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第44軍軍長王澤浚因為戰績平庸,而受到各方的指責。他指揮的部隊不堪一擊,迅速崩潰瓦解,使人聯想到他在鄂西會戰時,防守南縣、安鄉時的狼狽尷尬。當時日軍開始包圍時,第44軍部隊東衝西竄,想奪路逃命,但是已來不及了。於是他們在蕭家灣爭先恐後地搶渡過河,有的卸下鋪家住戶的門板,有的尋找樹條當做渡河工具,結果因渡河而被淹死打死的不知多少。大多數沒有來得及逃跑的官兵三五成群,將輕重武器任意丟在德伏、全固、連續等內湖和其它溝港河汊裏,攔路搶奪老百姓的衣服,給自己穿上逃命。

直到上世紀80年代,當地農民在挖糞氹、修路開港、整堤築壩時,還挖出過第44軍的不少槍支。有的農民在連子港外河打魚,也多次撈起過槍支、手榴彈。現在還保存在廠窖人民武裝部裏的一挺捷克造輕機槍,就是1964年冬積肥運動中,社員在全固湖裏挖出的。

王澤浚的指揮能力是差了點火候,但要說他是放著勝仗沒打贏,倒也不是這麽回事。張靈甫都敗潰而去,王澤浚能頂得住嗎?再說,他也的確拉著隊伍跟岩永旺的116師團打了幾次惡仗。

胡馬縱橫澧水邊,倭頭未盡懶升天。

昨宵又得從軍樂,橫枕沙場骼髏眠。

這首詩,是黃埔第16期女生總隊畢業生周秋瓊中尉,擔任女兵連連長時率女兵參加津市之戰時的戰地作品。

1938年冬,周秋瓊跟兒子黃天一起去報考黃埔軍校。報名時,衡陽招生區負責人田指導員對她說:“你已39歲,超過了年齡,不能報考。”周秋瓊含淚指著兒子說:“他是我的獨生子,9個月時失去父親,我吃盡千辛萬苦,把他拉大成人,難道我舍得把他送到血肉橫飛的戰場上去嗎?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今天既送子參軍,我也同時報考,共起圖難,你忍心拒我於報國門外嗎?”

田指導員被感動了,於是周秋瓊母子都被錄取。在分隊時,母親分在第16期女生總隊,受訓地點在江西雩都,學戰場救護,兒子分在16期2第總隊,受訓地點在四川銅梁,學步兵。1940年元月,他們同時畢業,在畢業典禮上,校長蔣介石發的蓉廳愛字第256號嘉獎令說:“母子從軍同學,共起圖難,夙世楷模,殊堪嘉獎。”

畢業後,周秋瓊被分在第44軍,任該軍政治部中尉幹事,駐守津市。後來,周秋瓊不願在辦公室工作,要求下連隊、上戰場,並向該軍政治部主任提出除隨軍家眷外,並廣招流亡女青年組成女兵連參加抗戰,共同保國。這項建議,立即得到軍長王澤浚的嘉許,並交付實施。1943年元月,女兵連正式成立,直屬軍部,周秋瓊被任命為連長,從事軍事訓練。

津市戰鬥前,周秋瓊寫信給兒子,說:“吾兒知悉,常德戰爭,一觸即發,係我母子,既以身許國,勿以安危係念。母如馬革裹屍,誌所願也,希繼承吾保國之誌,激勵士卒奮勇殺敵,是所願也。”

戰鬥中,周秋瓊率女兵連在火線拚殺,表現極為英勇頑強。陣地被日軍突破時,她們巾幗不讓須眉,打開槍刺,與敵兵白刃交鋒。周秋瓊吟詩自勵,兼勵所屬女兵,直至腿部負重傷仍指揮女兵連抗擊日軍衝鋒,後實在支撐不住,才被搶救到129兵站醫院醫治。

第44軍能有這樣的女兵連長和女兵戰士,說明惡戰中他們的士氣不會低,他們絕不會是一支敗潰之軍。

戰爭風雲變幻無窮,我們不能單純以勝敗來論英雄。

日軍第68師團及戶田支隊,於11月7日攻陷安鄉後,即乘汽艇沿澧水南下,向常德東南重鎮漢壽(龍陽)進犯。9日,日軍主力進達武聖宮、肖家灣、曾家坳、堤工局附近,與****第99軍197師競戰數日。17日****退守南嘴、西港、下窖一帶。18日,****汽艇30餘艘,步兵600餘人,分由西城障、黑魚港水陸夾擊。19日陷西港。22日,敵繼以千餘兵力分兩路:一由高岸嘴登陸,直開進港口;一路由牛路灘、馬家傅,急襲泡港。****第197師的尹賢連團竭力支撐,血戰入暮,終因眾寡懸殊,日軍突入漢壽城。

