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台上,眾人看著突然出現的男人,久久忘記呼吸。

他的出現就像是一個天方夜譚,說出的話更是讓人覺得驚世駭俗。

可是,人們都知道,這個男人非常強大,他能在舉手投足之間讓所有陣法陷入靜止,沒有人會懷疑他話裏的真實性。

倒扣在天空的大門,無時不刻地在向兩側退開,若是等到赤霄境徹底打開的那一刻,一切都將回天乏術。所以男人隻是站在半空中靜靜地看著他們,並不催促,因為他相信這些被困在神光裏的修士非常清楚,留給他們思考的時間不多了。

“爺爺,辟邪和蕭尋不就是天道的逆命嗎?我們千萬不要輕信他!而且,爺爺你不是說輪回冊一旦現世就會天下大亂嗎?”鳩兒喃喃道。

辟邪眯起眼睛,笑說:“是呀,輪回冊一旦現世就會天下大亂,所以你們可以選擇後者,當然,你們和蕭尋一起消失之後,我會想辦法關閉赤霄境,不會牽連到除你們以外的人。所以,隻要你們選擇去死、選擇和蕭尋一起消失,不會有任何人受到牽連。”

鳩兒愣了一下,“太好了!爺爺,他說他會……”

“閉嘴!”大長老臉色難看至極,“我們是身負天命之人,我們怎麽能死!辟邪的出現就是天道的指引,是天道給了我們機會,我們就要抓住機會!”

“可是……”

然而沒等鳩兒再開口,大長老就對半空中的辟邪說:“我們答應你的條件。”

鳩兒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答應辟邪的條件?要給他七個祭品?煉出輪回冊?

怎麽能這樣?我們怎麽能幫助一個邪祟從天道手裏分出一半的權力呢?明明辟邪都答應我們死後會阻止赤霄境打開……為什麽、為什麽我們還要幫他煉出輪回冊?

辟邪對於他們的選擇似乎並不感覺意外,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來,“是嗎,那你們誰願意成為我的祭品呢?”

浮屠境眾人牙關一緊,“現在時間緊迫,我們根本找不到七個被天道驅逐的人,請給我們一點時間,等蕭尋死後……”

辟邪卻緩慢搖頭,說:“不,你們找得到被天道驅逐的人。”

他緩緩從空中降落,寒風吹動他的衣袍,在空中飄舞。

“我聽說,你們逍遙門會使用伏魔之陣,隻要身處陣法之中,所有惡意邪念都會原形畢露。我相信,在你們這些人裏麵,要找出七個被天道驅逐的人並不難。”

他腳踩著一地廢墟,走到腰間挎著長弓的男人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男人。

一瞬間,鄧修臉上褪盡血色,雙唇顫抖起來。

大長老偏頭看向他,“既然如此,請逍遙門弟子畫一道伏魔陣法吧。”

鄧修臉色慘白,“不……”

“鄧掌門,赤霄境馬上就要完全打開,我們沒有時間猶豫了。”

“犧牲七個人換來天下太平是值得的!”

“若此地當真有被天地法則驅逐的人,那也是死有餘辜!”

“鄧掌門……”

鄧修雙目逐漸充血,抬頭怒瞪著辟邪,“你是故意的?”

辟邪的眸光冷冷在他身上停留一瞬,說:“何出此言?”

鄧修咬緊牙關,一雙眼睛猶如毒蛇一般,悶聲道:“我不會打開伏魔陣法,輪回冊的出現會擾亂世間的秩序,我逍遙門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

“鄧修!”

浮屠境眾人難以相信地看著他。

鄧修閉上眼睛,臉色白得像一張紙,“我們是被天道選中應該犧牲的人,如果犧牲我們就能換得天下太平,值得。”

“鄧修!你不敢打開伏魔之陣是因為心虛吧?擔心伏魔之陣一旦打開,你們逍遙門幹的好事就會徹底敗露?”

