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間,薑矣感覺四周之物都在逐漸破碎。
光怪陸離,又仿佛有無數道聲音穿過耳邊。
不知過了多久,沈潮生突然隨著一道流光出現在她的眼前,她雙眸緊閉,眼看就要朝薑矣倒去。
薑矣隨即將她接住,扶上她的肩,這時她才發現,沈潮生不再是幻境中的紅衣,而是往常穿的那身紫色疊花外袍。
她還沒來得及查看沈潮生的狀況,兩個人就落在已經點上宮燈的大殿上了。
“回來了?”
陸朝的聲音從殿中央響起,薑矣扶著沈潮生回頭望去,他一如剛見麵時那樣舉著奏卷,麵無波瀾的望著二人。
“沈潮生為什麽沒有醒?……還有,水玄鏡沒有把我們帶回你的過往。”薑矣如實說。
“我知道。”
陸朝一件一件解釋道:“她沒有醒,是因為她無法將記憶帶出來。”
薑矣皺起眉,目光落在沈潮生身上,問道:“為什麽會這樣。”
陸朝答:“她想要得到某些答案的欲望太強烈了,所以水玄鏡破例的,沒有按照我所施行的秘法回到血雨那夜,反倒是回到了更早之前。”
“可正因如此,水玄鏡卻似乎更不願她見到那些記憶,於是將你的意識也一並放回了幻境,讓你經曆了那些過往。”
薑矣:“……”
她將沈潮生安置到一旁,看她安靜地趴在桌案上,緩緩出聲問道:“沈潮生,她……想要看到什麽?”
陸朝摸著下巴,揣測道:“大概是她的母親吧。”
他問薑矣:“你不知道,她的母親在她還未記事時,就逝去了嗎。”
薑矣偏過頭:“……我怎會知道。”
她隻是聽沈潮生說過,她的母親已經去世了,卻不知道,原來她將她母親鑄的無數把劍收回,都隻是為了從鑄劍融入的靈力中窺見她母親的麵容。
“所以她醒來後,多半不會記得這一場幻境嗎。”
“興許是這樣,不過你可以將一切告訴她。”
……
將一切告訴她?
是告訴她,她的母親是魔族末裔,被宗族施壓,最後心疲力竭死去。
還是告訴她,薑縱月為了她將魔脈引到自己體內,失去了蒼生道成的機會?
……
若是未入幻境前,薑矣大概會如實告訴沈潮生。
可是她見過知道真相後的溫虞之,不願再見一麵薑縱月。
沈潮生萬一亦如此,她們該怎麽辦。
她又是否會懷著仇恨報複宗族,陷入無窮無盡的循環。
薑矣攥緊了拳,垂眸望地:“我若不告訴她……”
陸朝似乎猜到了什麽,一針見血道:“你不告訴她,她將來未必不會知道。”
“你怕她知道後,會躲開你,害怕像幻境中的過往那樣,像她們一樣,害怕她將你的蒼生道耽誤了。”
“那麽,將來某日,她得知真相後,又會怎麽做?”
“我猜,她也會瞞著你。”
“嘶……阿矣?”
還沒等薑矣再開口,旁邊的沈潮生醒了過來,捂著頭望著她。
“你醒了?”
薑矣走到她身旁,將她捂住頭的手拿開,看到白皙的皮膚上浮現出一塊發紅的印子,於是有些內疚的問:“硌到了嗎。”
她方才應該將她放好的。
“沒有,是我醒來時不小心。”
隨後她目光轉向陸朝,有些不滿道:“皇帝陛下,你這神器難不成是仿品。”
陸朝正色道:“神器修補本就不易,難免出現差錯。”
沈潮生皺眉,還想再吐槽幾句,但感覺薑矣似乎一直在望著她,疑惑道:“阿矣?”
“嗯?”
“你好像一直在看我。”
“嗯,我好久沒有看見你了。”
“可是自進入水玄鏡到現在,不才過了幾個時辰嗎。”
“幾個時辰?”薑矣轉向陸朝,他稍微點了點頭,說道:“水玄鏡出了問題,你們不用再進去了。”
沈潮生雙手抱肩,問:“哦?那你的過去該如何得知。”
“也不一定需要水玄鏡的參與。”陸朝解釋道:“水玄鏡,隻是知曉過去萬千途徑中的之一,隻是剛巧想試試效果。”
他垂眸,盯著案上一本放了很久的殘破書卷,許久才開口:“也可以借助外力,譬如他人的記載,見到過去的事物。”
薑矣聞言,目光略有停滯,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陸朝。
陸朝察覺到她的目光,意會不少,隨即擺手:“不早了,你們可要在皇宮住下?”
薑矣還沒開口,沈潮生應道:“不必了,客棧已經訂好了,何況我還有別的要事。”
陸朝頷首,看著沈潮生轉身離開。
沈潮生走了幾步,回頭看向未動的薑矣:“阿矣?”
薑矣說:“我想問他一些關於師傅的往事,我們在宮門口匯合可好?”
沈潮生失笑:“自然是好,我等你。”
沈潮生走了之後,薑矣立刻問道:“水玄鏡可有類似的功效?”
“你是指通過記錄看到過往的事?”
“正是。”薑矣想到她在幻境中每日翻看的那本記事簿,心有疑慮,她將幻境中關於記事簿的一部分告訴陸朝,陸朝沉吟片刻,推測道:“你的意思是,你看到了那本記事簿上所記載的,是你在幻境中將要發生的一切。”
“我猜,那是水玄鏡為了指引你刻意出現的事物。”
“隻是為了讓你更好的去執行,知曉它想讓你看到了,不是嗎。”
說罷,陸朝反問薑矣:“說說看吧,你這一趟幻境的感受。。”
“什麽?”薑矣不解。
陸朝一副理所當然聆聽的模樣:“我見你自離開幻境,好像總有些分神。”
薑矣即刻有些慌亂,她有些害怕沈潮生也看出來了。
“很明顯嗎?”
陸朝看她有些慌亂的模樣,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指出:“薑矣,你的蒼生道學到何種地步了?”
薑矣心底仿佛被狠狠砸了一石,馬上懂了陸朝這樣問的用意。
她閉上眼,如實念道:“尾頁其一,須——太上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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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沈潮生剛走到宮牆門口,落日餘暉映在紅牆黛瓦上,頗有一種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的慨歎。
她還沒來得及細細觀賞這幅場景,忽然有一隻雪白的鷹飛於空中長唳,盤旋不已。
“……”
原本悠閑的沈潮生現在悠閑不了了,她抬起手臂,白鷹見狀穩穩地落在她手上。
沈潮生耷拉著眼取出夾在鷹爪上的密函,看了半晌,隨後撚指其火將它燃盡。
她將手臂一揚,鷹隨其勁盤空而起,立刻飛向北空盡頭。
灰燼被一陣風卷走,剛剛消散殆盡,薑矣便走到了她的身旁。
“在看什麽?”
“沒什麽,你瞧,這宮中的牆果真好看,往後我要修院,也用這般配色。”
“你的意思是,你們家白底配黛綠色不好看?”
“看膩了而已嘛……”
兩個人走出宮門時,沈潮生回頭望了一眼皇宮。
“沈潮生,剛才陸朝說,不必在幫他探查血雨那夜的發生的事了。”
陸朝其實說的是,待到時機成熟,再來一趟也不遲。
“隨後他讓我告訴你,含天怨如今,在宗族手中。”