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尉見他很有勇氣,覺得大家都有槍就是他沒有,實在可惜,就把自衛帶的幾顆手榴彈,分了兩顆遞過去。

這時,在喬家巷一線的****陣地,隻剩10來個士兵了,柴意新團長和高子曰副團長各持著一挺輕機槍,也成了戰鬥列兵,柴守著碉堡,高守著一段用石條掩護著正麵的散兵壕,每處用一個帶步槍的士兵協助。路上或兩旁的散兵坑裏、斷牆下,都隻以一名士兵或一名連排長據守。日軍正麵進攻,****以點據守,隻要有一點存在,敵人就無法衝過來。日軍知道第57師的兵力是越戰越少,但****弟兄利用斷牆、瓦堆、破屋、炸彈坑、炮彈坑的每一個射擊死角抵抗,就使他們料不定守軍的力量還有多大。

攻到30日上午,日軍把炮的門數起碼又加了一倍之多,對準街道兩邊的磚牆破屋輪流的轟擊,在馬路正中,平射炮見到高出地麵的障礙物就射,連一根木樁也不放過,其瘋狂程度已到了無已複加的地步。

****官兵因為接到師長、團長的命令,無論在什麽情況下,任何人不得變更位置,所以那些守點的弟兄們,連人帶槍,一齊都被日軍的炸彈掩埋到土裏去了。

到了正午,喬家巷的碉堡和覆廊,已完全被平射炮摧毀了。柴團長就向餘師長請示,師長命令他轉到東麵的泥鰍巷去,泥鰍巷的巷口有一座碉堡,巷內的散兵壕南聯水星樓,北聯圖書館,巷的後麵有春申墓,墓旁有兩個碉堡作為第二道防線,看起來比喬家巷要堅固得多。

柴團長、高副團長撤到泥鰍巷沒多久,日軍追趕而來的炮隊就開始了轟擊,轟了足有一個多小時,他們見****正麵的守軍沒有什麽反應,就組織了波狀部隊,大聲呐喊著衝過來。

日軍士兵撕心裂肺的喊叫,倒是給了泥鰍巷左右翼的****一個通知,****北側大高山巷的部隊,南側春申墓的部隊,全都握起了武器,做好準備,等著敵人的波隊衝過來。

足蹬大皮靴“咯吱咯吱”響的日軍士兵沒頭沒腦地衝到了巷底,沒等定神,兩麵的****就朝他們丟開了手榴彈。日軍頓時大亂,趁著這時機,帶隊的****指揮官大聲喊殺呀,就領著所有的弟兄們都衝了出來。

衝出來肉搏的士兵,大部分端的是不響的武器,刀子砍,梭鏢捅,茅槍紮。有一個渾身帶血的士兵,揮舞著鋤頭連著砍倒了兩個日本兵,他就是劉班長。他咬緊牙關,一副不要命的樣子,逮著敵人,沒有任何猶豫就撲上去,把日本人嚇得以為是鬼神出現了。但劉班長畢竟是負過傷的人,如此竭盡全力地拚搏,使他耗盡了最後的一點元氣,漸漸地,他腿發軟,一步一趔趄。在肉搏中,像他這樣的情況最危險,很可能成為敵人弱肉強食捕獵的對象,果然,一個結實的戴眼鏡日本兵,端著明晃晃的刺刀向他撲來。中尉看見了,急忙提醒劉班長注意,但已經晚了,日本兵的刺刀從他的心窩裏紮進去,一股熱氣騰騰的鮮血,噴在身後的瓦礫上,像打翻了一桶油漆。日本兵獰笑著要拔刺刀,但他沒料到劉班長還活著。劉班長用勁最後一點力氣,把中尉給他的手榴彈拉響了,“轟”地一聲,隻見日本兵的眼鏡片,飛上了天空。

據曾負責修建常德會戰陣亡將士紀念塔的嶽其霖老人說,經過激烈巷戰之後的常德城大街小巷,要收****烈士的遺骨,根本無法收,因為遍地都是支離破碎的血肉。他們當時捧起一堆土就哭啊,哭著心裏想,把整個城裏的幾公尺土都挖出來堆成座山吧,就叫抗日英雄山。

