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辦公大樓,省長方安生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秘書就已經給他沏好一杯獅峰龍井,方安生愜意的躺在椅子上,拿起一旁的紫砂壺呡了一口茶之後,之後就看起《江南晨報》看了起來。

小片刻,他的秘書就敲門走了進來,對方安生恭敬又急切的說道:“方省長,朱延東朱秘書長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您匯報!”

方安生聽後眉頭一皺,看了看手表時間,距離常務委員會還有一點時間,點頭頜首說道:“請他進來吧!”

秘書應了一聲便轉身離開,過一會,朱延東在他的帶領陪同下,走了進來。

一看見朱延東,方安生並未起身,伸伸手指了指旁邊的沙發道:“延東來啦,快坐!”

省委和省政雖然都在一塊,但是卻各有一套班子,平時要是沒什麽特殊事情,省委的人是很少過來的,這朱延東一大早就來找自己,方安生就知道肯定出啥事了,隱隱他感覺,這事還非同小可呢!

“方省長,我們剛剛接到中辦的通知,孫來江南之行被取消了!”

方安生聽到後心中訝異不已,但是臉上卻不動聲色的問道:“中辦有沒有提到取消的原因?”

當初胡坤林來江南視察的時候,對於江南接待孫老的準備工作十分滿意,事後還專門就孫老來江南的事做過深度的溝通洽談,應該說,孫老來江南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怎麽會忽然取消呢?

難道說,是昨晚那件事情?又或者是孫老對自己處理事情的方式不滿意?

在官場上,上級領導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具有極其特殊的含義,領導們很少會明著告訴你自己對某件事情的態度,但是他會通過一些舉動,表示自己的不滿!

在方安生看來,孫老忽然取消江南的行程,這就是一種孫老表達自己非常不滿的訊號!

等朱延東走後,方安生詢問自己的秘書:“昨晚的事情,你是怎麽處理的?”

作為方安生的秘書,尤亞林自然知道自己老板問話的意思,所以躬身回答道:“方省,昨晚警方已經將那起打架事件調查的很清楚了,事後就將藺大叔給放了,我怕影響您的休息,就沒第一時間向您匯報!”

方安生哦了一聲,便不做多問繼續看著自己的報紙,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他馬上就要退休了,孫老來不來,跟他關聯不大,這件事情該頭疼的應該是曾靜,現在曾靜不在家,他也沒必要多管閑事。

但是尤亞林站在一旁又繼續說道:“同時被放的還有嶺飛集團的老總賀嶺!”

尤亞林覺得自己有必要匯報這件事情,畢竟昨晚他老板的口氣,似乎有嚴懲賀嶺的意思,但是現在警方將賀嶺給放了,其中貓膩,方安生有權知道。

“嗯,知道了!”而在聽到尤亞林的匯報後,方安生依舊眼皮都沒抬,從始至終都沒離開自己的報紙,似乎上麵的訊息更為重要似得。

尤亞林在方安生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喜怒變色,無奈隻能小心翼翼的退出去,臨了還輕輕和上房門。

在尤亞林走後,方安生這才緩緩的放下報紙,心裏暗道:看樣子,孫老這次取消江南之行,的確跟昨晚的事情有關!

方安生相信,自己的秘書一定是按照自己的意思辦事的,而警方在知道自己的意思的情況下,還敢將賀嶺給放掉,必定是受到某方麵的壓力,至於究竟是誰施的壓,可想而知!

“賀名章!”

嘴裏重重的念叨這個名字,方安生背靠椅子上,心裏很是惱火!

這個賀名章,越來越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了,自己還沒退下去呢,而且上麵曾靜還在,竟然如此囂張狂妄,任由自己兒子胡作非為,眼裏還有沒有他們這些老幹部,老黨員!

更可惡的是,下麵的人儼然把賀名章當成了省府的當家人,實在可惱!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方安生慢慢的站起身子,捋了捋自己的上衣,後捧著自己的紫砂壺,慢慢的踱進了常委會議室。

會議室裏,其他的常務委員已經悉數到場,以前最後一個邁進會議室的,肯定是曾靜,但是今天曾靜不在家,所以這個最後進場的,自然是他方安生!

“同誌都到了把……那就開會吧!”

方安生打著哈哈,後捧著自己的紫砂壺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後,他的視線就從眾常委的身上掃過,隨後還特意在賀名章身上多停留了幾秒,笑嗬嗬的招呼道:“名章啊,最近你的氣色很不錯嘛!”

方安生這個舉動看似隨意,但是卻讓賀名章有些摸不著頭腦很是意外,方安生誰都沒招呼,為什麽偏偏要跟自己說這話,他心裏一邊揣摩著,一邊臉上陪著笑道:“方省長你的氣色也不錯啊,看上去充滿了**和活力,好似一個年輕小夥,讓我們這些人都深受鼓舞啊!”

