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燕國質子

其時,唐國和燕國都是大周的附屬國之一,燕國地處北方,本與唐國沒有什麽關聯。然而今年來周朝天子越發庸碌無為,燕國卻日漸壯大,隱有不臣之心。

為了防止燕國有所異動,大周皇帝在太師龐華的建議下要求燕國將儲君送來當質子。隻不過老謀深算的龐太師卻並沒有將燕國質子留在帝都,而是下令將質子送來唐國看守。畢竟除了燕國之外,附屬國中國力最強的就是唐國了。

此舉對唐國一來有一定的震懾作用,二來,質子就算出了什麽事,龐太師也能把自己的嫌疑洗刷得一幹二淨,將燕國的矛頭指到唐國來。二虎相爭,最後得益的還是大周。

前世的燕國質子,就是莫名其妙地染了一種怪病,死在了唐國的國都。為此,燕國大舉興兵南下,與唐國大戰數月,最後還是大周皇帝居中調停,命唐國賠償了幾座城池給燕國罷了。

但經此一役後,燕國和唐國都是元氣大傷,再也無力反對周朝的統治。龐太師的心機算計,由此可見一斑。

隻是,這一世為何會這樣?燕國質子尚未到達唐國都城就死於非命?

李長歌一時之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識地開口問道:“這個人,真的是燕國質子姬少重嗎?”

“姬少重?”身旁的少年皺眉重複了一遍,“這是他的名字?”

李長歌這才自知失言,她現在可是一個普通的山村女童,怎麽可能知道燕國質子的名諱?於是她赧然一笑,敷衍道:“似乎,以前聽別人提起過。”

柳軍師銳利的目光立刻又瞟了過來,李長歌也知道自己的謊撒得不圓,但也沒辦法彌補了。前世裏她的身份地位使然,讓她隻需要下命令,就會有人按照她的心意做事。偶有撒謊,也是對著父皇說點無傷大雅的小謊。因此在說謊一道上,她並不擅長。

事實上,姬少重這個名字,於她而言不僅僅是聽說過而已。那個從燕國被送來的少年皇子,在唐國的盛世繁華中,他永遠都是那個最沉默的旁觀者。

她曾有一次和南宮昀吵架,為了不讓他找到自己,她獨自一人登上了平常沒有人去的望月台,在那裏,她見到了那個沉默而陰鬱的少年。彼時她並不知道他的身份,隻是單純地想要找到一個發泄心中的煩悶,他自然成了那個被發泄的人。

僅僅有過那一次交談,他唯一做的事隻是傾聽,唯一開口說過的三個字就是他的名字。然而,當李長歌在牢房裏看著自己的生命漸漸枯萎時,她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姬少重。也是在那一刻,她明白了少年眼中深重的哀傷是從何而來。

那是被剪去的羽翼的鳥兒,向往天空的無奈。他本是燕國最尊貴的皇子,生來就注定要成為一國之主,卻因為周朝君王的自私,被硬生生從他生長的土地上被拔了出來,移植到了截然不同的唐國。

她仿佛能聽到,那名為根係的東西,從故土上被拔出時的悲鳴。

他應該是一直在思念著故土的吧,隻可惜,他最後還是魂斷異鄉,成為周朝又一個陰謀的犧牲者。

過去的情景漸漸模糊,李長歌看到了月光下死去少年的臉,然後又看到了眼前,屬於山賊少主的年輕英俊的臉孔。

好在那少年並未在這件事上與她糾纏,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爾後才伸手從那死去的錦衣少年腰間摘下一枚玉佩。

“應該不會錯,從燕國質子一行進入唐國以來,我們就在留意打聽他們的消息,知道他們今天會經過這裏,才來這裏攔截,沒想到,還是被別人搶先一步!”說到最後一句時,他咬緊了牙關,麵色已然變得鐵青。

籌謀了這麽久,就是等這唯一的機會,然而,卻因為遲來一步而眼睜睜地看著燕國質子在麵前被人殺了,怎能讓他不惱怒?

李長歌終於明白了他們的計劃:“你們是想綁架燕國質子來威脅朝廷,讓他們放了你爹?”

不錯,確實是個好計劃,燕國質子身份尷尬,如果在唐國境內出事的話,便又是當年慘劇的重演。不過是一個山賊頭目,和尊貴的質子相比,孰輕孰重可想而知。當地官員為了保住自己的烏紗和性命,肯定會同意釋放黑龍寨寨主的。

可惜,最後還是功虧一簣,有人已經搶先下手殺了燕國質子。李長歌幾乎能想象到戰亂降臨的場麵,前世她已經經曆過一次了,卻沒想到,今生卻來得如此之快,幾乎提前了四年!

怎麽會這樣,難道已經發生過的事也會改變的嗎?

少年握住玉佩的手漸漸收緊,那枚玉佩的雕工極為精美,龍目上鑲嵌的明珠在月光下熠熠生輝,幾乎能映出他眼底濃重的失望。他陡然揚手,想要把那玉佩狠狠丟出去。

然而他才剛抬起手,手腕就被另外一隻手握住。他微帶驚愕地回眸,正好對上李長歌明亮的眼眸:“你如果丟掉它,就真的沒辦法救你爹了。”

少年眸光一凜:“你說什麽?”

李長歌嘴角微勾:“我有辦法救你爹。”

少年微微眯起眼睛,審視地看著她,反倒是一旁的柳軍師先開了口:“小丫頭,你有什麽辦法?”語氣中,似乎有著一絲輕蔑。

李長歌揚起下巴,語氣微帶嘲諷:“不是某一個人想不出辦法,就代表所有人都想不出辦法。”說話時,少年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卻故意視而不見。柳軍師顯然是個聰明人,但是卻犯了聰明人都常犯的毛病,以為這世上隻有自己聰明。

柳軍師也是個城府極深的人,被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如此當麵嘲諷,麵上居然能做到無動於衷,隻是微微揚起了眉毛,等著她的辦法。

李長歌從少年手中拿過玉佩,親手係在他的腰帶上。簡陋的衣衫襯著名貴的玉佩,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低頭端詳了一下那枚玉佩,然後輕鬆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從今天開始,你就是燕國質子,姬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