“我早就猜到當年水神一氏的離奇消失跟你們逍遙門脫不了幹係。”

“你不敢打開伏魔之陣就是怕事情敗露。從今以後修真界和浮屠境再也沒有你們逍遙門的立足之地!”

辟邪站在不遠處,冷眼看著這群醜態百出的人。

這些人……就是浮屠境裏高人一等的修士啊。

而一直默默看著這一切的修真界眾人同時怔住了。

“什麽意思?”

“般夏一族的死,跟逍遙門有關係?”

“杜平生的《異聞錄》中有過記載,般夏一族是被一個村落中的人燒死的,難道就是逍遙門?”

“咳……”楚聞風恢複了些力氣,沉著臉從地上站了起來。

“少主你沒事吧?”楚家弟子趕緊上前攙扶。

楚聞風搖頭,對眾人道:“就在前不久,謝書辭他們找到了般夏一族曾經生活的春盛山,在幾千年的光陰中,春盛山被掩埋在了淮州的一處海域之下。他們在春盛山上見到了死後做為轉移氣運媒介的般夏族人。”

“什麽?”

“轉移氣運?”

楚聞風瞪視著逍遙門一眾弟子,繼續說:“沒錯。當年有一位身負落日長弓的巫師交給了那些村民一個轉移般夏一族氣運的陣法,隻要通過媒介來轉移,他們就可以躲過天道的眼睛,不受到任何懲罰。那些愚蠢的村名燒死了般夏一族,以為將他們的氣運轉移到了自己身上,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讓別人享受了成果!”

“落日長弓……”

“落日長弓是逍遙門從第一代傳下來的法器,竟然是他們!”

“逍遙門居然用這種方式將般夏一族的氣運轉移到了自己的族人身上?太可怕了!太惡心了!”

“不止如此!”楚聞風彎腰撿起掉落在腳邊的大刀,“被轉移的氣運,會一代一代地流傳下去,直到逍遙門後裔死絕為止!這上萬年來,般夏一族的亡魂一直逗留在人世間無法投胎,他們有的被困在自己的識海中,有的不知所蹤,可這麽多年以來,曾經與驚羽鳥同為一半天道的般夏一族,就像孤魂野鬼一樣遊**在這個世間!全都是因為你們的貪婪!”

聽完他的話,風雲台上的逍遙門弟子個個麵無人色。

“好惡心!”

“逍遙門的人太惡心了!”

“他們這樣的人就應該消失!”

“隻有他們消失了,般夏一族的人才能進去輪回!”

“難怪他們不敢打開伏魔陣法!”

“殺了他們!獻祭他們!”

鄧修深吸一口氣,“這隻是你的一家之言。你們楚家向來和謝書辭和蕭尋交好,你們是想在栽贓……”

“栽贓?你們可知龍牙秘境的主人是誰?你們可知謝書辭為何能讓龍牙秘境再次打開?”楚聞風冷笑一聲,說:“因為龍牙秘境的主人是般夏一族的亡魂!就是曾經般夏部落的族長般夏隱!龍牙秘境中的神器乾坤鏡就是般夏隱生前修煉出的法器——方寸之境!”

“原來是這樣……”

“逍遙門竟然是靠著般夏一族的氣運傳承了上萬年!”

“他們的氣運會一代傳給一代……難怪逍遙門每隔數年就會從修真界選幾個資質並不算最好的弟子進入逍遙門本家,一定是因為那些弟子身上有般夏一族的氣運!”

葉長萱站在人群後方,聽到這裏神色愣了愣。

“如今做為陣法媒介的人已經灰飛煙滅,逍遙門做的事已經被天道察覺,任何竊取過般夏一族氣運和命格的人都會被天道驅逐神形俱滅。”

“既然如此,正好獻祭了這些罪大惡極的人,不僅能關閉赤霄境,還能讓般夏一族的亡魂進入輪回!”

“沒錯!就應該獻祭他們!”

