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返回 ] 手機

結果他們參加了登山隊。

才十月,高山上的溫度卻已經降得隻剩七、八度,晚上更接近零度。剛從悶熱的台北盆地一路爬上來,家樂嚴重適應不良,過冷的氣候讓他熱量消耗得特別快,稀薄的空氣讓他腦袋裏嚴重缺氧,加上不斷走路,時不時讓他昏昏欲睡,提不起勁。

倒是子安像是很喜歡這樣的氣候似的,一入了山便特別有精神,十二公斤的大登山包背在她身後好像一點也不重,不時跳上跳下,看到什麽稀奇的花草動物便追出去瞧。

“克裏夫,你真沒用,一個大男生爬點山路就喘成這樣。”她不時在路上停下笑他,卻其實是在等他。

他哀怨地抬頭看她一眼,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真沒用,來。”她伸出一隻手。

家樂愣住。這什麽意思?

“怎麽二隻手不夠?”她又伸出另外一隻手,乖乖等在他麵前。

他不吭聲地握住其中一隻手。有些滑滑的,觸感柔嫩。

突然想到這是他第一次牽子安的手,於是又多望了子安兩眼,卻隻見到那礙眼的大登山包把她修長的身影給遮住了一大半。

登上山頂的前一天晚上,天空飄起了鵝毛般的細雪。他從沒見過雪,有些興奮,在雪花飛舞裏跑了一陣後,這才發現

怎麽四周特別安靜?轉頭四處張望,果然找不到總是聒噪來源的女孩。

天色已經暗了,雖然知道這姑娘膽大福氣大,走到哪都有貴人相助,但心裏終究有些放不下,於是向領隊說了一聲,拿著手電筒出去找人了。

“喂!早點回來,待會要吃飯了。”領隊朝他喊了一聲。

“知道了。”他頭也沒回。

排雲山莊外一片漆黑,隻有綿綿不斷飄落的細雪偶爾閃著一些淡淡的光芒,他打起手電筒,在四周繞了一圈都沒找到人影,心裏有些急,一麵念著這丫頭怎麽突然不告而別,一麵往山莊後頭的樹林走去。

“唉!別照,照得我眼都花了!”突然有個聲音從一株黑漆漆的樹後傳出。

他循聲望去,果然見到那一路上精力充沛的子安,正慵懶地靠在一棵樹下,伸起一隻手遮著臉。“快把手電筒關掉。”

“關上就看不見你了。”話雖這樣說,他還是關上了手電筒,待眼睛適應黑暗後,才慢慢摸到她身邊。

“幹嘛突然一個人跑出來?”

他挨著她身邊坐下。

“隻是想一個人靜靜。”

“你怎麽怪怪的?”

一向都見她笑得像向日葵一樣,怎麽一上山就變得這麽安靜?

“哎呀!因為累了嘛!”

她把頭往後一靠。

“累了?這幾天從沒見你喊累,怎麽突然現在就說累?”是不是身體出了什麽毛病?他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額頭,被她一掌輕輕拍掉。

“慢慢累積的啊!每天每天累一點,到今天終於受不了了,所以想找到地方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山莊裏不能休息嗎?”

而且外麵又這麽冷。

“人太多了。其實,我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

“是嗎?”他怎麽看不出來?子安不是一向都隨遇而安、落落大方的嗎?

“因為人多的地方嘴巴也多,沒事就像你一樣問我怎麽了?是不是心情不好?還是累了?要不要回去休息?光一個一個回答就累死了。”

他胸口一悶。“隻是關心你,不稀罕的話就算了。”

她突然笑了起來。“還記得那次我在你宿舍,被你弄得痛得要命,最後是你抱我去坐計程車的嗎?”

“當然記得,你還真是出乎意料的重,害我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他怎麽可能不記得?那次在門口被胖子撞見後,那死胖子黏在他身邊足足黏了半個月,一天到晚吵著問自己和子安是什麽關係。

“想不想重溫舊夢?”

“嗯?”

“我好累,抱我回去吧。”

她微微笑,看著他。

他有些迷惘,不知道她是認真的,還是隻是開玩笑?

“真的要?”試探地問。

“說不定現在比較輕了嘛,要不要試試看?”

“不要這麽懶,都已經這麽大了還要男人抱你去吃飯?這有點太誇張了吧?”

“不要就算了。”她轉過頭,裝出生氣的樣子。

“好吧。”他故意歎了一口氣。“抱就抱吧!反正我命苦,生來就是伺候大小姐您的。”

他在子安麵前蹲了下去,她轉過頭對他嫣然一笑,他的心跳自動加快了好幾下。跳這麽快做什麽?又不是沒見過她笑?