文昌廟餘程萬親自肉搏

泥鰍巷的炮彈煙塵,漸漸的稀薄,在西北風吹過天空的時候,眼前也出現了一片陰暗的雲天。因為這兒的房屋已徹底地被炸光和燒光了,所以日軍再轟過來的炮彈,也就是湧起一股白煙而已,大火已無法燃燒,也沒有東西可以供它燃燒。

柴團長和高副團長在泥鰍巷的碉堡裏,得了片刻的輕鬆,便都坐在地上,雙手抱起膝蓋,想打個盹兒。就在這時,餘師長的電話來了,命令柴團長立刻派一個班,由華嚴巷經聖公會,增援城西北角小西門內的四眼井。

柴團長接了命令,就趕去春申墓,他與駐守春申墓的吳連長商量好,叫一名排長馬上帶一個班向西北方向趕去。

援兵在路上奔跑之時,聽到喊殺聲機槍手榴彈聲,在小西門那兒掀起了狂潮,他們這才知道西門口突然吃緊了。

11月30日,日軍把進攻的重點指向大西門和小西門,重點的重點,又是小西門。因為日軍偵察到第57師的指揮部設在中央銀行內,而小西門到中央銀行的所在地興街口,至多是一華裏,是一條最短的直徑,嚴格地說,小西門就是師指揮部的外圍,所以日軍為了要一舉擊毀守軍的神經中樞,不惜代價,向小西門發起了殊死的進攻。

大西門小西門這兩道防線,巷戰以來****始終堅守著,沒有讓日軍衝過來。此刻在小西門第一線的部隊,是第171團第1營第1連,連長鄧學誌帶了賴大瓊、趙相卿、趙登元三個排長,都爬到了城垣上監督作戰。

自28日起,敵人不斷地炮轟、飛機炸、波狀部隊衝鋒,到了29日下午,日軍的炮位分成了三層,第一層是平射炮,第二層是迫擊炮,第三層是山炮,三層炮都以24小時不間斷地射擊,他們想把小西門正麵的一段城牆轟平。轟到30日拂曉的時候,敵人又放起了毒氣。好在****有了準備,都把灑了尿的棉花拿出來捂嘴抵擋了過去。放過了毒氣之後,日軍七八百人,就組織了十幾個波狀部隊,向轟毀了的城基衝鋒。

第2連連長方宋瑤,見情勢危急,便率領全連士兵在西門右麵作側麵射擊。方連長的全連士兵,也就剩下了30多個人,大家不顧工事破毀,全露身在土堆外麵,把步槍排成縱隊,對著敵人的衝鋒隊伍,輪番齊射。

第1連排長趙相卿在29日一天,就向敵人作了7次逆襲,戰到30日清晨,全排隻剩了5個人,而且全負了輕傷,趙排長本人實際上是負了重傷,一條胳膊已被打斷,但他忍著劇痛,用頑強的毅力支撐著自己。這時敵人衝上來了。5名受傷弟兄,一點沒有更多考慮,也沒等下命令,各自拿著身上最後的一枚手榴彈,拉開引線,和敵人同歸於盡了。趙排長身上有兩顆手榴彈,他先對敵人密集處拋出一顆,然後再拿起一顆拔開引線,連人帶彈,奔到敵人群裏去爆炸。

盡管士兵打得極其勇猛,打得艱苦卓絕,但終於寡不敵眾,日軍100多人,踩著雙方官兵的屍山血海,衝進了小西門,這股敵人一直順著大街,向文昌廟攻來。

文昌廟是小西門內的一個十字街口,向南的馬路直通中央銀行,論距離,最多是一百三四十公尺,像日軍衝小西門的速度,隻要10分鍾就可以衝到第57師的指揮部門口。

但所幸****在興街口的工事,重重疊疊,做得十分周密,在文昌廟十字街口,有一座石砌的碉堡,通到中央銀行的街上,全是覆廊工事,這樣直接障礙了敵人的衝鋒路線。

可工事雖然尚算穩定,兵力卻極其微薄。在文昌廟碉堡附近據守的,是第169團第3營的殘部,一共隻有24人,而且一部分是受過傷的,在敵人氣勢洶洶的進攻下,實在很難抵禦。