“居然還大義凜然地說不打開伏魔陣法是因為天道指引、是為了天下蒼生,簡直讓人惡心!”

眾人對著逍遙門的弟子怒目而視,仿佛恨不得能直接將他們生吞活剝了。

鄧修惡狠狠地看著麵前的辟邪,知道事情發生到這個地步,都是他和蕭尋故意設計的,他冷冷一笑,說:“據我所知,成為輪回冊祭品一定要心甘情願和你達成交易,這就可惜了,就算我們死後會被天道驅逐,也有這麽多人給我們陪葬,既然橫豎都是要死,何不如大家一起死呢。”

“鄧修!你這個畜生!”

“你自己該死就罷了,居然想要我們一起死!”

鄧修低頭悶笑起來:“找死的不是你們自己嗎?不是你們自己口口聲聲說要建造一個新的浮屠境嗎?不是你們說要用蕭尋的識海、用這些低賤的修士的性命,來給修真界的未來和希望鋪路嗎?你們難道就不該死嗎?你們做的醃臢事比我逍遙門少一件嗎?你們做的事比我逍遙門光鮮亮麗一件嗎?大家不過是一丘之貉,有什麽資格讓我們去死,讓你們活著?既然大家都該死,那就一起去死啊!”

“胡說八道!”

“我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為了修真界的未來?我們從來沒有像你們這樣……”

“放屁!浮屠境怎麽出來的?蕭尋為何會修殺戮道?你們心裏沒有數是嗎?”

修真界眾人本來還沉浸在般夏一族滅亡真相的震驚當中,結果發現浮屠境裏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已經不要臉皮地互罵起來了。

從他們的對話之中,眾人也隱隱約約察覺到了,原來一開始,這些人就是打算犧牲修真界的修士,來為他們構造一個新的浮屠境,眾人心裏立刻感覺跟吃了屎一樣,心裏默默罵他們狗咬狗活該。

辟邪找了個幹淨的岩石坐上去,像看戲一樣,饒有興致地看著吵得麵紅耳赤的一群人,簡直太有意思了。

等他們吵得差不多,辟邪淡淡提醒道:“商量好了嗎?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眾人臉色一僵。

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走出一個人來。

“我可以成為你的祭品。”男人走到人群前方,靜靜地說。

眾人一愣。

“舒雲師兄?”

“是鄧舒雲?他不是早就進入浮屠境了嗎?”

“他就是被逍遙門本家選中進入浮屠境的人,他身上有般夏一族的氣運。”

看到此人出現,辟邪並不覺得意外,“可以。”

鄧舒雲道:“我有一個條件,獻祭我之後,先將赤霄境關上,要在短時間內找到七個人不可能,就算獻祭逍遙門其他人,大部分弟子還在浮屠境裏,在這裏不會有七個祭品。”

辟邪笑道:“萬一他們事後反悔了怎麽辦?”

鄧舒雲垂眸道:“你應該有辦法對付他們。”

辟邪失笑,“那你的願望,還是和從前一樣?”

“從前……”

鄧舒雲停頓片刻,將頭抬起來,看向人群中的葉長萱,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這不是他第一次和辟邪見麵,也不是他第一次想把自己獻祭給辟邪。

鄧舒雲點頭,“嗯,和從前一樣,讓我們的孩子活過來吧。”

葉長萱全身一震,指尖深深沒入掌心之中。

辟邪笑了笑說:“我答應你。”

話音剛落,一道白色陣法出現在鄧舒雲腳邊。

五隻靈力化作的驚羽鳥從高空俯衝而下,伴隨著一震電閃雷鳴,融合在了陣法之中。

隨著鄧舒雲的身影消失在陣法中,一道水藍色靈力從他消失的地方逐漸騰空,穿過重重雲層。

這就是輪回冊的第六個祭品。

這時,一道長風從地麵掠過,送來一陣熟悉的氣息。

辟邪抬起頭來,看向遠處,嘴角情不自禁地浮現一絲笑容。

書辭,你來了啊。

“鄧舒雲已經成為了你的祭品,快殺了蕭尋!”大長老喊道。

辟邪將目光收回來,淡淡一笑,說:“不需要我動手。”

大長老一愣,“什麽意思?”