子安的手自動環上他的脖子;他被凍得有些顫抖的手摸索到她的背部、大腿,然後一用力,輕而易舉地便把她整個人給側抱起來。

“你哪有變輕?”他低低地說。

“騙你的啊!”她身子挪了挪,找到一個最舒服的位置後便停住不動,整張小臉塞進他的雪衣裏。

“你還好吧?”他轉過身往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嗯。”她沒再多說什麽,像隻溫馴的小貓一樣乖乖偎在他懷裏。

“怎麽了?”見到她這樣異常的乖巧,他忍不住擔心起來。“小貓咪?”

“我好累……”

她眼睛仍閉著,嘴裏輕輕說著。

“怎麽一直說累?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累呢!”手臂稍稍用力,不自覺地把她更抱緊了些。 她像是喃喃說了些什麽,不過風太大,吹得四周呼呼作響,他一時沒聽清楚。

“你剛說什麽?”他低下頭去問,意外地見到她紅撲撲的臉蛋帶著微笑。

“……”

她的嘴動了動,但他仍沒聽清楚。“什麽?”

“你好囉嗦。”她突然睜開眼送他一枚白眼,然後又窩進他的雪衣裏縮著。

“……”啞口無言,辛辛苦苦抱著她還被嫌囉嗦?“嫌我囉嗦?不抱你了,自己下去走。”話是這樣說,但抱著溫軟身體的手臂卻不自覺地又緊了緊,仿佛怕她聽了這話真的跳出自己的懷抱。

“不抱?想抱我的人多的是呢,今天可是讓你插隊。”

“是是是,我們的阿妹小姐這麽受歡迎,小弟我今天可是萬分榮幸有這個機會能抱您回房吃晚餐。”

“唉……”她突然歎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問,她就一骨碌跳了下來;家樂看著空空的雙手,覺得胸口處一陣涼意。“別再抱了,到時候讓人家看了又要說閑話。”

“你還怕人家說閑話?這不像你的個性喔。”盡量裝出不在意的模樣,拚命想掩飾她不在懷中的那種強烈失落感。

“人總是會變的。”她淡淡地說。

“你到底怎麽了?一上山來就怪裏怪氣的,是不是碰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他疑惑地在她麵前揮揮手。

隻見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話,不過又忍住,最後輕輕呼了一口氣。

“去吃飯!”她露出他平常見慣的笑容,轉過身往山莊的方向走去。

他心念一動,喚住了她。

“嗯?”她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他。

他走到子安麵前,然後背對著她半蹲下去。“上來吧。”

“做什麽?”

“既然不能抱你,背你總可以吧?看你那麽累,說不定走路走到一半就累倒了,到時候還要抱你回去多麻煩。幹脆我現在犧牲一點,直接把你背回去吧!”

她笑出聲來,什麽話都沒說,然後不客氣地攀上了他的背。

背部傳來一陣溫暖,他不知不覺舒心地笑了。

“克裏夫。”她突然喚他,溫暖的一口氣呼在他脖子上。

“嗯?”全身一陣酥麻,不知是因為那口氣,還是因為天氣太冷?

“你會等我嗎?”

“啊?”他眉頭一皺,沒聽懂這意思,手卻一鬆,隻聽到背後傳來一聲慘叫,他這才回過神來,在地上發現摔得滿身是雪的子安。

“你做什麽?為什麽突然放手啊?”她氣呼呼地揉著摔疼的臀部,無辜地看著他。

“誰教你突然問這種怪問題。”雖然心裏滿是歉疚,但他卻沒有說出口,隻是又蹲下身子,乖乖又把她背了上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難得有一種尷尬的氣氛存在。

他一步步走著,咽了咽口水,就在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她突然又開口了:“有一天晚上,我一個人走在夜市裏,看著人來人往擠得到處都是,心裏卻突然覺得好寂寞……”

“你寂寞什麽?不是一大堆男人排隊等著你青睞嗎?手機拿出來隨便撥個電話都可以找到一個男人來陪你不是嗎?”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

真是大言不慚。隻是這話他沒敢說出口。

“我買了一個可麗餅,好大一份,好難吃,玉米和鮪魚都幹幹的,沙拉加了好多,味道好重,我愈吃口愈渴。我一麵走一麵吃,走著走著,突然想就這樣走回家好了——”

“走回家?你說的夜市不會是士林夜市吧?從那走回你家起碼要一個多小時!”

“我知道,可是我不在乎。那一刻我突然好想走路回家,就像以前在英國念書的時候一樣,走過彎彎的山路、走過碧綠的草地,看著山腳下美麗典雅的建築物……可是我走了好久,隻見到整排停在馬路邊的機車、醜陋的霓虹燈,還有人潮。好多好多人,多到我都看不清路在哪裏了……我一麵走一麵吃,一麵覺得心慌,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在這個地方,想著想著就好想哭——”

“你哭了?”

