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玫隻覺一道陰影兜頭罩下, 詫異地抬起頭,正瞥見裴羨難看的臉色。

他微微蹙眉,眸中有一絲疑惑, 也有一絲她看不懂的……慶幸?

“這就是你的選擇?”裴羨冷著臉問道。

年亞瀾眯著讓人看不懂的笑意:“嗯。”

葉玫:???

他們打什麽啞謎?

裴羨認真盯著年亞瀾看了會兒。

無晝城主,年輕有為, 俊美非凡, 陣法造詣極深,實力……也不差。

如若他是放棄了葉玫,主動選擇了妖九, 那也勉強算是他看得過眼的男人, 配妖九嘛……若她願意,那也可以。

葉玫少一個惦記的人,他也能少一個煩心對象。不然,若妖九非他不可,他還束手束腳, 不方便像對其他女人那樣隨意處置她。

早就想給她找個男人了, 如今,正好。

葉玫驚奇地發現, 裴羨的表情由陰轉晴, 收起了剛才令人退避三舍的冰冷氣勢。

他用難懂的眼神看著她:“這樣也好,有他在身邊護著你,我就能安心去找柳夢夢了。”

而葉玫隻聽進去了後麵一句話, 忙不迭點頭。

“去吧去吧, 在我去秘境之前, 我的安全不用操心。”

想不到絆住小魔頭腳的人竟是自己!

那當然是極力讚同他去幹掉女主, 自己在神宗悄悄笱住小命啦!

*

裴羨不愧是大反派, 找女主的效率比她高很多。隨隨便便劃開空間, 就找到了大致方位。

他微微側頭,似乎是想和她告別,卻在瞥見她身旁的年亞瀾時,又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似的轉過了臉。

“一月之內,必歸。”說完這句,他就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時空門裏。

他一走,葉玫拍著胸脯舒了口氣。

年亞瀾仿佛能看懂她的心思,淺笑著提議道:“既然他走了,今夜便是最佳時機,無論你去哪兒,都可帶我一起,就算遇到萬一,也好有個照應。”

話裏話外告訴她,挖墳這種事,他也老擅長了。

兩人屬於是心照不宣。

果然,入夜時分,當她熟練地從師父那兒跑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在茅草屋外等了。

葉玫被嚇了一跳,小聲道:“離那裏遠一些!當心吵到我師父!”

“不怕,我設了陣法,隔絕屋外的一切動靜。”他處理這些事,向來滴水不漏。

他多打量了幾眼四周,心下計較。

原來她對道宗的“師父”如此在意……

年亞瀾撫上麵前破舊的茅草屋,目光中帶著幾分疼惜:“你就睡在這種地方?自己用藤蔓搭屋子,睡的還是藤網?”

“嗯……”其實網床也夠軟的,就是透風了點兒。

“誰給你們安排的住處?”他微微眯起眸子。

“第一浮島的管事,姓巫。”她對答如流。

年亞瀾並未露出多少情緒,隻是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感到她似乎不開心,便另起話頭:“從前,道宗於神州大陸而言,是龐然大物。你知道它為何如今衰敗至此麽?”

“為何?”

“道宗修煉之法奇巧,威能無比,卻無法在一時之間拔高。”

葉玫聯想到道宗幾位前輩,正是符了他所說的:“沒錯,道宗幾位前輩著實厲害,有他們坐鎮時,想必道門也能在神州揚名。但……道法不是那麽好修的,修成正果之人,少之又少。”

所以就造成了年齡斷層,道宗青黃不接,萎靡至今日境地。

“其實我對神州大陸的禦獸一脈的崛起,有些不成熟的猜想。”她道。

“說說看?”

葉玫站在星空之下,張開雙臂,閉目擁抱整個蒼穹:“禦獸一脈依靠的並非自身實力,更多的是獸階,是外物。所以這類功法,受外物的提升十分明顯,更容易被普通人修煉。

神宗也是同理,因為提升等級的效果迅速,神宗的功法才被大眾所接受。

但修煉並非快餐,相應地,這種修煉之法也有隱形的諸多弊端,比如根基不穩,後期境界再難精進,比如要依靠幻獸,若幻獸受傷、被克製,都會極大地影響戰局。

我認為,禦獸之術的風靡,隻是一時。修煉最終,比的是心境,是踏實,是耐心,也是判斷力,是……眼界與格局。

這也是……我的修煉之道。”

說這話時,她頭頂一片涼意,仿佛醍醐灌頂。

這話說完,她的心眼微微有所觸動,眼前萬物即便沉浸在黑暗中,也變得明晰起來。

一時間,天地萬物之間的“道”之軌跡,明亮了一下,仔細看時又重歸模糊。

她發覺自身的靈力運轉變得更得心應手了,詫異間運氣一凝,才發現自己從築基初期,不知不覺漲到了築基中階之境!

竟是頓悟!