辟邪看向天際,烏雲翻滾,被煞氣染紅的赤色雲層中,閃爍著幾乎已經變成黑色的閃電,“你們啊,又愚蠢、又無知,世人不想讓他活下來,難道天道就會讓他活下來嗎?世人不能讓他打開赤霄境,難道天道就會眼睜睜地看著他打開赤霄境嗎?”

“轟隆——”

一聲

驚雷劈響,仿佛高山崩塌一般,重重劈在蕭尋所處的高台之上。

“走!”司空信抓起台上昏迷不醒的楚歸意,和司空業一起跳下了高台。

“轟隆——”

緊接著第二道驚雷落在了蕭尋身上。

可他身上裹著厚厚的靈力,兩道驚雷劈在他身上不痛不癢,竟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噗嗤——

當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高台上的蕭尋身上時,大長老奪過身邊青袍老者的法杖,一杖捅穿了辟邪的身體。

“爺爺!”鳩兒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辟邪身形僵了一下,他緩緩將頭抬起來,嘴角劃出一抹笑意,那抹笑意居然在眾人麵前不斷擴大。

“爾等邪祟休想為禍人間!老夫今日就替天行道……”

辟邪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最終竟然高聲笑了出來。

“你們可真不願意讓我失望。”

他身體抵著大長老手裏的法杖,緩慢地向前移動,法杖在他身體裏更進一分。

“愚蠢的人啊,知道我的化神道,是以什麽證道嗎?”辟邪愉悅地眯起眼睛,隨著鮮血的滴落,身體上浮現了一層金色的靈力,那般濃鬱的靈力,鋪天蓋地向大長老湧了過去。

近距離地感受到這道靈力,大長老渾身一僵,拿著法杖的雙手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辟邪看著他慘白臉,越過他,看見他身後一眾浮屠境修士慘白的臉,仿佛贏得了最後的勝利一般,愉悅地大笑起來,有如惡魔低語一般地說:“我的化神道,是以身證道啊!你們生存了數千年之久的浮屠境、你們修煉的浮屠境靈力,那都是我的東西!”

辟邪的笑容逐漸變得癲狂起來,“你們傷我,那就如、同、弑、神。浮屠境裏的所有人,都將與你同罪。”

大長老近乎目眥盡裂,猛地扔掉手裏的法杖,身體往後踉蹌幾步,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他身後的一眾浮屠境修士統統被一隻手掐住呼吸,動彈不得。

看著眼前的畫麵,辟邪滿意極了。

“我再給你們兩個選擇。”辟邪含笑看向眾人,“第一,想辦法在天道劈死蕭尋之前,讓他心甘情願獻祭給我,煉出輪回冊;第二,待我鮮血流盡之後,你們便罪同弑神,遭法則抹殺。”

眾人看著他的眼睛,感覺到了從骨縫裏滲透出來的恐懼。

這種被人玩弄在股掌中的滋味,太令人感到可怕了。

七千年啊,整整七千年,他仿佛就在等著這一天的到來,將這些愚蠢的人逼上絕路,讓他們為自己的存在和行為感到萬分悔恨。

大長老渾渾噩噩地從地上站起來,“救、救蕭尋……”

他幾乎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

他們要殺蕭尋,要利用蕭尋,最後卻要救蕭尋。

可不可笑啊。

“長老……那可是天雷……”

“救不了的……救不了的……”

“天雷根本不會停,直到將蕭尋劈死為止!”

大長老搖頭,說:“引雷決。”

鳩兒雙唇一顫,眼淚瞬間淌了下來,“爺爺!”

