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珩很忙,平時他需要跟著伺候趙曙,而年底和年初他更忙……

“都看好了,明日大朝會之後……這不對。”陳忠珩看著手中的冊子,突然罵道:“遼使都回去了,還有什麽比試射箭?哪個蠢貨做的冊子?”

下麵站著十多個內侍頭目,其中一個走出來,怯生生的道:“是小的做的。”

這是個新上來的頭目,陳忠珩淡淡的道:“看來不給個教訓你是不知道宮中做事的分寸,來人!”

“都知!”

幾個膀大腰圓的內侍站出來,看樣子是要準備動手了。

那頭目跪下,渾身顫抖等著處置。

陳忠珩冷冷的道:“此事關係到官家的行程安置,錯了這一處,就會鬧出天大的笑話來。咱們鬧笑話不打緊,可官家能鬧笑話嗎?”

“不能!”

他怒吼道:“誰讓官家鬧笑話,某就讓他成為笑話!”

他指著那個頭目正準備吩咐動手,一個內侍急匆匆的跑過來,近前後說道:“都知,有個女子尋你。”

嗯?

陳忠珩大怒,罵道:“誰說的?誰說的?這是對某的汙蔑,可恥!”

作為兩任帝王身邊得用的內侍,陳忠珩靠的是什麽?

一是辦事可靠認真,哪怕是痔瘡犯了依舊狂奔。

第二就是背景簡單,想他老陳早就和家裏斷了聯係多年,外麵就認識一個好基友沈安,所以背景簡單的讓人發指,不重用都不行啊!

那內侍跑的滿頭大汗的,聞言納悶的道:“小的親自去看過了,確實是……”

嗯?

陳忠珩皺眉問道:“什麽樣的女子?”

那些內侍都抬頭,八卦之心熊熊燃燒起來。

大夥兒都是有頭有臉的內侍,不少人在外麵都安家了,不當值時就可以出去,和家裏的媳婦過過普通人的日子,不亦快哉。

別以為太監沒有**,他們是人,人的七情六欲他們都有。

隻是他們少了家夥事,首先是自卑,其次便是偏激。

而且絕大部分內侍都沒有在外麵安家的權利,隻能默默無聞的待在宮中,直至死去。

陳忠珩在宮中不少年,一直沒有在外麵安家的打算,甚至在宮中都沒有找個宮女來作伴。

宮中的寂寞超出人的想象,找一個宮女或是女官,兩人不當值時就住在一起,吃飯一起吃,睡覺一起睡……寂寞中便多了些暖意。

那內侍喘息了一下,“那女子臉有些黑,自稱是……”

嗖的一下,陳忠珩就不見了。

眾人一陣懵逼,有人說道:“陳都知跑的好快。”

還有人好奇的問道:“那個女子長得可好看嗎?”

內侍搖頭,“隻是普通罷了。”

“哪不對吧。”

“是不對,憑著陳都知的身份,找個漂亮的女子不在話下,為何找個肌膚黝黑的?可見不是男女之情。”

“對對對。”

眾人一陣分析,頓時覺得意趣索然,隻是跪在那裏的頭目有些麻爪,不知道自己的處罰要等到啥時候。

陳忠珩進了殿內,趙曙正在喝茶,見他進來就問道:“可是有事?”

處罰人自然要遠些,不能驚擾了官家,所以趙曙也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些什麽。

這也是那些內侍能狐假虎威的緣故,以至於到了後麵,有內侍膽大包天,直接假傳聖命。

陳忠珩低下頭,突然跪下。

“嗯?”趙曙放下茶杯,淡淡的道:“這是怎麽了?”

能讓陳忠珩跪下的事兒,絕對不小。

這廝犯下大錯了吧。

趙曙覺得年底有這等事兒真的讓人很煩躁,就有些不耐煩。

陳忠珩抬頭,“官家,臣在外麵認識了個女子……就是上次去西北時。那個女子是個商隊的頭領,獨自一人……”

趙曙沒想到竟然是這等事,他先是皺眉,後麵聽的興致盎然。

是人就喜歡八卦,那種知道別人**的感覺……真的很舒坦啊!渾身舒坦!

“上次你說過,我沒管,沒想到你們竟然還有了些瓜葛……”

趙曙微微眯眼,仔細看著陳忠珩。

陳忠珩動都不敢動,這等時候他但凡行差踏錯,回頭就準備去某個冷清的地方吧。

這便是伴君如伴虎。

“臣罪該萬死。”他隻能低頭。

“那個女子可是極美?”趙曙覺得陳忠珩多年未曾動心,那個晏月竟然能讓他老房子著火,可見是個難得一見的美女。

陳忠珩搖頭,“臣不知。旁人說她不美,可臣見到她就覺著心中歡喜,就算是陪著她坐在那裏半日都不厭倦……”

這是老房子著火了!

趙曙微微搖頭,看在陳忠珩坦誠的份上,說道:“朕並非不顧人情,你在朕的身邊幾年,做事勤勉,所以……去吧。明日你當值,除此之外,朕放你幾日假,去吧。”

“多謝陛下。”

趙曙用了陛下的自稱,這便是金口玉言,陳忠珩心中歡喜,忍不住就磕了幾個頭。

聽著他的額頭和地麵碰撞發出的聲音,趙曙不禁歎道:“難得啊!”

等陳忠珩走後,趙曙吩咐道:“去查那個女人!”

陳忠珩是他身邊的內侍,若是被外人給哄騙了去,那他和大宋還有什麽秘密?

陳忠珩出了大殿就開始狂奔,那速度比往日都快。

“都知……”

那個跪著的頭目絕望的道:“小的錯了。”

這種天氣下,再跪一會兒他覺得自己的膝蓋差不多就廢掉了。

陳忠珩一邊奔跑一邊喊道:“十棍!”

