給他用來敷的,不是吃的,最重要,隻要可以不叫他的雙腳那麽疼就叫他感激不盡了。

中午,劉商叫小薊拿了銀子讓葉老頭好好地置備一下酒飯。

一是為了替謝湘壓驚,安慰一下他那受傷的小心靈。二是犒謝葉老頭;看不出這個謙卑的小客棧掌櫃的還真有些出人意料的本領。

反正今天也是走不了,帶著大宗貨物出門的人錯過宿頭是件很危險的事情,劉商不會去幹那樣的傻事。

再說,和謝湘還沒有好好的說上幾句話呢。

在劉商心裏,這才是最重要的。

至於賺錢,隻要他劉大公子有的是貨物在,還怕銀子不是自在的?

劉叔雖然心裏還在計較著行程,但也不好怎麽露在臉上。

公子雖然不把自己當做下人看待,自己也得到老爺臨走時看管教育公子的重托,但自己總歸不是他爹,他想要幹什麽少不得隻好睜隻眼閉隻眼的了。

再說了,做生意的人雖然錙銖必較,但也講究錢財如糞土情誼值千金的,公子既然和這位謝公子是同窗之誼,看起來又是這麽情投意合,煞風景的話自己還是三緘其口的妙

劉叔便背著手去檢查放在院子裏的貨物和拴在槽上的騾馬牲口,盯著那些腳夫仆人不要趁機喝酒耍牌耽誤事情,做個眼不見心不煩得了。

葉老頭很快就拾掇了幾樣他自己種的菜蔬,弄了一隻雞幾尾魚,店頭上一家獵戶打下的兔子山雞等野味,倒也收拾出一桌別具風味的簡單酒席。

“公子見諒,我們這裏沽不到像樣子的酒,這些是自家釀造的粗米酒,將就一下吧。”

聞著葉老頭打開的酒甕一股子刺鼻的辛辣,劉商罵道:“怎麽出了臨淮便是這鬼不拉屎的地方?偷個閑兒居然連杯好酒都買不到吃的?”

葉老頭趕緊點頭哈腰道:“小老兒實在是無能為力了,就算是去烏州城買,最快也要半天的來回了。”

穿著劉商很不合身寬大長袍的謝湘架著纏了白布的雙腳,抽著冷氣笑道:“將就些罷,臨淮本就算不得什麽大地方,何況又出了烏州,這裏還有個小店頭可以歇腳,還可以弄幾樣可吃的東西,隻怕你繼續走下去不定還有宿在荒山野嶺之中的呢。”

劉商故意瞪了謝湘一眼:“才好了瘡疤就忘了痛,又開始給我尋晦氣了是吧?”

謝湘趕緊搖手笑道:“雲皎,我可不敢……我是實話實說的好吧,你想想,從臨淮去湖廣,如果從水路還好些,旱路怎麽可能不經過一些荒涼之地?”

一直站在旁邊沒有吭氣的小薊突然說道:“旱路荒涼倒是不怕,水路才不敢走呢,官府禁忌不說,水裏的強盜更是殺人不眨眼,索性連屍骨都找不見了呢。”

劉商抓起一雙筷子就要去敲小薊的頭:“呸呸呸,竟給大爺我說些晦氣話,你們是不是商量好的?”

小薊嚇得伸伸舌頭,縮起脖子躲往一邊,謝湘想笑,卻感覺好像震動的腳趾疼,葉老頭低聲下氣的說道:“現下啊世事確實不太平,陝南那邊流民鬧得更厲害,貴人盡量不要往那邊去的才是。”

謝湘隨口問道:“太原如今怎麽樣呢?”

劉商卻很敏捷的問道:“掌櫃的,你倒是知道的多啊?”

葉老頭頓了一下,先回答謝湘道:“太原這邊沒有聽見說怎樣,大約還算是安生吧,怎麽公子有太原的親眷?”

