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誠惡山前沿,桂洞裏。

“為陛下報仇!”

“打過誠惡山!”

“將倭寇趕下海!”

……

兩千來號士兵放棄了自個兒的陣地,聚集在校場之上,排列好隊形,在一名青年軍官帶領下,狂熱地喊著口號。前排的揮舞著拳頭,後頭更多的人則高舉著步槍。在他們麵前,團部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戴著白色鋼盔的憲兵緊張地警戒著,若沒有他們阻攔,加之有軍官約束,激憤到了極點的士兵一準兒毫不猶豫地衝進去。

剛剛過完四十歲生日的國民軍第一師師長張仁泰,站在窗口,望著洶湧的人潮,聽著一Lang高過一Lang的口號聲,腦門子上已經布滿了汗珠子。要說張仁泰能當上這個師長,完全就是因為實在沒人,而他又是少有的從漢城逃出來的軍官。正所謂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他這個師長,更多的時候就是個擺設,既不會指揮戰鬥,又沒什麽威望。平日裏無所事事,真有事兒了也輪不到他做主。自然會有參謀部製定各種計劃。

原本,張仁泰正打算過了今年叫走動走動調職到朝鮮國防部。盡管怎麽看都是明升暗降,可總比當個傀儡要強得多。可誰知道生日剛過完就趕上這麽一檔子事兒?

好家夥,朝王遇刺身亡,軍民群情激奮!這些日子,整個平壤亂成一鍋粥。別看李坧隻是個傀儡,即便少了他政府也能照常運行。可李坧怎麽說也是朝鮮名義上的最高領導人。就這麽被人刺殺了,而且證據直接指向死敵日本,這叫大家夥情何以堪?要是以往,朝鮮人也就是嚷嚷幾嗓子,沒那個能耐,也打不過日本人,隻得認倒黴。可現在,有了中國人的支援,光是中式步兵師一下子就組建了三個。武器配備都是按照中國國防軍的標準,軍官大多來自遼陽軍事學院。加上有中國駐軍扶持,所有人都覺著與日本人有了一戰的實力!這麽當口李坧遇刺,就如同一個導火索一般,徹底將朝鮮人以往的屈辱以及覺醒的民族熱情引燃!整個北朝鮮就如同一個沾了火星的大火藥桶,隨時有可能爆炸!

話說要打過誠惡山,張仁泰是半點兒意見也沒有。可說一千道一萬,這不是朝鮮人自個兒能決定的事兒,關鍵還得看天朝的態度。天朝若是不準,單靠朝鮮的三個師,根本就是肉包子打狗。是以,李坧遇刺事件一發生,張仁泰便第一時間接到了上頭的明令:在中國態度明朗之前,盡力約束軍隊,以防發生過激事件。

連著兩天,張仁泰都在各個部隊中穿行。好言相勸、極力安撫到最後就差跪下磕頭了。打官腔不好使,低聲下氣也沒用。直把他折騰得一個頭兩個大。實在不知到底該怎麽辦。

到了這會兒,他隻能存了盡人力聽天命的心思。

大不了丟官罷職,躲到鄉下做個富家翁。軍隊都是一幫二十郎當歲小夥子,正是身強力壯好衝動的時候,萬一自個兒逼得緊了,搞不好就得發生兵變!位高權重雖然好,可總得有命享受不是?

打著當縮頭烏龜的主意,再看向麵前的士兵請願代表,不自覺地放低了姿態,口吻也親和了不少:“樸昌明,咱們明白人不說暗話。朝鮮國民軍滿打滿算一共就三個師,兩個還是今年剛剛組建的,都是新兵,器械裝備不甚齊全。要說戰鬥力,恐怕至少得打個七折。就憑這三個師,甭說踏平三千裏河山了,麵前的誠惡山就過不去!說到底,打還是不打這得看天朝的意思。你說你們鼓動一幫子士兵鬧騰我有什麽意思?要我說,既然咱們的意見已經遞交給了北京,莫不如安下心了征兵備戰,到時候也好有個準備是不是?”

堂堂一個少將師長,用商量的口吻跟一個參謀少校這麽說話,換作平時根本就不可想象。可樸昌明絲毫沒領情,陰沉著一張臉努力擠出了一抹難看的笑容,指了指窗外道:“師長,您也看到了士兵們是怎麽個反應。說句不好聽的,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誰要是這會兒攔路,指不定就得被憤怒的士兵撕成碎片。死了也得背著國賊的罵名!師長,您說的道理咱們都明白。可我樸昌明沒那個能耐攔住士兵,要不您再試試?”

再試試?拉倒吧!剛才來的時候就被一幫子大頭兵圍了起來,石頭子沒少挨,若不是有憲兵維持著,張仁泰真懷疑會不會有黑槍打過來。

好聲好氣甚至低三下四也沒得好,張仁泰也有些怒了,一拍桌子瞪眼道:“那你們到底想要什麽?”

樸昌明邪邪一笑:“要什麽?咱們要的是內閣授權嚴懲肇事者,要的是授權一線官兵可依據情勢進行報複行動,要的是授權國民軍即日起可以向誠惡山一線發起反攻!”

“你……”張仁泰這個氣啊,合著方才那一番話他白說了。若是內閣真有這個膽量,幹嘛還讓他極力約束軍隊?話說也邪門,李坧這個朝鮮王本來就不倫不類,出了一幫老臣子,平常誰都不當回事兒。這一死倒成了香餑餑。愣是讓平壤幾十萬民眾加上前線上萬官兵嗷嗷叫著報仇!這話兒怎麽說的?

張仁泰腦子還在迷糊著,更讓他震驚的話已經從對方嘴裏出來了:“師長,我也不怕告訴你。作戰計劃已經擬定好了,就這兩天的事兒。甭管內閣授權與否,我106師都會在七月十一號淩晨,對倭寇發起進攻!”

好嘛!鐵了心要打啊!張仁泰雖說對於新軍那一套不甚了了,可他腦子並不笨。一瞬間便琢磨明白樸昌明的小算盤了。這般以卵擊石鐵了心的要打,怕是要造成既成事實,逼得天朝增兵朝鮮,從而發起對日戰爭!這是要借著天朝之手,打擊日本的驅虎吞狼之計啊!

正當二人陷入僵局的時候,就聽門聲響動,緊接著一片雜亂的靴子聲,而後就見屋裏頭湧進來七八號士兵。後頭幾名士兵都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身長體壯,穿著花花綠綠的軍裝,抱著步槍。領頭的是一名矮個子少校軍官。

站定,掃了二人一眼,從上衣文件夾裏頭抽出公文,少校立正,朗聲道:“中朝聯軍司令部令!即日起,國民軍第一師106團改駐五峰山。原陣地由中國國防軍第七師接手。限令一日內完成交接,並且106團於三日內趕到五峰山……中朝聯軍司令部,一**七年七月九日!”讀完軍令,少校嘿嘿笑了:“鄙人第七師少校張作霖,二位,趕緊接令吧?咱們第七師的兄弟眼瞅著就要到了!”

此刻,無論是張仁泰還是樸昌明,都是一臉的震驚。抽調到五峰山也就罷了,可這第七師不是在中國國內麽?什麽時候到朝鮮的,怎麽一點兒風聲也沒有?莫非……二人幾乎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莫非天朝要有大動作?

一瞬間,張仁泰如釋重負,樸昌明振奮異常!可他們並不知道,此刻的北京,同樣紛紛攘攘,除了有限的幾個人,沒有人知道第七師此刻已經秘密開赴朝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