換做平時,方安生可能會覺得這句話是個客氣話,但是此刻方安生聽在耳朵裏,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什麽意思,什麽叫好似小夥,充滿活力,你賀名章是不是在諷刺我方安生年老體邁,馬上就要退休,需要消停呢?

雖然內心惱火,但是方安生臉色不變,笑道:“大家的時間都很緊,咱們言歸正傳,開始今天的議題!”

因為曾靜不再家,所以很多重要的議題,是無法在常委會上討論的,大家所討論的,都是一些無傷大雅,但又必須解決的當務之急!

方安生跟平時一樣,在開口說完這些老套的開場白之後,就端著茶杯,臉色平靜的看著下麵眾常委討論。

政治議題,其實就是一種妥協,在提出很多議題之前,基本上就已經有個鋪子了,所以功夫全在暗處,開常務委員會不過是走個過程,做做樣子,將一件未決定的事情,正式表決一下,隨後確定下來罷了!

方安生畢竟是要退休的人,所以應有的大度還是有的,他不針對任何議題發表任何意見,在提出議題後,很快就會宣布表決結果,所以議題的通過很是順利,而這些表決的結果,都會跟當初設定的一樣!

“下麵的一個議題,是林業廳的盧少傑同誌因為身體的原因,需要長期的住院接受治療,所以,這個崗位的空缺急需替補,林業廳的工作非常重要,不能沒人來主持,大家都發表一下意見,看這件事該怎麽解決!”

方安生在拋出這個議題後,仍舊坐在那裏,捧著茶杯,一副等著眾人發表意見的架勢。

本來江南省林業廳的廳長盧文傑再有一年就可以退休了,但是偏偏在這個時候,他病倒了,無法堅持站好最後一班崗,根據醫院的診斷,盧文傑患上了肺癌,還是晚期,有癌變的跡象,可以說是很難治愈的,所以林業廳的班子調整,就要提前進行了。

以前林業廳是個清水衙門,可隨著近幾年國家對環境保護的重視,大量的優惠政策和補助資金開始進入了林業廳,這個部門的地位就逐漸重要了起來,油水也是日漸豐厚,成為了很多人爭奪的對象。

“我說兩句吧!”

作為組織部部長,程兵在幹部任用的問題上是很有發言權的,所以就選擇挑了頭說道:“我個人認為,林業廳的副廳長蔣昌盛同誌,文化高,組織能力強,而且個人覺悟也很高,我看可以由他來暫時主持林業廳的工作嘛!”

“我也同意程部長的意見!”賀名章幹咳一聲,伸手彈了彈手上的煙灰,用他的老啞嗓子說:“蔣昌盛同誌,我還是比較了解的,年輕,有衝勁,學曆也高,對於業務也十分精通,是位非常優秀的幹部,值得我們省好好培養!”

蔣昌盛是賀名章的人,在這次程兵病倒之後,蔣昌盛就一直在賀名章跟前活動,希望賀名章能幫自己爭取這個林業廳廳長的職務。

而賀名章也想多栽培幾個同一戰壕的戰友,他也早有打算,先讓蔣昌盛全麵主持林業廳的工作,等程兵熬不住掛了之後,隻要蔣昌盛在任期間不出什麽紕漏,基本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坐上廳長之位,到時候自己手下又多一位猛將啊!

而且在來開常委委員會之前,這件事情賀名章已經跟其他幾位常委通了氣,基本內定了,相信困難應該不大,而且隻是全麵主持工作,又不是立刻升任廳長,所以就算有,常委反對的力度也不會很大,所以對於這個安排,賀名章還是比較放心的!

但是方安生聽進耳朵裏,卻讓心裏很是惱火,你蔣昌盛年輕有衝勁,難道我方安生就已經是廉頗老矣,可以讓你們隨意踐踏無視?

“如果沒我記錯的話,蔣昌盛同誌應該是上個月才剛剛擔任林業廳的副廳長,至於盧文傑同誌這次忽然病倒,實在令人惋惜,現在林業廳的工作全麵中斷,在這個時候,我們是不是可以考慮找一位全麵熟悉林業廳工作的幹部來接手呢?”

方安生從頭到尾,都是滿麵笑容說完這些後,依舊笑嗬嗬的拿起茶壺呡了一口後,笑道:“當然,這也隻是我個人意見,大家可以在議一議嘛!”

正所謂說著無意,聽者有心,再加上說著有意,方安生這句話一出口,整個會議室立馬寂靜無聲,眾常委的臉色更是大變,一個個心裏打起鼓,算起小算盤!

這是怎麽回事?

方安生自從得知要退休後,可是很久沒在常委會上發表意見了,今天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突然插手這麽一件極其微不足道的人事安排呢。

這裏麵的意思,很值得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