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沉醉

冷扯到極致。

護士小姐臉一紅,立即噤聲。

那一句赤果果的**與威脅,足以說明了一切,護士小姐灰著臉,逃出這間非常壓迫性的病房中。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貝茈坐在床邊,手指尖塗抹著涼涼的藥膏,繼續為許賢上藥,這是護士小姐剛剛囑咐的事情。

“沒關係。”許賢看著杯子,一字一句的說道,還不忘加了一句:“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為了你,即使是死,我也願意。”

額。

這句話,真的是一個紅顏禍水,更是個罪魁禍首啊。

一旁沙發上,畢訾暄的臉色已經沉鬱到極致,從他垂在腿側的手已經緊緊的握成了一顆拳頭,白皙修長的指,在不停的顫栗著。

貝茈隻是習慣性的回頭看了一眼他,並沒有看到他臉上任何的表情,便回過頭來,朝許賢笑了笑:“嗬嗬,你真是我的好知己。”

許賢也開始笑了起來。

但是,在他的心底,卻在遺憾,在悲傷,知己永遠不可能是戀人,介於朋友與戀人之間,卻無法跨過那一道鴻鵠。

vip病房中。

一抹高挺的身影站在門前,背對著病房內,寬厚的背影,無法看清楚他的正麵,也無法知曉,他在想些什麽,在做什麽。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一言為定。”

“嗬嗬,知道了,明天給你帶點粥吧。”

“外麵買的,我不要。”許賢一本正經的說,墨色的碎發自額間散落,添了幾分稚氣的孩子般的意味。

貝茈笑了笑,從一旁將包拿起,朝許賢指了指一旁矮櫃上的藥膏:“不要忘記塗,記得癢的話,也不要去抓。不然就真的破相了。我會自責一輩子的。”

故意忽略掉他的意思。

許賢悶不吭聲,不語,一臉漠然。

“好啦,明天可不準吃醫院的早餐,我要帶獨門毒藥給你吃。”

聽貝茈這樣一說,許賢便揚起了嘴角,笑的清澈,琥珀色的眼眸裏盛的慢慢都是她的影子。

愛她,一輩子,這是他的心願。

走進電梯裏,按下一樓鍵,貝茈無力的靠在電梯的壁沿上,閉上了眼睛,再緩緩的睜開。

看著不鏽鋼的電梯門,心裏覺得土土的,說不清什麽感覺。

過敏,並不是很特別的意外,而卻和她記憶中某一個定點,相互碰撞。

四歲的時候。

她在醫院裏,整整呆了好久,好久,那時,媽媽天天都陪在她的身邊,煮白白香香的粥給她,那暖暖的燙燙的觸感,一直暖到了心底深處。

她應該不是第一個因為吃芒果而過敏進醫院的吧,但卻是因為芒果而變得更加幸福的孩子。

爸爸那時,據奶奶說,生意正在起步階段中。

什麽事都須親力親為,自然,忙得焦頭爛額。

經常是,日落而歸,日出而作。

而,那幾天,是她最最幸福的日子,爸爸每天都會抽出時間,專門到醫院裏,和她搶著吃媽媽煮的美味的粥。

皮蛋瘦肉粥,紅棗粥,核桃仁粥,杏仁銀耳粥,好多,好多,各式各樣的。

搶起來吃,特別的美味。

而,貝茈睜開了眼睛,站直了身子,電梯叮的一聲,她揉了揉眉心,正要往電梯外走去,卻驀地,被抓住了手腕。

“放了我吧,今天我很累。”

她真的很累,不知道為什麽,她的日子一天天更累了。

明明工作不辛苦,明明生活也不辛苦,可是,心頭泛起的苦澀卻一天天的更多了,釀成了澇災,怎麽拯救都於事無補。

以前,多少次為了學業熬夜,有了黑眼圈,戴上眼鏡,繼續看書,幾盡癡狂的程度,依舊風生水起。

而如今,她覺得很累,是那種意義不深卻身心俱疲的怠倦感,可能無法消除了。

她不想與他爭吵,無論是眼神上的較量,還是語言或是行動上的較真。

他看著她清明卻毫無光澤的瞳仁,大掌將她的手輕輕的包了進去,完全是一瞬間的情緒,下一刻,他大步跨出,帶著她,往門口走去。

他是那種拔高拔高的男人,幾盡一米九的海拔,整整比貝茈高出一大塊,無可比擬,連步子都因為這個受到了影響。

貝茈暈頭暈腦的,隨著他的步子,三步並作兩步,囫圇吞棗般的急急跟在了一旁。

他的手,不是那種溫暖的儒雅,而卻在淡淡的涼薄中,竟有一抹靜靜的情誼蔓延出來,滑過彼此的生命線,相交在情感線的交匯處。

深深的,滲透進去。

涼涼的風,瞬間從四麵八方湧過來,輕拂在臉上,像母親的手,柔順的輕拂,舒適安逸。

“你要去哪?”停車場不是在地下一樓嗎?他怎麽拉著她繞過了停車場的入口處……

走上了一層彎彎的石板路,青澀的痕跡,遍布整個地麵,在環衛樹下,蔥蔥鬱鬱,想起了南拳媽媽的牡丹江:“青石板的老街上,你我走過的地方,那段斑駁的磚牆,如今到底什麽樣。”