“不要插嘴。”

他馬上乖乖閉嘴,回程的腳步卻刻意慢了些。

“我沒有哭,哭不出來。可是哭不出來更難過,好像有什麽東西就那樣哽在心口上,哽得我透不過氣,哽得我心慌。”

在他背後說著這些話的子安,好像隻是在對著空氣喃喃自語著,並不是在特意說給誰聽。

她又變得好遙遠,雖然她和他的距離隻有貼身。

“我拚命吃著很難吃的可麗餅,明明已經很飽了還是繼續吃,不想把它丟掉。那個時候我突然好希望好希望身旁剛好有個人對我說‘別吃了,我幫你吃吧“……”

“如果那時候我在的話,我一定會說這句話。”

“真的嗎?那家的可麗餅真的很難吃呢!”

“難吃也是食物,不可以暴殄天物。”不是他自誇,他這輩子長這麽大還沒浪費食物過。

“可我後來還是吃完了,還在路上的便利商店買了一瓶台灣啤酒,一路喝著回家,結果你猜我回家怎麽了?”

“我怎麽知道?女酒鬼?”

“我回家後跑到廁所裏大吐特吐,一麵吐就一麵哭了出來,好過癮!”

“你幹嘛這樣虐待自己?”他突然生氣起來,整個人停住不動。

“生氣了?”她也沒多大驚訝,仿佛早就料到他的反應,而且還咯咯笑了起來。

“你真是任性。”

她沒有說話,一直沉默著,沉默到他以為她是不是在自己背上偷偷哭泣……

“不要以為我在你背上偷哭。”她冒出一句。

他笑了笑,輕輕搖搖頭。

“我說,我最討厭男人了,一天到晚隻會騙人,一見到美女就把什麽事都忘得一幹二淨,發起誓來像是不要錢—樣。”

“發誓本來就不用錢,隻有笨蛋才會相信。”

“對!我就是笨蛋!”她居然用力擰了擰他的耳朵。

“做什麽?”他痛得哇哇大叫。

“克裏夫……克裏夫……”她聲音突然軟了下來。他正覺得奇怪,接下來的問題更讓他無法思考:“為什麽都說會等我,最後卻還是跑去和別人在一起?”

家樂想了三秒鍾。“你是說你以前那些男朋友?”

“每一個都說,會等我、會等我,可是為什麽總是從別人的口裏,聽見他們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了?”

“被你甩了,難道就不能再去找別的女人嗎?”

“不對。”她的語氣竟有些遊離,像是在說給空氣聽一樣。“如果不會等,當初就不要說。與其什麽誓言都不要立下,也比傻傻去相信誓言,最後卻發現那隻是個謊言好吧?不要說了會等我,不要說了這個世界上隻愛我一個,最後卻去找了別的女孩子,那簡直比任何事情都來得令人傷心絕望……”她呼出一口氣,瞬間結成冰霧。“可偏偏,每個人在分離的那一刻,總喜歡說會等我、會一輩子忘不了我……而我也竟——真的相信了……”她的頭抵在他的頸後。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心疼。

“我是笨蛋對不對?”她問。

“誰說的?”

“因為笨,才會相信這些話啊?”

“是你先不要人家的耶!怎麽還可以怪他們另結新歡?”

“笨!”她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我才不管他們是不是另結新歡呢!他們要找多少個女孩子我都不在乎!甚至還會恭喜呢!隻是我討厭他們口口聲聲裝著純情說會一輩子等我;討厭我自己真的去相信他們,然後等到有一天,我歡歡喜喜地真想回頭找他們的時候,卻發現他們身邊早就已經有了別的女孩子了!笨蛋克裏夫,你知道我的重點是什麽嗎?”

“不知道。”乍聽這麽一大串話下來,他很誠實地搖搖頭。

“既然知道自己做不到,就不要說,就不要製造假象。如果他們沒有說會等我,那當我發現他們找別的女孩子的時候,也就不會——”她猛然止住了嘴。

“不會怎樣?”

“心痛吧?”聲音有些黯然。

“誰……曾經這樣對你說過?”

“每一個。”

“每一個都說過?不會吧?”

“誰說不會?高中那三個,一個說要等我,結果上了大學到處留情,根本忘了我;一個去屏東念書,也說會等我,結果去年寄張紅帖子炸我;最後一個,考上大學後也是找了個學妹,最後分手了才想到再來找我,才不理他呢,哼!”

“那,那位小暉先生呢?看你不是和他感情還不錯嗎?”