他明白了爺爺想做什麽。

他們想殺蕭尋的時候,借用修真界眾人的性命去破開蕭尋的識海;他們要救蕭尋的時候,還要把劈向蕭尋的天雷轉移到這些無辜的人身上嗎?這太過分了!太令人惡心了!

這就是所謂的“為了修真界的未來和希望”嗎?

大長老卻看也不看身邊疼愛有加的鳩兒,轉身對眾人道:“這事關浮屠境的存亡,請諸位以大局為重,將天雷引到這些中庸之輩身上,這是天道的指引,這是為了修真界的未來和希望!”

明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可似乎隻要多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就能輕易顛倒黑白,改變一件事的性質。

“是!”

浮屠境眾人分散在風雲台角落各處,單手掐訣,口中默念著引雷決。

引雷決並不能直接讓天道改變目標,隻是讓一道一道天雷轉移到他人身上,無論劈死多少人,在沒有劈死蕭尋之前,天雷就不會停。除非,死去的所有人,抵得上一個蕭尋的罪孽,這場雷劫才會停止。

所以,究竟要引走多少道天雷,才能阻止這場雷劫,根本沒有人知道。

“轟隆——”

一道天雷越過高台上的蕭尋,劈向地上的眾人,無數的慘叫聲在風雲台響了起來。

在天道麵前、在浮屠境的這些修士麵前,修真界的年輕修士們,根本沒有反手之力,他們甚至連引雷決是什麽都不知道。

“他娘的,一群畜生!”柳大壯猛地跳進人群之中,抽出腰間大斧,接住從天而降的一道驚雷。

司空信將楚歸意安置在角落,一同抵抗著天道降臨在人間的浩劫。

司空業臉色凝重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必須要想個辦法打斷引雷決,否則……”

“否則,劈完了風雲台沒能阻止雷劫,桑啟城裏所有人都會死。”楚聞風舉著大刀趕到幾人身邊。

可是引雷決有結界護體,他們根本無法靠近。

風雲台上空,紅雲卷著黑色天雷,滾滾落向人間。

桑啟城中人心惶惶,風雲台上傳來震耳欲聾的響聲,仿佛天地即將塌陷一般,人們慌亂地在城中逃竄。

當所有百姓背著包袱行李往城門簇擁而去的時候,人群中卻有一道身影,腳步匆匆地向反方向走去。

一路上,聽著風雲台上幾乎震碎耳膜的聲音,謝書辭心沉入了穀底。

他渾身血液冰涼,四肢僵硬,以最快的速度向風雲台靠近,他不怕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也不怕自己會死在風雲台上,他隻怕自己去晚了,隻怕謝安已經死了。

聽師兄他們說,謝安的意識已經薄弱到幾乎沒有了,再這樣下去,謝安會死的!謝安會消失的!

可令謝書辭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到這種時候了,謝書辭居然哭不出來,眼睛幹澀得要命,可就是一滴眼淚也沒有。

來到風雲台之下,謝書辭遠遠望見高台上有一道被靈力包裹在其中的身影,明明什麽都看不清楚,甚至連一片衣角都看不見,謝書辭仍然斷定,那高台上的人,就是謝安,就是他的小瞎子。

“轟隆——”

謝書辭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打算從側邊的高台向謝安靠近,可他剛爬到台子上,一道天雷忽然在耳邊炸響,他被嚇得雙腿一軟,耳膜差點沒被直接撕破,

他驚愕地回頭看去,發現剛才落下的雷劈在了台子上的一個逍遙門修士身上。

修士身上皮膚被劈得焦黑,鼻腔和嘴角都有鮮血流出,可鼻端還有著一縷微弱的呼吸。

謝書辭猶豫片刻,從懷裏摸出一顆丹藥,給他喂了進去。

“你沒事吧?到底怎麽回事?”

服下丹藥,修士的氣息重了許多,他染血的雙手一把抓住謝書辭的手,氣若遊絲地說:“快走……快離開桑啟城……他們、他們要犧牲所有人,救下蕭尋……”

謝書辭一愣,“誰要救蕭尋?”

