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他果然還是想起來了

路瑗不想懂,可她不能不懂,因為她心裏其實比明鏡還更清楚,煞說的那個吃苦頭的人,並不是她,而是司徒淩梟。

她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隨即睜開眼,緩緩說道,“我知道了。”

……

引領路瑗去洗澡那個叫心妍的女子,路瑗前世就認識了。

她也是煞最得力的手下之一,並且一直對煞衷心耿耿,不過路瑗跟她從來不對盤。

這一世路瑗跟煞又站在了敵對的位置,心妍自然更不會給她好臉色。

她將路瑗帶進洗澡的房間後,隻說了句,“裏麵有水和換洗的衣服。”便沒有要再管她的意思。

路瑗擰開龍頭發現裏麵隻有冷水,不由得微微皺了下眉,“沒有熱水嗎?”

雖然已經入了夏,可現在淩晨,氣溫也並不算高。

不料便是這隨口一問,倒是勾起了心妍的冷笑,“熱水?你該不會以為我們這裏是旅館吧,夫人。”

最後那個“夫人”二字,她刻意咬得極重,仿佛是為了發泄心裏的什麽不滿。

路瑗看了她一眼,沒有再多說,默默關上門。

路瑗是咬著牙洗完這個澡的。

她這一世沒有經過前世那樣高強度的訓練,自然也無法達到前世的身體強度,這樣的深夜洗冷水澡對她來說,多少也算煎熬。

然而身體再煎熬,也比不上內心的忐忑。

有那麽一刻,她甚至真的想過就在這一刻結束自己的生命。

反正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這一世她過了十二年的安穩日子,也算是沒有白重生一回。可是一想到臨走時看到司徒淩梟那副瘦骨嶙峋的樣子,她就覺得心痛得無法呼吸。

原來,愛上一個人竟是這樣難。

早知如此,她這一世如果選擇的不是他,而是別人,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咚咚。”

沉悶的敲門聲將她神遊的思緒拉回來,隨即便聽門口傳來心妍冷冰冰的聲音,“死在裏麵了嗎?”

路瑗咬牙,匆匆將自己的身子擦幹,換上他們為她準備的衣服,深吸了一口氣後,走上前將門打開,“走吧。”

她的神色很平靜,然而這種平靜中又藏著一種絕望……

就好像,即將被押往刑場。

心妍冷笑地打量了她兩眼,率先走在了前麵,繞過一個小院子,在某扇亮著光的房門前停下,敲了敲房門,“主子,夫人帶來了。”

片刻後,裏麵傳來溫潤如玉的聲音,“進來。”

心妍自然知道他並不要自己進去,所以推開門後隻站在原地不動,隻輕蔑地看著路瑗,“請進吧,夫人。”

路瑗十指緊攥,原本已經開始結疤的掌心,再次被掐得血肉模糊。

她深吸了口氣,挺直了身板踏進房間,才走了兩步,便聽見身後一聲悶響——房門被關上了。

也就意味著,她徹底沒有退路了。

房間隻亮了一盞白熾燈,亮的有些晃眼,路瑗順著燈光朝屋裏望去,隻看到一個清瘦的背影背對著她。

“來了?坐吧。”

路瑗環視四周,發現隻有他身旁有凳子,隻能老老實實走到他身旁坐下。

煞放下手裏的書本,抬起頭注視了她兩秒,忽然輕笑一聲,“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怕我?”

路瑗的神經驀地繃緊。

雖然之前煞的話已經讓她產生了某種猜測,可是那種猜測畢竟太過難以置信,所以她下意識不願去想。

可是此時此刻,當他再次說出這種帶著明顯暗示的話時,她實在沒有辦法不多想。

“以前……”她定定望著他,有些艱難地開口,“我不記得我們以前見過。”

煞似乎早就猜到她會這麽說,“路瑗,你還是那麽愛撒謊。我說,以前的事情,我已經不追究了,你也不必太怕我。”

聽到這裏,路瑗渾身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難道說,煞真的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這,這根本不合理……

可是轉念一想,司徒淩梟不也想起了一些前世的片段嗎?

雖然他一直以為那是個夢,但是如果煞想起的並非是片段,而是整件事情,那麽他自然不會再把那些當成普通的夢。

很快,路瑗的話就得到了印證。

煞直視著她的眼,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針尖紮在她的心頭。

“路瑗,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麽前世司徒淩梟到你死的時候,都活得好好地?”

當前世那兩個字從煞口中蹦出來的時候,路瑗隻覺得腦子裏嗡地一聲炸開。

所有的希冀,都在一瞬間坍塌成了灰燼。

他果然還是想起來了。

她唇瓣微微發著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發出聲,“為什麽?”