“他也一樣。當初也以為他用情最深,結果我一出外,一樣和學妹泡在一起,等我回來了又把人家急急甩掉。這些我都知道,隻是我不說,他也不說。”

“那阿哲呢?”這位超級溫柔的帥哥獸醫,總不會也…

“他最過分!”她氣嘟嘟地說。“我和他說要冷靜一段日子,結果他和我好朋友談心,談著談著談到荒郊野外去了;我那朋友還沒大腦地到處炫耀她和他一起去了哪玩,有多快樂多逍遙、風景有多美,聽得我差點把電話砸了!”

“哇!每個都記這麽清楚,你真可怕!”

“笨蛋!”她又用力拍了他一下頭。“重點不是他們又去找新的女生,我才不管她們是學妹還是我朋友,我也不會生氣,我隻是很難過,真的很難過……難過他們竟比我還早忘了那句話……”

“說他們會一直等你?”他想到阿哲也曾經說過這句話。

“等個頭。”她像隻怕冷的小貓,淨往他身上猛蹭。

“他們寂寞啊!”因為這種感覺他體會過。

“誰不寂寞?”她停了停。“難道,我就不寂寞嗎?我可是都等到他們有了別的女孩子,才去……”歎了口氣。

原來,一直相信、一直在等的人,其實是她?

“既然如此,當初為什麽又要拋棄他們?”

“因為我害怕。我怕自己不夠好。”

“你哪裏不好?”

“什麽東西都隻會一點皮毛,沒有專精的東西,脾氣暴躁又愛吃醋,沒有耐心……”她洋洋灑灑列了一大串,聽得他一愣一愣。“還有,最大的缺點就是隨性,說難聽點就是任性,想到什麽就做什麽,根本定不下心來,說什麽都不願意結婚,還常常不顧別人的想法。”

他聽得直點頭。“沒想到你還真知道自己的缺點。”

子安嗬嗬一笑。“當然,人總是要有這種自覺,不然怎麽能進步?我啊,現在已經好多了,以前我才是任性又不體貼,當我男朋友真可憐!”

他還是直點頭。

“還點?再點脖子都斷了啦廠她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脖子。

“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因為你是我第一個上床的男人啊!”說得理直氣壯。“總要讓你了解一下我吧!不然隻有肉體關係,卻沒有其它交流,感覺起來好像一夜情一樣。”

他嘴巴張了張,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隻好又閉上。

“我在你的印象裏,就隻是第一次上床的男人?”

別人家的女孩講到“第一次的男人”恐怕都是懷著些非君莫嫁的心情,就隻有她,隨口說起來一點特殊感覺都沒有,稀鬆平常,根本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難道沒有別的形容方法來形容我嗎?”他不死心地問。

隻見她支支吾吾了一會,答不上話。

泄氣。算了,他認了。

“算了算了,別想了,真不知你腦袋裏是怎麽想的,對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那麽執著,其它該注意的事情卻不放在心上。”

“那隻是你這樣想。什麽事情重要,什麽事情不重要,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看法。我覺得那句話重要,他們卻覺得那隻是一時隨口說說,這樣的落差,又怎能期盼兩個人繼續下去?”

“那你到底想要什麽樣的男人?”

“……我不知道。”她在他背上聳聳肩。“還沒遇過和他們不一樣的男人,所以不知道。”

“我也和他們一樣嗎?”

她歪著頭想了想。“不一樣。”

他心裏正一陣欣喜,聽到她下一句話後又被潑了一桶冷水——

“因為你不是我的男人啊!克裏夫。”

心裏一陣鬱悶。不是你的男人,還和你睡過、陪你上山下海,還在冷得要死的雪夜裏背著你嗎?這姑娘到底是怎麽想的?他付出了這麽多,一切都隻是理所當然?

“不高興?”她察覺出來他的些微不悅。

他沒有回答。

“唉,談戀愛的時候絕對不能去想去在意自己付出了多少。”她抬頭看向夜色雪景,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又像是在說給他聽。“愈計較愈煩心,還不如統統不要想,快快樂樂就好。”

他笑了起來,因為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其實心裏有一點苦。

聽起來,在背上的女孩子,似乎是打定主意不再為任何男人動心、不為任何男人牽掛了?

“難道你之前想一輩子做個老處女?”

“是啊!結果怎麽知道碰上了你,現在連處女也不是了。”

“還說!那次是我做得最慘烈的一次!後來還腰痛了三天,差點不能上籃!”

“哈哈哈……我也好不到哪裏去啊!現在想起來還真是心有餘悸,痛死了!”

“看你現在挺高興的啊!”她突然高興地連喊:“克裏夫!克裏夫!”

“做什麽?”

“今天晚上再來一次吧?”

“再來一次什麽?”他有沒有聽錯?

“第一次那麽痛,第二次應該不會了吧?每次都聽人家說做那種事又快樂又舒服,我也好想體驗一下喔!”

又快樂又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太冷,他突然打了一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