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話直說,有什麽難以啟齒的?
簫平笙趕到鎮國王府時,蘇刃玦已經坐在桌邊等了。
他一跨進門,蘇刃玦就嗯笑一聲,點了點滿桌的珍饈美味。
“剛擺上桌的啊,酒這就上來,坐。”
他一臉興致不錯的樣子,簫平笙麵上也不由含了笑意。
將大氅搭在一旁圍椅上,簫平笙掀袍落座,瞧著下人將酒送了進來,又退出去。
他主動提了酒壺,替兩人斟滿。
“我沒時間陪你喝,你就不會找別人喝?”
蘇刃玦挑眉,“倒也是應過兩場邀約,去了一個個都假模假樣,我也就懶得再應,掃興。”
簫平笙唇角牽了牽,“你就是太閑了,該聽長公主的,盡快娶妻,府上多了人,你就不這麽寡淡無趣。”
蘇刃玦現今最不愛聽的就是念叨這件事,他酒盞都送到嘴邊了,愣是生生頓住,一臉無奈地又擱回桌麵上。
“哪壺不開提哪壺,成心的?”
簫平笙不以為然,飲了盞酒,挑眉看他。
“成心的關心你。”
蘇刃玦嗤笑一聲,端起酒盞飲盡,沒好氣的道。
“你若是來氣我的,那喝完這壺你就趕緊走。”
“行,不提這個,有件事兒。”
蘇刃玦撇了撇嘴,“我就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說。”
簫平笙手撐著膝頭,默了默,一臉複雜的抬眼,與他對視。
“有些……難以啟齒。”
令簫平笙難以啟齒的話?
蘇刃玦眸底一亮,微微傾身,壓低聲問他。
“借錢?”
簫平笙牽了牽唇,搖頭。
蘇刃玦挑眉,又問。
“外頭養人了?”
“滾!”
簫平笙沒客氣,抬腳就踢在他凳子腿上。
蘇刃玦低聲失笑,算是報複了他方才催他娶妻的那句不中聽的話,手搭在桌沿兒上,悠閑自在打量他。
“那就直說,有什麽難以啟齒的?”
簫平笙眸光動了動,垂下眼盯著麵前的酒盞。
“實不相瞞,先前先帝留下的那等遺旨,我一直在暗中思量,最近太傅病了,我這心裏危機感重,總想著將這遺旨……”
“陳年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你怎麽這麽多愁善感了呢?”
蘇刃玦打斷他,一臉無語。
“你又不離開帝都,也不帶兵,眼下更沒人彈劾你,你擔心什麽?還說我是閑的,我看你最近也是閑的,閑的心裏發慌。”
簫平笙笑了笑,也不反駁,直言問他。
“你就說,你能不能把這遺旨給我吧。”
蘇刃玦一點兒沒猶豫,搖了搖頭。
“在我母親手裏,又不在我手裏。”
“你就是不想幫我,不然你可以跟長公主去開口。”
“我少開口了?之前我替你少開口了嗎?那遺旨沒當眾頒布出來,我沒出力?不是我幫的你?”
蘇刃玦拍了拍胸口,一臉控訴盯著簫平笙。
“你這廝可越來越沒良心了啊!”
簫平笙無奈搖頭,“是,你幫過我的確不少,來,我敬你三杯,你隨意。”
蘇刃玦不情不願地掂起酒盞,跟他碰杯。
見他利落幹脆的灌了三盞酒,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飲了一盞。
簫平笙等他擱下酒盞,眼睫眨了眨,這才正了正臉色,接著說道。
“這次,的確不一樣,這遺旨我鐵定要拿到手,也不想因此與長公主生什麽隔閡,故而,你若是不便再替我遊說,不如引我親自去見長公主?方麵商談此事。”
見他這麽執著,蘇刃玦心知,他是來真的。
他沉默了一瞬,試探著問簫平笙。
“你不親自去見我母親,還拐彎抹角從我這兒繞一趟,你這是,要我陪著你一塊兒去,幫著你一起說服我母親,將遺旨給你?”
簫平笙眼含淺笑,看著他沒吭聲。
蘇刃玦鼻息裏歎了口氣,抬手指了指他,張了張嘴,低聲說道。
“你知不知道我母親頻頻舉辦花宴,明裏暗裏催促我娶妻生子,因著這事兒,我都不敢在她麵前露臉,她窩了一肚子火想衝我發!”
“你還讓我陪著你……這胳膊肘往外拐,你這不是給我往坑裏踹麽?”
“簫平笙,你太沒良心了!”
說著他擺了擺手,幹脆回絕。
“這事兒,我不管,你自己辦!”
簫平笙默默聽完,也不急也不惱,垂著眼像是思索了一會兒。
就在蘇刃玦突生一種'簫平笙難得開口,不幫他是不是不太仗義'的猶豫時,簫平笙歎了一聲,接著道了句。
“那這樣,你這幾日,多去幾趟長公主府,幫我試探試探長公主的口風,若是不行,回頭我再親自過來,到時你也不用替我說話,就在一旁坐著陪聽就成,如何?”
蘇刃玦覺著,這倒也不是很難辦。
他隻陪著簫平笙去談,自己不開口,這樣既表達了立場,又不惹他母親惱火。
“嗯……成吧。”
他點了點頭,“這種事,的確也得避人耳目,隻能等我母親每日從宮中回府後,再尋機會提一提。”
說著,他又看向簫平笙,特地提醒了他一句。
“你知道我如今巴不得避著不見她,為了你的事兒我硬著頭皮往前撲,仁至義盡了啊。”
簫平笙失笑,一臉感謝的替他斟酒,口中附和著。
“是,你仁至義盡了,我謹記於心,多謝多謝。”
說好的不醉不歸。
蘇刃玦的確是醉了,簫平笙卻平平穩穩地離開了鎮國王府。
回到定國府已是後半夜,雪停了,彎月掛在西邊樹梢頭上。
滿庭院的雪,被月光映襯的皎潔如晝。
簫平笙立在院門下,盯著安靜空**的院子瞧了一會兒,然後回頭吩咐簫胡。
“取鐵鍬來。”
簫胡不明所以,但還是悶著頭去了。
黎明時分,江幸玖睡得迷迷糊糊,感覺身邊被褥一掀,熟悉的冷鬆香與寒雪氣息圍了過來。
她側頭靠了靠,夢囈般呢喃一聲。
“回來了……”
簫平笙將她攬進懷裏,低低應了一聲。
“回來了,接著睡吧,天還沒亮。”
江幸玖貼在他懷裏,沒再吭聲。
等她再次醒來,已是天光大亮,身邊沒有人,隱約還能聽見院子裏穩哥兒高亢的笑鬧聲。
不知道在玩兒什麽,竟然高興成這樣。
一大早就聽見孩子快樂的笑聲,心情自是被感染,她眉眼含笑坐起身,掀了床幃喚人。
明春推門進來,手裏端著盆熱水,沒等江幸玖問,她就笑盈盈說道。
“侯爺和簫胡在院子裏堆了雪人,還有匹高大的馬,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小郎晨起瞧見了,高興的不得了,在院子裏纏著簫胡和桑葉幾個打雪仗呢。”
江幸玖淺笑頷首,順口問她。
“侯爺呢?”
“侯爺去江府了,說午膳時回來陪夫人。”
江幸玖垂下眼點了點頭,默著聲起身洗漱。
心裏卻琢磨著,這人大半夜才回府,還抽空堆雪人。
起的倒是比她還早。
真是不拿自己的身子當回事,憑的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