於是在碉堡內的第3營營長孟繼冬,一麵急電師部告危,一麵親自操機槍射擊,令弟兄們跳出碉堡去用手榴彈與敵人死拚。餘師長接到孟繼冬的報告,立刻電令第2連連長方宗瑤率所部,下城去抄襲敵人的右側麵,他放下電話,又跑到指揮部門外,火速調集師直屬部隊裏的雜兵30餘人,和炮兵團的一班人,交第1營副營長劉昆率領,從殘破的民房裏鑽牆穿壁,再去抄襲敵人的左側麵。

吩咐完畢,餘程萬叫傳令兵通知特務連排長朱煌堂,調一排人在師部大門口外集合。他自己裹上綁腿,提了一支短槍,走出師部來。來到門口,他見那一排人已是荷槍實彈,挺立在牆根下,成雙行站成一列。這時,文昌廟那兒的槍聲喊殺聲,已如海嘯般地湧過來。餘師長迅速地檢視了一番弟兄們的姿態說:

“我知道朱排長和你們平素對我、對57師都很忠勇,可軍人的事業最後還是在戰場上見分曉,現在敵人逼近了師部,正好給你們一個立功的機會,就看你們各自的本事了,好自為之吧!”

言畢,餘程萬將手一揮,自己在前麵提著槍,向文昌廟奔去。朱排長和士兵們,看到餘師長首先赴敵,大家都鼓起了勇氣,爭先恐後向前衝去。朱煌堂多一個心眼,他和兩名衛士,緊緊地尾隨餘程萬兩旁,寸步不離。

到了文昌廟,敵人的子彈是像雨點般地向街心射來。餘程萬被朱排長用身子護著,跳進最前的一段散兵壕,匍匐前行,進入到碉堡裏隱蔽。朱排長出來後把弟兄們分成兩部散開,大喊一聲“衝啊——”便沿著街兩邊的路基向前飛奔,士兵們有的邊跑邊拋手榴彈,有的邊跑邊開槍射擊,向日軍進行猛烈的逆襲。

同時,左側麵劉昆副營長帶領的炮兵、傷兵、雜兵30多人,也從西觀街民房裏鑽了出來,到達箭道巷。劉副營長率先一人在街道的障礙物下,三級跳遠似的,一層一層地往前跳,逼到敵人的麵前就摔手榴彈。

日軍調兩挺輕機槍,向箭道巷射擊,劉昆營長的手臂中了一槍,但他還是伏守在障礙物下,狂呼:“弟兄們,殺呀!殺呀!”

跟在後麵的40多名****,冒著日軍的彈雨,占領了箭道巷各散兵坑、障礙物、掩蔽所,開槍投彈,拚盡全力,把敵人向東擴展的勢頭擋住了。

這時,右側麵的方宗瑤連長,也從西牆北側白果樹那裏鑽出。這樣****就有三方麵的力量了,他們齊聲喊殺,接連向敵人發起兩次衝鋒,把在十字街口向東西南麵擴展的敵人,統統逼到了文昌廟的中心地段。

說來也巧,恰好中美空軍給57師空投子彈的8架飛機,從正北方向飛來,它們低低地繞著西北城盤旋。士兵抬起頭來,看見機翼上有***的徽記,便狂呼起來,呼聲如潮,簡直比槍炮聲還響三分。中美空軍的護航戰鬥機,也觀察清楚了中日雙方交戰的態勢,就分出兩架來,折到小西門城外,對著日軍進攻部隊的後路,來回掃射了三次。

日軍受此打擊,傷亡重大,心裏恐慌無比,就急忙向北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