至此,日軍突破東南西北四麵防線,往前便是地麵廣闊,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在強勁的西北風中,日軍大炮兵戈直指常德。

大開殺戒

槍聲在毛灣村外的山崗上像炒蠶豆似的“劈裏叭啦”響了一天一宿,除了關注這激烈的槍聲以外,隱匿在村裏的老百姓緊張得似乎把什麽都忘記了。天漸漸地亮了,東方露出一絲絲的白光,突然槍聲停止了。隨著這槍聲的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死一般的靜寂。在心理上,打槍對老百姓的威脅,遠不如田野靜悄無息對他們的威脅大。因為戰鬥一結束,日本兵就要吃,要喝,要睡,要發泄,所以他們就要進村莊。入侵者進村莊,便無惡不作。

陰風挾裹殘雲,在低空中嗚咽而過,失去巢穴的零鳥,在搖晃中的樹枝、蘆草間竄飛。短暫的沉默,預示著死神的步步進逼。孤立無援、躲藏在草垛、房後、牲口棚等一些地方的村民,瞪著驚恐萬狀的眼睛,注視著每一個能夠入村來的方向,他們憑感覺,知道血管裏流動著異族血液的日本人,就在附近。

一個姓袁的少女,換上哥哥的藍布衫,躲在自家後院的秫秸堆裏。藍布衫裹著的,剛剛發育,散發著青春的誘人氣息。她才脫離童稚的年齡,捉迷藏、扮鬼神對她來說都是並不遙遠的事情,所不同的是,她此刻清楚地知道,遊戲的恐怖隻不過是逗起一種輕鬆的樂趣,而眼下的恐怖卻不能跟隨一場惡夢的清醒而煙消雲散。真實的鬼魔即將闖進她的視線,刺透她的靈魂,使她永遠無法擺脫,這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念頭,緊緊壓迫著少女稚嫩的心房,讓她呼吸急促,渾身顫抖。

“叭勾——”一聲清脆的槍響,劃破了毛灣沉悶、窒息的空氣,槍聲未落,從四麵八方衝來的日軍士兵仿佛是從地穴裏冒出來似的,潮水般地湧進了村莊。他們端著上了刺刀的長槍,大聲呐喊著,咒罵著,獰笑著,撲向一家家的門戶。

由於神經長時間的過度緊張,加之目睹日軍進村、餓狼撲食般的凶殘場麵突發刺激,少女終於無法自控,像受驚的馬駒般從秫秸垛裏狂奔了出來,邊跑邊發瘋般地哭叫。在少女的帶動下,有一些精神崩潰的村民也不由自主地從各自隱蔽的地方竄了出來,跑到村子口的空場上,像沒頭蒼蠅似的亂轉。當場,就有幾個被日軍士兵的亂槍射死。

一群日本兵像野獸發現了獵物,跑過來合成一團,摟住了少女,並將她迅速摁倒在地。幾雙粗糙、烏黑的利爪搶著伸向少女簡陋的衣衫,瞬間,少女便被剝得一絲不掛,赤身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少女在嗚咽,她驚恐的眼睛瞪著一片蒼白的天空,肥頭大耳的臉龐趴在她身上破碎了這片天空,繼而是瘦條臉、戴眼鏡的臉、方塊的臉……都一個接一個地占據了這片無辜的天空,肮髒的**玷汙了這片純潔的天空。

日軍士兵殘暴地****了這位中國少女之後,又用刺刀猛戳她的**,血染紅了她身下的土地,直至氣絕身亡。

天空在她的眼睛上方定格了。

少女的眼睛就像夏娃的後代亞伯那樣凝視著上帝。

對於戰爭中這樣毫無理性和人性的殺戮,“二戰”後世界上有許多專家和學者就這一問題進行過討論和論述。

美國人亨利·莫爾說:“那個時期,人們對於殺人這樣的事情幾乎陷入了瘋狂的狀態,並且常常使用盡可能殘忍的方式將敵人殺死。實際上,這種變態的心理在戰爭進行中是十分常見的,其潛伏的因素就是對自己可能被敵人殺害的恐懼和異常煩躁地發泄情緒。此時,人的罪惡的本性暴露了出來,然後就像衝破堤岸的洪水,一發不可抑製。

“從表麵看,那些殺人實施者充滿邪惡的樂趣折磨、殘害著那些被俘獲的獵物,甚至違反人倫地把他們以各種方式處死;如果仔細分析一下就不難發現,那些瘋狂的殺人者多是遵守倫理的普通人。是社會的法律約束了人類本性的殘殺欲,一旦約束他們的東西消失了,那麽任何一個人都可能變成殺人者,或者被他人殺死,而戰爭正是發泄這種殘殺欲的最好場所。