內侍的過錯少說得二十棍,所以聽到十棍後他不禁狂喜……

“多謝都知。”

他心甘情願的趴在長凳上,兩個內侍正準備動手時,頭目卻想到了些什麽,就衝著遠去的陳忠珩喊道:“都知,你的衣裳!”

狂奔中的陳忠珩一怔,馬上就來了個難度極高的急刹車,還不顧膝蓋的難受,轉身就跑。

是啊!

我的晏月要是看到某穿著內侍的衣裳,會不會覺得丟人呢?

老房子著火之後,基本上一顆心全在對方的身上。

為你生,為你死,為你辛苦一輩子。

他急匆匆的去換了便裝,然後嗖的一下就跑到了皇城大門那裏,止步後第一件事就是努力調勻呼吸,努力把自己弄得英俊一些,這才出去。

門外的晏月靠在牆上發呆,她在想著西北那邊的情況。

西夏已經敗給大宋數次了,於是邊境地區的大宋軍隊就鬆緩了許多,隻是錢糧比以前少了。

作為商人,晏月希望兩國關係更緊張一些,如此朝中會撥給西北更多的錢糧,她的生意也會更好做。

可作為百姓,她希望大宋能掃滅了西夏,讓西北重歸寧靜。

“晏月……”

晏月回身,看到了便裝的陳忠珩,就笑道:“陳……”

“叫某老陳。”陳忠珩覺得這個稱呼更親近。

“老陳。”晏月是西北的女子,豪爽大氣。

“老陳,我剛賣完了一批貨,有了十多日的假期,想著來看看你,這個……”

她打開包袱,從裏麵拿出一個木匣子遞給陳忠珩,“這是我在西北那邊買的好東西,說是什麽好藥材,你留著,以後生病了得用。”

“你……”陳忠珩皺眉道:“你也不寬裕。”

“我一人過日子,不操心這些。”晏月豪爽的道:“讓你拿著就拿著。”

陳忠珩接過木匣子,問道:“那你可安頓好了嗎?”

晏月笑道:“這時節汴梁的客店大多空著,好找地方。”

“別!”

陳忠珩回身把木匣子交給軍士,說道:“拜托了,晚些時候讓人給某帶進去,讓他們放在偏殿裏,不許人動,誰動了某回去要……”

他覺得這個木匣子就是至寶,若非是大了些,恨不能就放在懷裏。

軍士平時哪有和陳忠珩套近乎的機會,聞言激動的接過木匣子,一迭聲的答應了。

陳忠珩回身,看著身姿挺拔的晏月,微笑道:“走,某帶你去看看。”

“好。”

晏月走在他的身邊,腳步矯健。

兩人行走在汴梁城中,看著那些繁華。

陳忠珩覺得這是自己從未經曆過的時光,心中歡喜,卻又感覺到了平靜,從未有過的平靜,他願意常駐此刻。

“咦!這裏是乞討市嗎?”

晏月好奇的問道。

“是。”

陳忠珩帶著他進了前方的巷子,“這裏是榆林巷。”

兩人一路進去,遇到了幾波玩耍的孩子。

等到了沈家門口時,有孩子就嘶吼道:“果果,你家來客人了。”

一陣撲閃翅膀的聲音後,綠毛出來了。它站在牆頭上,歪著腦袋看著陳忠珩兩人,“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果果崇拜自家哥哥,自然要經常背誦哥哥作的詩詞,時日長了,這綠毛竟然也背得幾首。

隻是這首詞卻正好是陳忠珩當時拿去討好晏月所用,此刻聽到,兩人不禁相對一笑。

“是壞人!”

綠毛撲閃著翅膀跑了,大門打開,陳洛探頭,見是陳忠珩就笑道:“這是宮中有事?”

“沈安可在?”陳忠珩微笑問道。

“陳都知請進。”陳洛看到了晏月,心中好奇他們之間的關係,想著會不會是郎君在外麵和這個女子有了私情,如今私情發作了,陳忠珩帶著這個女子來找麻煩。

嘖嘖!

娘子定然會生氣,然後……

“老陳!”

沈安出來了,見到晏月時就是一怔,旋即拱手道:“見過晏掌櫃。”

晏月拱手,“見過沈縣公。”

陳忠珩說道:“晏月才將來汴梁,還沒落腳處。”

“小事。”

沈安和陳忠珩是好基友,他知道陳忠珩對晏月的癡戀,說不得就要助攻一下。

“那個老實,你去一趟樊樓,讓他們弄個好地方給晏掌櫃安頓下來。飯食每日三頓都要精心……老陳你可有假期?”

沈安的大包大攬讓陳忠珩心中感動,而且這等事兒還不是你有權就能管用的,唯有沈安這等商業大佬才能安排上,否則樊樓在這幾日生意火爆,哪裏有空為一個女子安排這麽多。

“有,官家許了初一之後的假期。”

沈安一聽就吩咐道:“那個老實,把咱們家的牌子給老陳兩塊。”

陳忠珩好奇的問道:“這牌子幹什麽用的?”

莊老實在邊上解釋道:“這是沈家的牌子,在汴梁城中憑著這個牌子,不管是吃喝玩樂還是什麽,隻管去。一文錢都不用帶在身上。”

“竟然這樣?”

陳忠珩都被震住了,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晏月也吃了一驚。

“去吧去吧。”

沈安趕走了莊老實,說道:“某知道你們今日不樂意在我家吃飯,那就隻管去。”

“多謝安北了。”陳忠珩拱手感謝。

“小事罷了。”

沈家不差錢,沈安真的不在意著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