此情此景,借景生情一般。

好像滿腔的情緒都被勾引了出來一般。

掙了掙緊握住她的手,無奈,比粘了502膠水還有夠纏綿,夠悱惻。

他不是這種拖泥又帶水的人吧,她這樣想的,也一直這樣認為。

指著一個長長的青石板製成的石椅,圓潤的弧度,看著特別的有意味:“坐這兒吧。”

她頓住了腳步,抬眸,在月華的映射下,看著他,深沉的眼眸。

這是在醫院旁的一個小花園,河濱公園的模樣,不過,要簡陋一些。

畢訾暄隻是看了一眼麵前的她,覺得她好瘦,一個小小的模樣,握緊了她的手,走向一旁的石椅上,正要坐下,隻聽貝茈一聲驚呼:“等一下。”

她匆匆的從包裏拿出一張紙巾,仔仔細細,密密實實的,將石椅的麵擦得幹幹淨淨,就差油光發亮了。

看著她一副緊張的姿態,他的心裏卻像是拂過一朵蒲公英一般,柔柔的,似撫平了心底所有的燥欲。即使,這種燥欲,本身便是由麵前這個懵懂莽撞的女人而勾起的。

都不重要了。

他待她擦好,便屈膝,在石凳上坐下,貝茈見狀,也正要用紙巾,將自己這邊的麵擦幹淨,卻在指尖觸碰到石麵的那刹,被握緊了手。

修長的手,輕輕的,覆在了她的手上,像一隻巨大的容器將她包容。

下一刻,她被溫柔的摟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鼻翼間,清晰的泛起了那道熟悉的淡淡青草香,永遠那樣的清新。

正如這個男人一樣。

幹淨,穩重。

她的腰上,覆上了一雙手,將她輕輕的摟緊,使得她的背不斷的往後移去,直到,貼上了那道炙熱的胸膛,沒有一道縫隙。

她幾乎感受到了,他的心跳聲,一聲一聲,擲地有聲。

像打起了節奏,譜起了月華下的歌曲。

他的下頜輕輕的,靠在她的頭上,吻著她柔順的發絲,聞著那清新令他沉醉的香味。

清廉的肥皂香,卻帶來了意外的心動。

懷抱,因為情,而變得炙熱起來。

“你,愛我嗎?”

“什麽?”

“愛。”

不容忽視的,低沉的嗓音響起,在貝茈還未意識到是什麽問題的時候,驀地,下頜被勾起,唇上被印上了濕濕茹茹的柔軟,那是一種足以令萬物窒息的萌動。

那柔軟的溫暖,一下子,離開了彼此。

就像,從未發生過一般。

“走吧。”

“恩?”貝茈抬眸,很意外的,這像不像是小說裏常常寫到的童話,白白的月光,綠綠的樹蔭,甜甜的香氣,濕濕的吻。

而,麵前的男人,眼眸卻是深的無法看清。

那樣濃鬱又空泛的眼神,明明像是在看著她,卻又像是透過她在看著其他。

隱隱的。一種迷幻。

挺拔的身影,在思緒之間,早已走遠,貝茈將手放在長長的石凳上,心一點點的,開始拔涼。

錯覺,一點點的濃鬱了。

她還在期待什麽?

再被他騙一次,再被他耍一次,再一次被他玩弄於手掌之中嗎?

不是她不願相信,是他的眼眸,永遠深的如同一片汪洋,而她輸不起,再也輸不起了。

成人之間,宜近宜遠,可以荒謬到無所適從,卻各自明白,界限在哪裏,底線究竟在哪裏。

這便是,遊戲規則。

不再想,看著遠處那寬厚的背影,默默的跟上,卻驀地,踢上了一顆石子,吭的一聲。

你信不信緣分?