“每一個戰爭期的士兵都希望多殺人。如果平民在戰爭中站立到敵人的立場上,那麽也會毫無疑問地被他們所殺,這樣,才可能從上永遠消滅敵對勢力。”

莫爾的分析不無道理,從人性角度來看,的確存在一種惡的心理動源,來驅使戰爭中的非常態行為。

但筆者認為,日本人對中國人的凶殘,除人性根源之外,還不能排除一種民族之間的仇恨。最起碼在中日戰爭時期,日本大和民族對中華民族是充滿了敵視情緒的。

“箭已離弦,射向殘暴無道的惡魔中國。

“中國領土的保全全仗日本20餘年的努力。對此恩情如何報答?得到的回答卻是:日本從滿蒙滾出去!殺死日本人!搗毀日本鐵路!最後竟敢以暴力殘殺中村大尉,炸壞鐵路。這就是中國的真麵目。

“被踐踏,被毆打,被侮辱,終於為自衛而起,這就是日本軍隊此次的行動。此舉若半途而廢,接踵而來的隻能是比以前更甚的侮辱。如此自衛手段,有何違反國際法規?”

這是昭和6年9月27日,日本發動“九一八”事變侵略中國東北之後,帝國在鄉軍人會東京府市聯合會發表的《我等之主張》,內中充滿了對中國的藐視和居高臨下的淩辱態度。

甚至,日本的小學生都在強烈地敵視中國:

“中國不遵守與日本簽訂的協定,還欺侮住在奉天一帶的日本人,馬賊攪得日本人不得安寧。聽到滿洲事變爆發,我想現在正是出動全部日本軍隊打敗欺侮日本人的中的時候了。發生了滿洲事變的事,我已經從媽媽和老師那裏知道得很清楚。他們為什麽要殺死沒做壞事的中村大尉?為什麽要破壞鐵路?想到這兒心裏真難受,又憤恨極了。有時夜裏做這樣的夢醒來再睡不著覺。大家準備慰問袋,送到前線去慰問士兵,日本人的這種誠懇的心意表現得明明白白。”(1931年10月16日《滿洲日報》)。

1937年8月5日《東京朝日新聞》發表冀東植棉技術員安田正子控訴中隊反抗日本侵略者的文章——《空前的殘暴,啊,不幸的通州,遇難婦女泣血說明逃出經過》:

“難忘的7月29日淩晨3點,在零星的槍聲中聽見有人敲門,我感到有些奇怪!但認為也許又是有人來要求,……門外,聽見仆人在黑暗中同別人搭話,我正在感到不高興時,突然傳來隔扇和拉窗被踹倒的聲音,十幾個叛兵闖了進來。我和濱口先生的左右茂子抱在一起藏到床底下,這時我丈夫跑進來。危急中我正在暗自慶幸時,一發子彈飛來正中他頭部,他在我眼前流著鮮血倒下了。血把我和茂子的全身都染紅了。我們兩個人在血泊中嚇得快要昏了過去,如果被他們發現就不得了,我們一直躺著裝死。茂子的妹妹奮勇反抗,用手提包打他們,被他們用大刀殘酷地殺死了。……不久,房東跑來告訴我們日本軍隊來了。這時,我們的心情像登上天堂一樣,這才知道我們還活著。”

當時這篇文章,猶如火中噴油,更加刺激了日本國民的感情。

純樸的日本農村少女對於“膺懲暴決的中戰爭”深信不疑,在她的眼裏,中國人全是該殺的惡魔,所以,農村即將投入農忙期的女子們,隨著政府號召的國民精神總動員運動不斷深入,作為國民的一員,滿懷**地要為國效勞支援前方。由於男人參軍,為了在勞動力不足的農村百分之百地利用婦女勞動力,普遍成立了臨時托兒所,以便讓嬰兒離開母親。《信濃每日報》的家庭版上,特設“後方女兵”專欄,登載女子青年團“義務活動”情況:

大町女子青年團,為支前籌集資金,日前舉辦名畫展覽,所得100日元作以後的活動經費。20日訪問了鬆本衛戍醫院,向傷病士兵贈送了蘋果以示慰問。

北安平村國防婦女會,在國民精神總動員宣傳周的最後一天,製作慰問袋80多個,寄給本村參軍的士兵。

北安神城村國防婦女會、女子青年團、援助軍人會三個團體,18日起為本村軍屬照相,洗出後立即寄往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