“浮屠境……他們把蕭尋的雷劫……引到了其他人身上……”

謝書辭渾身一震,臉上瞬間褪去血色,他趕緊把修士放在地上,轉身往高台邊緣跑了過去。

他站在高台邊,向下看去,這裏離地麵大概有三四丈的距離,一道驚雷“轟隆”落在人群中,幾名修士被炸翻在地,鮮血直流,地麵一片混亂,數不清被天雷劈中的人倒在地上痛苦哀嚎,楚聞風和司空幾人在用神器盡力為他們擋住天雷,可降下的天雷實在太多了,他們的抵抗根本沒有任何作用,身邊依舊不斷有人被天雷擊中。

而在地麵各處角落裏,那些浮屠境的修士單手掐訣嘴裏十分迅速地念著口訣,源源不斷地將天雷引到其他人身上。

謝書辭怔怔看著這一幕,身體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連牙關都開始忍不住輕顫,怎麽會這樣?他們不是要殺了謝安嗎?為什麽要救謝安?為什麽要把謝安的雷劫引到這些無辜的人身上?

謝書辭用力捂住口鼻,仿佛這樣能讓自己好受一些,看著台下這荒唐的一幕,宛如人間煉獄一般的畫麵。

“怎麽辦……怎麽辦……他們會死的……”

可是……

他們不死……死的就會是謝安啊……

“怎麽辦……怎麽辦……應該怎麽辦……”

“轟隆——”

一道天雷降落,劈在一位年輕小修士的身上。小修士和楚聞風差不多年紀,幾乎瞬間就失去了生息。

“我去你媽的!”

楚聞風怒罵一聲,用手中的青龍偃月刀擋住了落下來的雷劫,青色的刀身已經被劈開了好幾條縫隙,已然堅持不了多久。

“神器……神器可以擋住天雷!”

謝書辭心中一喜,忙從小佩囊裏將青銅藥鼎拿了出來。

“起!”

謝書辭用靈力催動青銅藥鼎,青銅鼎得到指令,被他的靈力緩緩托上半空,在半空中不斷旋轉變大,如同一片巨大的烏雲籠罩在了人們的頭頂上。

“砰!”一道天雷劈在青銅鼎上,震耳欲聾的響聲讓下方眾人抬頭看去。

當看到半空中出現的青銅鼎時,楚聞風渾身一震,“謝書辭!”

“是謝書辭!”

“青銅藥鼎擋住天雷了!”

在看到謝書辭的那一瞬間,楚聞風眼眶立刻就紅了。

這傻逼真的來了……你會死啊……

“都愣著幹什麽!都給老子跑啊!”

謝書辭從來沒有將青銅鼎變得這麽大過,身體的負荷幾乎讓他無法站立,他扭頭衝台下的眾人喊道。

“真是謝書辭!”

“他為什麽要救我們……”

“砰!”一道天雷再次劈在青銅藥鼎之上。

“噗——”那一瞬間,謝書辭感覺五髒六腑都移位一般,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自己內髒都快被吐出來了。

“我去你媽的……”謝書辭硬撐著雙腿沒有跪下去,咬牙切齒地罵道。

“謝書辭你怎麽了?”楚聞風遠遠喊道。

辟邪站在地上,眼神複雜卻又疼惜地看著謝書辭,說:“青銅鼎是他締結契約的法器,當他催動法器的時候,他跟青銅鼎就是一體的。”

楚聞風臉色一白,罵道:“操!”

“青銅藥鼎……他是謝書辭!”大長老看向謝書辭的方向,“此人死不足惜,把天雷全部引到他身上!”

“是!”

楚聞風呼吸一滯,“不要!”

在那座高台上,意識陷入混沌的謝安仿佛聽見一個名字。

他費力地睜開眼睛,想聽得更清楚一些。

是誰?是誰的名字?

“謝書辭!!”

下一刻,撕心裂肺的聲音從高台之下傳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