曾經她不信,而,當她的視線觸及遠處站在花園不遠處的兩道身影,停駐著的,再也無法壓抑住她的意外。

與……

莫名的無奈。

那是,明明是陌生的,而那眉眼卻是讓她熟悉萬分的。

尤其,是那輕靈的眼眸中,充斥著的,滿滿的炙熱,燙到了一定的程度,那便是瘋狂的追隨。

就出現在不遠處,那個纖細的女子眼眸中。

使得貝茈,停下了腳步。

這根本不幹她的事情,對不對?明明就是在城市中隨機相遇的兩個陌路人,但,她卻無法忽視那個女子一直追隨著畢訾暄的炙熱視線。

是的。

她一直在看著遠處,那道寬厚的背影,和她一樣。

一樣的眷戀,一樣的愛戀。

然後,她嘲弄的笑了笑自己,收回了視線,也許是個迷戀他的女人罷了,正要抬步,往停車場走,假如她沒有會錯意的話,那個男人應該是想要送她一同回去。

而,腳步卻被一聲呼喚驚住,比千斤頂還要來的沉重一般。

那不是在叫她,因為喚的名字不是她,和她八竿子達不到一處去,卻使得她的心一點點的像沙漏一般,流失了什麽一般。

那句呼喚,是,伊雪。

伊雪。

左伊雪。

和她心中明明陌生卻又熟悉的詞匯撞在了一起,漏跳一拍。

她想要再次回頭看一看那個女人,也許是心底深處便期待著,想要看清楚她的模樣,她的脾性,甚至看穿到她的心靈吧,而一輛車子戛然穿插進來。

寶藍色的絢爛,綻放在麵前,阻隔了她的視線。

“上車。”冰冷的兩個字,擲地有聲,車門也應聲開啟,一切都在歡迎著她,以這樣的姿態。

她微微的笑了一聲,唇瓣邊泛起的苦澀還未綻放,已被咽下,順勢坐進車內,一把關上車門。

她要做的,不就是這樣麽。

做一個乖乖的乙方,契約中的情婦。

隻要三年,三年過去,她便自由了,他也便連一記冷眼也可以不回施舍給她。

再熬,下去吧。

管他的什麽伊雪白雪,管他的公主情人,她便是自己,做好了便是。

第二天。

其實,也很快就到了。

天氣,也不痛不癢的沉悶起來。

從衣櫃中,挑了一件湖藍色雪紡衫,下身配一條淺藍色七分小腳褲,昨天回到了家,才驀地發現,原來今天是星期五。

難得的周末,她已經好久沒有休息了。

打算去醫院看了許賢之後,再去看看奶奶,奶奶是她生命中最後的唯一。

圍著圍裙,從冰箱裏取出昨晚回來的路上從超市裏買的食材,在廚房裏,開始製作營養粥。

她不是不會做,而是生疏了很多,有時候,人一旦獨自一人久了,連煮食也變得無趣的很,也墮落得開始懶惰。

切了皮蛋,一顆一顆的,切得十分的好看,看著qq的皮蛋,心裏莫名的覺得舒暢了許多。

卷而長的發絲,順著她微微低頭的姿勢,繾綣著,滑落,落在她的鬢角旁,勾勒出一抹認真的魅力。

她做的很認真,認真到,沒有注意到身後,那拾級而下的腳步聲,更沒有注意到,那一點點靠近的腳步聲。

所以,當她正在將米和一些胡蘿卜等蔬菜丁灑在電飯煲中,放入適當的水,然後,按下按鈕,抬起頭來,開心的露出了一抹輕鬆愜意的笑。

那是,純自然的。

天然去雕飾一般。

“你在煮粥。”身後,驀地傳來一聲低沉,嚇得貝茈驚詫的轉過身,卻見那英俊的男人,抱臂斜倚在廚房門邊。

正嘴裏銜著笑,看著她。

“是啊,昨天允諾過的,不過,還好不難。”大清早的,天氣也好,心情自然也好。

貝茈轉身,將台上的東西都清理幹淨,恢複原來的整潔,一塵不染一般,再回頭時,已看不見那道筆挺的身影。

腦海裏,還留著,他,穿著淺藍色的襯衫和褲子,那樣的休閑,簡單,卻足以彰顯他的尊貴。

他就是這樣一個連低頭都會被認為酷的男人。

甩甩發絲,伸手,繞到身後,想要解開在腰間的繩子,圍裙是可愛的青蛙模樣,大大的眼睛,豆豆蛙格外的可愛,嘴邊永遠噙著笑意,鮮綠色,格外的粉嫩。

纖細的手指,卻纏著繩子越纏越緊。

額。

怎麽會這樣。

明明原本是個活結的,還特意留了繩子的線頭,卻礙於在身後,找不到,隨便怎麽試,都像是結了一個大大的死結。

“怎麽了?”畢訾暄正走進廚房,像是要開冰箱,見她反手一副為難的模樣,走近她。

“好像綁死了。”貝茈什麽也沒想,轉身,朝他示意,這個無法看見的結。

她隻聽見他在身後的一聲輕笑,然後,感覺他的溫暖一點點靠近,一隻修長的大掌覆上了她的手,她讓開來,感覺圍裙的繩索在那雙大掌中,婉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