“因為,我從來就沒想過要他死。”煞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詭譎的笑容,“死,太便宜他了。我要的,是他生不如死。”

路瑗隻覺得自己像是被人蒙頭錘了一棒,張著嘴傻傻望著他,腦子卻像是卡住了,根本無法消化他接下來說的那些話。

“你並不是我第一個派到他身邊的人,但卻是唯一一個讓他動了心的人。你沒有殺掉他,其實早在我預料之中,我也並沒有要因此怪你。因為你開的那一槍,給他帶來的傷痛和打擊,遠遠要勝過直接殺死他,來得有價值。”

“我將你放逐,不讓你再接任務,隻是為了讓他找不到你。而當他費盡所有的力氣都找不到你的一點蹤跡時,他就不得不來求我,而最後的結局,也確實不出我所料。”

煞說到這裏,突然眯起眼,伸手捏住路瑗的下顎,唇角的笑漸漸凝固,眼神像是淬了冰,“可是路瑗,我做夢都沒有想到,你竟然會違背我的旨意愛上他,還為了他瞞著我生了個孩子!”

路瑗渾身一震。

“其實你原本可以不必死,隻要你當初選擇處理掉那個孩子。”煞的眼神冰冷而銳利,仿佛要戳穿她的靈魂,“我給過你機會,路瑗,可是你卻選擇了將自己推向死路。”

所有的糾葛,在這一刻,都浮出了水麵。

脈絡清晰,過程簡單。

路瑗沉默了很久後,唇角忽然綻開冰涼的笑容,溫潤的眼淚不受控製地沿著眼角滑落下來。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真相!

可笑的是她竟然還自以為了解煞,了解司徒淩梟,以為自己可以憑借重生,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

“哭什麽?”

煞抬起手,冰冷的指腹摩挲著她的臉,擦掉她眼角的淚,“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隻要你乖乖留在我身邊,前世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計較,就當那隻是個夢好了。”

一切都過去了麽?

路瑗苦笑。

是啊,所有和司徒淩梟有關的日子,的確都過去了。

從今以後,她隻需要做一個沒有心的傀儡就好了,再也沒有那麽多可煩惱的事情。

“我知道,你不是一個甘心被束縛的人。”煞凝視著她,平靜地說道,“我可以讓你繼續讀書,甚至允許你畢業以後找個正常人一樣的工作,唯獨一條,不準離開我。”

路瑗自嘲地苦笑,“不用了。”

既然已經決定要墮入深淵,又何必假裝還向往光明?

正常人的生活?那隻會讓她更加感受到在他身邊是何等的痛苦和折磨。

煞沉默片刻,“隨你吧。”

頓了頓,又問道,“還有什麽問題嗎?如果沒有,那就……”

“有!”

一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路瑗就覺得心裏怕得打顫,想都不想就打斷了他的話,“能不能告訴我,你是什麽時候想起那些事的?”

煞直言不諱,“在離開上次離開K國之後,因為司徒淩梟設了埋伏,我受傷昏迷了一段時間,醒來後就完全想起來了。”

果然是那個時候。

路瑗心裏絕望到渾身都開始發涼,卻還是忍不住想拖一拖,“你為什麽非要我嫁給你?”

煞的瞳孔驀地縮了下,沉默了許久,才牽出一抹微笑,“大約是因為不甘心吧。”

說到這裏,他忽然抬手撫上她的側臉,帶著絲悵惘的神情回憶。

“我把你帶在身邊的時候,你才八歲。我教你讀書識字,也教你用槍殺人,隻要是我會的,幾乎全都教給了你。可是你長大了,卻把真心給了另外一個男人,還為了他違背我的命令,偷偷生了孩子。”

“路瑗,你叫我怎麽咽得下這口氣?”

煞說這些話的時候,路瑗眼神裏也有些波動,腦子裏不由自主浮現出很多被封存了許多年的畫麵。

小的時候……

他對她確實算得上用心,隻是他訓練的方式,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實在太過殘酷,所以回想起來,她對他的恨和怕,其實早就超過了對他的感激。

煞見她沒有說話,冰涼的手掌,沿著她的側臉開始下滑,幾乎是在眨眼間的功夫,便撫上了她雪白漂亮的鎖骨。

“我說過,那是我最得力的作品,也是唯一讓我上心的女人。若非萬不得已,我是真舍不得殺了你。”

冰涼的氣息從鎖骨的位置開始蔓延,一點點浸入她全身每一個細胞。

她脊背已經完全僵硬,咬著牙逼自己開口,“最後一個問題。”

煞輕笑,早看出她是在拖時間,卻並不著急,“你說。”

“你跟司徒淩梟,到底有什麽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