然後又回答劉商道:“都是些南來北往的客人捎帶的消息,貴人反正是去湖廣方向,不礙事的,不過這位小哥說的倒也不假,真要去湖廣行商,走旱路雖然艱難些,確實強似水路

。”

又恭請劉商和謝湘道:“兩位公子請用飯吧,小老兒不敢作陪的,待服侍二位吃過了再吃也是一樣的。”

劉商一向是豪爽慣的,他們家自來行商,對待一些得力的下人都非常看重,往往要做個平起平坐的架勢,所以在尊卑貴賤上並沒有那種士大夫般的討厭講究。

聽見葉老頭這樣說便揮揮手說道:“掌櫃的,叫你坐下和我們一起吃你便坐下,謙謙假假的我反倒不喜歡了,你是這裏的主人,我們不過是路過,蒙你救治了謝公子,我不過略表心意而已。”

葉老頭看劉商確實誠心誠意,便再次告了罪,在末尾斜簽著身體陪著坐下了。

看著葉老頭和劉商退讓之間,謝湘遲疑了一下,方才回答葉老頭道:“家父原來要我去太原拜見他的老師的,不過……現在我也不準備去了,不過白問問罷了。”

劉商聽見葉老頭說的也過就是人盡皆知的淡話,便丟開對葉老頭的好奇,轉向謝湘追問道:“為什麽?簫玉,你不是雄心萬丈的要出門遊學嘛,正好去趟太原,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等著你或未可知呢。”

話語之中甚是調侃。

謝湘苦笑了一下:“我現在就是想去也去不成了。”

劉商不以為然的說道:“你不就是腳上被磨出幾個水泡嘛,雖然剛才看著是有些怕人,想來不過三五天便可痊愈,怎麽就去不成了?”

謝湘沮喪的搖搖頭:“不是腿腳的事情,是……我的路引,被我給弄丟了,還有,家父給他的恩師書信,都在一個包袱裏,一起給弄丟了。”

劉商奇道:“正是了,你也不給我好好的說,你到底在烏州城遇見什麽妖魔鬼怪了?竟然丟盔棄甲的奔逃一夜?難道烏州城遭匪劫了不成?”

謝湘搖搖頭,待要不說,知道劉商麵前是交代不過去的,說吧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葉老頭忽然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說道:“公子丟了金銀倒還無妨,丟了路引卻是麻煩。但出了本省地界,沒有路引是寸步難行的。”

劉商見謝湘默默無語的,便看著謝湘問道:“你自己覺得可能找的回來不?”

言下之意,如果謝湘覺得他丟的東西還可以拿銀子錢贖回來,他馬上替他設法。

謝湘搖搖頭:“不需要了,我想回家……”

劉商急道:“回家?你也不怕伯父大人對你失望?才剛走出幾天,就弄成這樣一副失魂落魄模樣回去?縣學裏那幫子渾人若是知道了,還不在怎麽看你笑話?哎呀,簫玉,你就好好和我說說,到底怎麽一回事,現在不是有我麽,你跟著我想去哪裏去不到?”

看著劉商大包其攬的架勢,謝湘不覺歎了一口氣,有些困難的說道:“雲皎,你的意思我懂,可是……”

劉商端起自己麵前的酒盞對謝湘說道:“沒有什麽可是的,簫玉,你我既然情同手足,客氣的話就不需要多說,其實有沒有路引也不算是個什麽事情,這樣吧,我正好有個賬房先生的缺,今天我便委屈你暫時充了這賬房先生可好?”

小薊也趕緊乖巧的說道:“正是呢,謝公子,我們公子最不喜歡算賬,每回為了那些數目字不知道我們要打多少饑荒,你若是給我們做了賬房先生,簡直就是我們大家的救命恩人了。”

謝湘被小薊逗得想笑,卻還是有些泄氣的搖搖頭。

自己這副模樣,跟在劉商後麵豈不明擺著就是蹭飯吃?

賬房先生什麽的不過都是托詞,劉商隻是想幫助他完成繼續遊學的心願而已。

他越是感激劉商,越是覺得自己這麽一個一無用處的人不應該再去拖累這樣一個情真意切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