“這具身體的修煉天賦……好像比我原身還要好?”她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

久久沒聽到身後的年亞瀾回答,她回頭一望,卻瞥見了他全然睜開的驚詫綠眸。

第一次,沒在他的眼裏看見完美的笑意,他這一愣神,反倒讓他整個人都變得真實了起來。

“在想什麽?”她問。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迅速回到了原本的完美狀態,笑意深深地道:“當然……是不可告人之事。”

她微微皺眉,總覺得他話中的深意……怪怪的。

但又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麽。

“不恭喜恭喜我進階?”她問。

“初級四階,可不是狂刀的真實水平。”

雖然他說的都是對的,但她還是很詫異:“你在北域那時候,就知道我隱藏了實力?”

“若非如此,我怎會與你一路?”他笑得燦爛。

“……不愧是你。”

死狐狸!

有年亞瀾在,挖墳的事兒就簡單了許多。甚至連低空飛行、穿越浮空島禁製都省了,他直接在地上畫了個傳送陣,一走進去,出口就是第五峰下的墓園。

整個過程,不超過三十秒。

“你這陣法,不做入室搶劫真是可惜。”她盯著他畫陣的手指,有種捏一捏的奇怪衝動。

才一根手指就已經如此神奇,能畫出這樣精巧的陣法,如若再把白毛筆還給他……那豈不是神了?!

“在下自有取財之道,況且,無晝城不缺錢。”他似乎知道她的視線在往哪兒看,淺笑著伸手,遞給了她,“想學?”

葉玫趁機捏了捏他的手指:“掉頭發的東西,學不來。隻是驚歎一下,世上竟然有這麽靈巧的手指……”

忽然,卻被他反扣住了手掌心,輕輕往懷裏一帶。

他依然是那張正人君子的淡淡笑臉,趁機貼在她耳邊悄悄說道:“如此靈巧的指,並非隻可用於畫陣一途……”

葉玫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悄悄看了看他的臉。

精致的俊顏坦坦****,那雙綠眸毫無躲閃,充斥著柔情與坦率。

……難道是她想歪了?

一定是她想歪了!!!

她有罪!!她去麵壁!!

為了掩飾自己不自然的神情,葉玫主動飛奔到墓園最上一列,拔出自己的無鋒劍就開始悶頭撬墳。

年亞瀾似乎毫無所察,不緊不慢地踏上台階,緩步而來:“待會兒我畫上隱匿之陣,將無人發覺墳墓已空。你可盡管盜去棺材,棺木外的東西,我幫你恢複原樣。”

葉玫擦了把汗,終於撬開了棺木。

首先入目的,是滿眼金燦燦的寶光!

暖玉石枕即便在此時也散發著淡淡的熱度,棺材四周擺著難以計數的金銀雕件,鑲嵌著五光十色的珠寶。

而在玉石枕的旁邊,放著幾本她前世愛看的書籍,另一邊躺著一具冰冷的孔雀屍體。

冰孔雀,是她前世的幻獸,與她相伴數十載,隨著契主之死,它也長眠於此地。

最讓她傷感的是,她還能活著,但它……無論如何都已經回不來了。

“小蘭,我來看看你。”她輕輕撫摸著它柔順的羽毛,垂眸道。

在原書裏,小蘭死在和女主柳夢夢的比鬥上,因為她的自大而被柳夢夢的火鳳凰燒死。如今她避免了比鬥,避開了女配的命運,卻沒有能力把握它的命。

“對不起……”她輕輕道。

逝者已逝,她目前要做的,是為生者而戰。

道宗還在等她建設,妖族的族人們都在等她救命!

她先把滿棺的珠寶首飾給一樣樣扒拉下來,收進了儲物袋,這才露出了下層的東西。

棺材裏鋪著一層層不凋的鮮花,用以給她做被,她的屍體躺在白菊之間,容顏栩栩如生,顯然是在舌下含了一顆定顏珠的。

這時,脖頸中的項鏈又有所反應,微微震了震。

略神奇。

這項鏈可是保命的玩意兒,是大爺!

葉玫不敢怠慢,連忙把它扒拉出來,隻見其中的綠寶石仿佛受到吸引,嗡嗡震動著,而她的屍體也隨之振動起來,當二者振動頻率達到一致時,她的屍體忽然飛散成一道綠光,注入了寶石之中!

那半綠的寶石,滿了!

葉玫張大了嘴,心情激動,顫抖著手提著那枚項鏈。

一、一條命!

齊了!!

不僅如此,原本躺在她屍體身邊,蜷縮著的冰孔雀,竟也像是感受到什麽一般,幹枯發黃的毛色重新染上一層冰藍!

“吾主……”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男聲在呼喚。

它似乎沒有死,而是和無鋒一樣沉眠了,感受到她的靈魂波動後才漸醒。

隻見冰藍色的孔雀慢慢飄到了半空中,逐漸舒展開蜷縮的身體,最後,睜開了那雙慵懶的眼眸。

不知道是不是得益於她,它掀開眼眸看她一眼後,她就感到靈魂中有一抹熟悉的幻獸契約重新亮起,她的一股能量,分流進入了契約印中。

那隻冰孔雀身上一陣強烈耀目的藍光閃過,竟忽然化身成了一個渾身不著寸縷、僅有冰棱與雪花遮擋重要部位的藍色長發男子。

他抬著俊逸的下巴,擰眉打量著她:“你誰?”

哦……好像不是她。

是她身後黑著臉的綠發男子。

作者有話說:

大家中秋快樂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